无论别的公民怎么想,住在城郊的一些alpha首先按耐不住了。
同样是alpha,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但霍兴伯爵,现在毕竟已经成为了伯爵,城中的贵族们捏着鼻子承认他的地位,底线却不可能一退再退,那一家子姓霍的alpha也就算了,现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上主城的街道吗?
alpha们手里拿着新颁布的法案,仿佛找到了倚仗,才不在乎贵族们的冷眼,迫不及待地涌进泽兰城,想要享受更多的公民权益。
城市就这么大,omega原住民和那些新进城的alpha难免会碰到一起,贵族们用身份彰显优越,alpha平民们习惯了则用拳头说话。
冲突一触即发,警局里接连不断响起报案的铃声,走出警局,转角就是一起斗殴案。
警长焦头烂额,准备随机挑选几个倒霉蛋去处理这些事,视线一转,就看到了新来的霍谌,“你去吧。”
从前的巡逻队里也会出现alpha警员的身影,但那是极少数的情况。况且,为了安全起见,alpha警员不会配备武器,连最基础的警棍都不允许持有。
那些alpha警员勉强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警长扫了一眼霍谌的体格,决定依旧不给他配武器,只说道:“你自己小心点。”
霍谌走在街道上,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检视,他本人无动于衷,站在巡逻队的最末尾,偶尔抬起头来,看看街边的招牌广告语。
很快就到达了第一个斗殴现场,一个alpha对阵三个omega帮佣,而贵族人士躲在最后面,为omega帮佣摇旗呐喊。
巡逻队的警员们连忙上前制止。
一片混乱之中,霍谌不仅要提防那群正在打斗的人,更要小心背后的同僚。
同僚们对这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alpha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在不被警长察觉的前提下,总想着顺手给他一闷棍。
霍谌不着痕迹地躲过挥击的警棍,又躲过带着风声的拳头,直到那位同僚举起了沉重的铁质广告牌,他实在是有点厌烦了。
霍谌手里还拎着那个鼻青脸肿的alpha,暂时腾不出手来,抬腿一踹,把那位正打算下黑手的同僚踹到了三米外的墙脚。
缩在一旁的贵族目瞪口呆。
其余的人也都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霍谌依旧脱不开手,身上没有配备哪怕一件工具,只好走到墙脚,从那位同僚的腰带上解下了手铐,给手里的这位alpha拷上。
四周一片寂静,霍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其余同僚有别的动作,只好开口催促:“下一个地点在哪儿?”
第17章
诺德医生投毒一案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对外的案件公示,也没有新闻报道。
管家曲女士只在庄园内部人员中大致解释了一下,随后清空了诺德医生原本的房间,销毁了一切相关物品。
很快,医疗团队填补了新的医生,新医生适应很快,和其余的同事配合默契,几天后,没有人再想起诺德医生。
这是闻人家对于这类事件一贯的处理方式,淡化、模糊,不是为了粉饰太平,只是为了将来少一点模仿犯。
毕竟,闻人公爵一家,这些年来遭到的暗算实在是太多了。当一个家族占据了一个国家最尖端的资源,它很难不成为众矢之的。
至于之前白珞琳追问的那个问题,证据表明诺德医生被人收买,那他究竟是被谁收买,难道就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实在是可疑的人太多,不明账户指向无数个可能,再往下调查已经没有意义。
今后要做的,只能是加强防范,提高警惕。
*
闻人衿玉又收到了学校发来的邮件,这一次是由校长亲自撰写,诚挚邀请闻人衿玉出席今年的军校招生宣讲会。
泽兰皇家学院是帝国顶尖的综合类高校,入学条件十分严苛,毕业条件更是难上加难,但每年仍是有许多人前赴后继。
与之相对的,隔壁军校的招生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毕竟和平太久,军校毕业的学生大多无处可去,倒不如奋力一搏,要是考进皇家学院,毕业后至少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军校的招生情况一贯如此,从前也没听说有什么着急的,但随着邻国战争一再爆发,居安思危,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
今年,在女皇的属意下,泽兰皇家学院与军校达成了合作,优秀的军校毕业生可以获得一份联合毕业证书,同时拥有两所学校的毕业证明。
在正式的招生活动开始之前,校方希望闻人衿玉能够以优秀校友的身份出席宣讲会,最好是亲自做一场演讲,那效果一定会前所未有的好。
比起市政厅一贯的严肃、冷硬,私心来讲,闻人衿玉还是更喜欢校园里的氛围,无论何时,校园都称得上是一片净土。
