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人捏得死死的。
“有事儿啊?”他语气懒懒散散的。
万遥吸了口凉气,只道:“对,有点事。”
“什么事儿?回去躺尸?前面一个劲儿地想往我家里钻,现在请你进去看倒跟我装上了?”
万遥避重就轻道:“改天吧,改天成吗?哥。”
“哟。”程青盂扯了扯嘴角,“哥都叫出来了?”
他松开手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的逼问着:“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往我家院儿扔炸弹了啊?”
万遥叫苦连天:“我哪敢啊?”
“那就进去。”程青盂单手提着洗衣液和她的收纳袋,余下那只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就都别想进门了。”
万遥望着男人懒洋洋的背影不为所动。
“赶紧啊。”
“别让我说第二次。”
他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万遥逃跑的计划顿时落空,咬住下唇,只能温吞吞地跟了上去。
程青盂带着她穿过小院直奔防盗门,万遥左右张望了一圈也走了门口。
锈红色的防盗门微微敞开着,万遥刚刚靠近门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与寻常的液体香水完全不同,而是那种馥郁淡雅的天然草木香,不刺鼻,味道淡淡的叫人闻了很舒心。
程青盂给她留了些位置,偏头道:“请进。”
万遥莫名吞了下口水,“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他轻声道。
万遥的眼睛定了定神,抬起脸往屋里面望去,觉得身后的目光如刺,只能硬着头皮朝里走去。
谁知她的前脚刚刚踏进门槛,漆黑的玄关就被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类似那种长射灯,映得墙顶都是斑驳的光。
程青盂也跟着走了进来,按下墙面左侧的开关,白炽灯灯光代替了那些彩灯。
“刚刚那是感应提示灯,有人进屋就会亮起来。”他换上居家拖鞋。
万遥瞬间明白过来,“是为了提醒阿妈家里进人了,对吗?”
记得之前吉兴跟她提起过。
“嗯。”程青盂懒得纠正她的称呼,指了指前面客厅的方向,“进去坐。”
万遥拘谨地转过身,朝着客厅那边走去。
程青盂拿着东西问她,“喝点茶吗?”
万遥如坐针毡,“喝吧,……嗯,不喝吧。”
程青盂看着她笑,“到底喝还是不喝?”
“喝吧。”她声若细蚊。
“行,那你坐会儿,我把衣服放进去再给你倒茶。”
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万遥的视野中,她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室内。
程青盂的家与藏民修建的传统屋舍有些出入,融入了不少汉人的装修喜好,又保留着藏式屋舍的特点。虽然不及吉兴和春宗家气派,但却多了些难得的温馨。
万遥站起身来随意转了转,注意到墙角摆着的脚踏纺车和竹篮。竹篮里面装着些毛线团,她微微俯身捏了捏,手感更是软软糯糯的,应该是用羊毛纯手工纺织出来的。
看着粗细均匀的毛线,她再次感叹程青盂的阿妈,一定是个勤劳又心细的女人。
人果然经不住惦念啊,万遥刚刚放下毛线团,门口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就连在客厅也感觉明显。
她一回头,就看见央拉嘎姆带上了防盗门。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地。
央拉嘎姆很疑惑家里怎么突然就多了个脸生的小姑娘。她换好拖鞋就往客厅走,借着窗外充足的日光,很快将眼前的人认了出来。
万遥也走近两步,笑着跟她挥挥手打招呼。
央拉嘎姆脸上瞬间堆起一层笑意,很惊喜,又很不可思议,只好走上前轻轻搂住小姑娘表达喜爱。
万遥也有些受宠若惊,环着她腰轻轻拍了拍。
程青盂也听见了关门的动静,端着水杯就从厨房冲了出来。他将万遥带回家这件事,事先没跟母亲打招呼,就怕吓到客厅里的一老一小。
谁知他一走出来就撞见了两人亲密相拥的画面,这下该换程青盂摸不着头脑了。
央拉嘎姆最先注意到程青盂,她笑着放开怀里的万遥,伸手双手很激动地比划着。
万遥注意到客厅木柜旁的程青盂,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只好望着老人灵活地比着动作。
央拉嘎姆走过去扯程青盂的衣服,又笑着指了指万遥,接着双手虚虚握着,犹如握住了方向盘,还往左右转动一下。
――就是她救了我
程青盂眼底先闪过的是母亲开朗的笑意,接着是小姑娘的清淡眉眼和长长的沉默。
他的脑袋没由来地“嗡”了下,才将所有的讯息一一对应起来。
他想起前几日母亲跟他分享过,她说:“我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很勇敢,很热心,如果不是她拼尽全力将我推开,我肯定会被那些树桩撞很远。她真的很好很好!还会安慰我说自己没事!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最后竟因为担心毁容而嚎啕大哭,哈哈,真的就很像一个小孩子……”
“希望她的漂亮脸蛋不要留疤,我真的觉得非常抱歉……”
程青盂下意识看了小姑娘下巴一眼,这才明白那晚她为何躲着不敢见他。
他将水杯重重搁在餐桌上面,不知怎么的就来了脾气,于是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拽起她手腕就将人往阳台上带。
万遥有些不明所以,低头去扯他的手:“你干嘛啊?程青盂!”