她很快答应下来。
考虑到场合的特殊性,现场一定会有大量人群聚集,闻人衿玉装扮完毕,临出门前又犹豫一会儿,审视镜中的形象,再戴上一顶浅色的网纱礼帽,当做额外的装点。
汽车驶过湖边,水面被风吹皱,天边乌云阵阵。
宣讲会在皇家学院的露天礼堂举办,这是泽兰城中面积最大的一间礼堂,有上万个固定席位,即便如此,当闻人衿玉的汽车从门口经过,可以看见礼堂外也已经挤满了层层叠叠的人群。
“似乎已经成功了一半。”闻人衿玉说道。
札仲明侍立一旁,开口道:“您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闻人衿玉只一笑,在校方工作人员的迎接下走入了后台。
离演讲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礼堂内外已经水泄不通,这远远超出了预期计划,为了保证活动顺利且安全地进行,主办方不得已又向军队与警局发出请求,希望对方能够再增派一批人手。
闻人衿玉在一张朴素的椅子上落座,接过演讲稿,快速翻看,看着看着,不免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尽管omega体质天然不适合战斗,……’,删掉这一段。”
军校的几位老师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这毕竟是事实。”
“这只是以偏概全的粗暴论断,”闻人衿玉抬起头来,“不要平白增加学生们的心理包袱。”
闻人衿玉自己接过笔,删掉了那一行字。
又看了几页,闻人衿玉删删改改,缩减了几乎一半的内容。
军校的几位老师都面露迟疑,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请放心,”札仲明及时开口,“掌声会证明一切。”
*
事实上,闻人衿玉刚一站上演讲台,掌声就如海浪翻涌,掀起阵阵回响。
闻人衿玉本人就是一份真实写照,表明了一位优秀的omega可以赢得何等的声望与拥戴,更何况,闻人衿玉言辞诚恳,情感充沛,在演讲途中穿插了许多关于她自己的童年趣事,叫人不由得全神贯注,不错过她的任何一句呼吁。
在结尾处,闻人衿玉表示,“曾经我也想过报考军校,却由于种种顾虑放弃了这一目标,偶尔会感到后悔,可惜时间不会倒流。我不能为大家指出一条完全正确的人生道路,只是希望不要再有想做而不敢做的遗憾。”
演讲结束,军校的招生资料被一抢而空,闻人衿玉回到后台,接过札仲明端来的茶杯。
札仲明问道:“衿玉小姐,您最后说的……是真的吗?”
闻人衿玉笑了笑,不去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她感慨道:“仲明,或许你不能体会,她们这样信任我,让人又欣慰,又担忧。”
两人谈话间,军校的一位老师忽然走了过来,说道:“今天军校的毕业生们有一场防暴演练,您有兴趣去观摩一下吗?”
闻人衿玉看了看那些依旧挤在会场不肯离开的学生,点头答应了。
防暴演练的地点在离会场不远的教学园区,步行就可以到达。
闻人衿玉刚迈出礼堂,就险些被等在外面的学生们给撞倒,校方立刻增派了人手,加入原本的保镖队伍,隔开了情绪激动的学生们。
人太多了,闻人衿玉甚至有点呼吸不畅,她下意识回头去找札仲明的身影,倒不是对他有什么依赖,只是希望身边至少有一个熟悉的人。
札仲明不见踪影,闻人衿玉脚步一停,大概是她的错觉,身边的一圈保镖竟然没有一个是熟面孔。
耳边忽然响起某种机括声,清晰响亮,在繁杂的人声中格外突兀,闻人衿玉眼前一暗,忽然有一个人影冲出来,劫持住了她。
一片惊声尖叫。
闻人衿玉眼前景象飞掠,她被人钳制双臂,脚尖拖在地上,她勉强低头去看,这人穿着一身保镖制服。
越是置身危险,越是容易有一些漫无边际的心理活动,比如此刻,闻人衿玉就忍不住想:当一个吉祥物就是这点不好,知名度广,象征性强,首当其冲,真是一个完美的人质啊。
手臂被扭得很痛,她不禁皱眉,忽然怀念起母亲挂在客厅的那一把长管猎枪。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所思所想,耳边又是一震,一声枪响在耳后炸开,穿着保镖制服的人软软倒下,闻人衿玉也暂时失去支撑,不可控地往后倒去。
不知哪里钻出来一阵风,凌冽、坚决,破空而出,揽住了她的腰,往后一带,收进怀中。
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胸膛。
闻人衿玉看见自己的裙摆在空中飘荡,又回落,拂过另一个人的脚尖,她下意识拢住腰间的那只胳膊,却又摸到一点血迹,不禁嫌弃地往外一推,“脏。”
第18章
霍谌并没有松手, 相反,他加重了手上力道,牢牢箍住怀里的人。
他说:“事急从权, 请您体谅。”
耳边嘈杂不堪, 各种慌乱尖叫、鸣枪警示, 以及那些藏在人群中的alpha暴乱分子, 还在胡乱冲撞, 负隅顽抗, 最终被击中胸膛,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概是一分钟之后, 霍谌放下了闻人衿玉, 他迟疑了一瞬,摘掉了她染血的礼帽――血迹来自那个刚才劫持她的暴徒。
很快, 原本的保镖队伍和主办方人员一齐涌了过来,军校的老师非常惭愧,辩解道:“现场人太多了,基础排查没有做好。”