“过来说。”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央拉嘎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跟上去帮着万遥扯开他,很焦急地跺着脚、用手比划着。
――你要做什么?
程青盂深吸一口气,情绪稍稍冷静了些,也用手语告知于她,“没事阿妈,我有话跟她讲。”
央拉嘎姆琥珀色瞳孔转着担忧的流光,她不安地看着万遥,还是只能先放开手。
程青盂将人带到了阳台上,又冲母亲挥了挥手才问道:“那天是你救了我阿妈?”
万遥抿了下唇,知道瞒不过去,“嗯。”
男人的眉眼间有层淡淡的愠气,“为什么没跟我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万遥故作轻松。
“不是大事?”他冷笑一声。
“不要命了算不算大事?”他的语气更重了些。
万遥被他这么一嗓子吼懵了,委屈顿时油然而生,眼里的星星开始打转。
“你凶我干嘛啊?”她也吼过去。
程青盂的确很感激她救了他的母亲,可事实是不论谁做了这件事,他都会将对方视为恩人表示谢意。
可救人的是万遥,他突然就矛盾了。他是不愿母亲受伤这没错,可他同样不愿看她受伤。
他沉默了一瞬,盯着她的眼睛:“救人要建立在能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连小孩都懂吧?”
“你当我是活菩萨吗?”万遥气得推开他,“要换做别人,我要帮不了,那便不帮了!”
“可这事不一样,她是你的阿妈!”
“我不想她受伤再让你担心!”
你能明白吗?万遥红着眼眶吼道。
程青盂先是一愣,就连呼吸都停滞了,听见小姑娘委屈地控诉,心脏猛地被什么攥得死死的。
“我不想让你担心有错吗?”
她哑着嗓子问。
下一秒,程青盂将人牢牢按进了怀里。
万遥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声音被挤得闷闷的,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凶我啊?凭什么啊程青盂,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么?……”
程青盂也被她给问住了,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默默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也不知道那团火气从何而来。
他只是想指责她,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
他刚刚莫名就想起了她才进团的那阵,绝食,抑郁,少言寡笑,成日里只跟香烟打交道,被层层黑色雾气给笼罩着,就像是一只毫无生气的陶瓷娃娃。
她说她不想活,刻意放纵自己,他当下确实没当回事儿,可后面每每想起她当时空洞的笑,整个背脊都止不住的冒冷汗。
程青盂忽地明白他的火气从何而来――
他只是不满她的冒失和倔强,不满她不将自己当回事,不满她故意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和不在意,不满她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就像不愿意表达自己宁可错失奖励的倔强小孩。
万遥这姑娘就是这样啊,平时瞧着大大咧咧的,但总冷不丁地在某些细节上,一针见血的将人给拿捏了。
程青盂哪抵得住她这种狠戳心窝子的玩法?
整颗心跟着抽了抽,
明白过来那是心疼。
第46章 旧照往事
万遥的情绪还是被这个深深的拥抱给安抚了下来。
这是程青盂第一次主动抱她。他个子比她高上许多, 带着张扬的男性力量,手上的动作却难得温柔,掌心来回安抚着她的脑袋。
他身上那股木质茉莉香好似安神香, 清清的,淡淡的,与他硬实温暖的胸膛截然不同,给人一种刚与柔的矛盾和反差感。
万遥的手紧贴他的腰侧和腹部,依旧是令人惊喜的硬度和触感。
她脑海里忽地飘过一个词语,铁汉柔情。
察觉到怀里小姑娘的小动作, 程青盂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顺势将她两颊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只问了一句:“伤口还疼吗?”