闻人衿玉平复着呼吸,耳边轰隆作响, 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推开挡在眼前的人, 重新走上前,再次站在众人视野之中。
她声音有点变调,但吐字依旧清晰,说道:“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会选择极端的做法, 他们不能通过正常途径打败我们, 只能寄希望于这种虚假的力量。”
“事实上,我依然站在这里, 平安无事,他们却无法再见到明天的太阳,”闻人衿玉笑了笑,补充道:“大家都知道,泽兰城的地下监狱可没有窗户。”
离得近的人神色轻松了不少,站在远处的人还是一脸的彷徨。
闻人衿玉把当下视作演讲的后半场,趁着众人情绪激动,再一次重复了军校招生需知。
最后,她表示,“不必害怕,不必忧虑,胜利始终属于我们。”
闻人衿玉所在的地方是一方简陋的石台,台下却掌声雷动,这样的一场闹剧,倒比礼堂的演讲更为振奋人心。
霍谌也回到了原本的警员队伍,他身上依旧没有配备任何武器,刚才情急之下,夺走了同僚的配枪,他把枪支连同弹夹原样奉回,同僚满脸的惊惧敬畏,甚至不敢伸手来接。
人群中隐隐起了骚动,霍谌抬眼一看,是闻人衿玉正要转身离开,她明明已经转过身,却无端地回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
得知消息后,闻人公爵匆匆赶回了家。
她紧紧捉住女儿的手,后怕不已,问道:“有没有受伤?”
明明是亲身经历,闻人衿玉本人倒没有什么感觉,顶多有点生理上的眩晕,她劝道:“没关系,母亲,这种事不是必经的吗?”
的确,随着闻人衿玉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更多地参与带有明确政治意味的活动,她的人身安全免不了遭受威胁。
闻人公爵只是还没有实感,她似乎难以接受――女儿就这样长大,即将挣开自己的羽翼。
闻人衿玉捧着一杯热茶,低垂眼睫,似乎在观察杯中的涟漪,等到佣人离开,她开口道:“母亲,今天现场的情况很突然,而霍谌的时机又把握得太准确,我觉得有些可疑。”
闻人公爵恍然道:“是了,是他第一时间救了你。”
闻人衿玉笑了笑,“是的,在危急关头,抢先冲出来,算是……挽救了我的性命?”
闻人公爵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不太认同,“他是一个alpha不假,但他现在毕竟多了一重身份,已经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不需要再反抗什么,或者再谋夺什么。”
确实,以霍谌现在的身份,顺从和依附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alpha是薄恩寡义的族群,对他们来说,一个人只要站到了高位,就很难再想起那些还在挣扎求生的同类。
闻人衿玉思索道:“假如他有更大的目标呢?”
“比如说?”
闻人衿玉想了一会儿,暂时没什么头绪,“总之,还是要多多提防。”
“谨慎一些是好事,不过,”闻人公爵话锋一转,“衿玉,你之前缺的那些射击课、格斗课,是不是应该重新练习起来了?”
谈起这个问题,闻人衿玉难得地想要耍赖,“知道啦,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我一定去。”
*
警局今天执行了额外的任务,还遭遇了险情,或许是为了安抚下属,警员们的下班时间比平常要早。
霍谌回到闻人宅邸,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很少在公共区域停留。
没走两步,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下了。
闻人衿玉站在楼梯转角旁,手里空空如也,不像平时,手上总是握着书卷、报表,或者一截准备拿去修理的琴弦,她独自站在这里,竟然是特意在等他。
闻人衿玉对他一笑,走近了两步,“今天多谢你了。”
真奇怪,当闻人衿玉冷若冰霜时,霍谌能发现她的真实可爱之处,当她忽然展露出亲切友好,他反而警惕起来。
霍谌说道:“是我应该做的。”停了停,又问:“衿玉小姐,有什么事吗?”
“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霍谌停在原地,等她继续说。
闻人衿玉却转过了身,“跟我来。”
闻人衿玉带霍谌去了一间不常投入使用的会客厅,穿过门廊,两旁是高大的橱柜,正中央的墙面上有一副画框,画框中没有画作,而是挂着一把单管猎.枪。
闻人衿玉示意他取下猎枪,然后说道:“这把猎.枪的制式太老旧,射程不够远,准确度也不高,你有什么改良办法吗?”
霍谌面露诧异,“这一类问题,为什么会问我?”
闻人衿玉不解道:“霍兴……霍兴伯爵以武器买卖为事业,你们毕竟是一家人,耳濡目染,我相信你也懂得不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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