反应过来刚才的语气确实重了些,但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姑娘, 所以想了老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万遥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低低“嗯”了一声。
“哪儿疼?” 他将人拉出怀里严肃问道。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 两人的影子还亲密纠缠着。万遥整张脸被憋得红扑扑的,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愠气。
她牵起程青盂的手,慢慢举到脸旁边, 指了指下巴那处,“这里疼。”
男人的指尖轻触她的下巴, 嗓子很哑, “还有吗?”
“还有手肘、膝盖、小腿、脚……都疼。”
万遥眼睛又亮又干净, 委屈小狗似的望着他。
程青盂垂眼看着她, “待会我看看。”
万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程青盂, 不仅仅是语言,就连他眉宇间的神情和情绪, 都像极了山巅茫茫白雪的那般,温柔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程青盂似乎能任由她欺负。
万遥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的睫毛在暖黄日光下轻扑,再抬眼时眸底多了丝狡黠,她握紧男人的手挪到她锁骨之下,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这里也疼,你要帮我看看吗?”
程青盂扫了眼她锁骨下饱满的弧度,“……”
果然正经不了两分钟。
他收回手,恢复如常:“还疼的话就送你去医院。”
“……”万遥的手抓了个空,“过河拆桥啊,不是说要帮我看看吗?”
程青盂忍不住皱眉,“摔什么地方能磕到那儿?”
“还跟我装疼,我看还是疼死你算了。”
“没摔,被你气的。”万遥哭丧着脸,轻飘飘地说,“气得连心肝儿把都抽抽的疼。”
“真的。”她强调道。
程青盂看出了她逗他的心思,双臂虚虚地抱在胸前,嘴角多了丝戏谑,“那你说怎么办?我给你揉揉?”
万遥闻言咧嘴一笑,当真敞开双臂朝他扑过去。
怎料程青盂懒懒散散地往旁边一挪,挑着眉梢视线斜斜落到她身上,提醒她:“想什么呢?我阿妈可在旁边看着啊。”
万遥动作一收,呆愣在了原处,倒是忘了这一茬。
“虽说她听不见,眼睛却看得清,你当真要让我给你揉?”
万遥尴尬地瞥了眼客厅方向,只见央拉嘎姆进退难择、不明所以地盯着两人。
“算了算了,先欠着吧。”
“等下次咱俩单独说。”
万遥冲央拉嘎姆笑笑,嘴里吐不出正经话来。
“行啊,看你万大小姐什么时候得闲。”程青盂走过去取回水杯,亲手递到她手里,“喝茶。”
家里面毕竟还有长辈在场呢,纵使万遥真想再犯点什么混,也都必须收敛着扮演乖宝宝。
她捧着水杯轻轻喝了口茶,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又说:“坐也坐了,茶也喝了。那我能不能先回去了啊?”
“急什么?”
程青盂睨她一眼,又牵起她的小臂,带着人往客厅那边走。
两人就停在央拉嘎姆的面前,万遥见男人松开了她的手,对着他阿妈比了几个简单的动作。
央拉嘎姆扫了眼万遥,又扭头看看程青盂,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并拢,这个动作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
程青盂点点脑袋表示肯定。
央拉嘎姆又冲着万遥笑笑,紧接着伸手弯了弯手指头。
万遥似懂非懂的:“阿妈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嗯。”程青盂也笑了下,“你跟她过去吧。”
万遥还是有些不安和惶恐的,但转念一想,即便她对程青盂的想法真被看穿了,应该也不至于发生那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离谱剧情吧。
只见央拉嘎姆又招了招手,万遥依依不舍地看着程青盂,还是跟着老人走进一间卧房。
推开房门,馥郁清雅的药香透了出来,房里只摆了张简单的单人木床,衣柜旁摆的是台老旧的缝纫机,缝纫机旁边还有一张掉漆的木桌,上面堆满了各式各类的布料,放置针线和纽扣的竹篮就摆在布料旁。
万遥跟着她走到缝纫机旁边,央拉嘎姆兴致勃勃地挑出几块布料,眼睛亮闪闪的放着光,就像琥珀石一样璀璨。
她将那块鹅黄色的缎子放下,又翻出一小块青绿色的布料来,正反翻着面儿跟万遥展示着。
万遥能猜到她的意思,一回头,就发现程青盂两手揣在衣兜里,闲闲散散地靠在门框边上,面上挂着几分笑看着她俩。
“阿妈是想让我帮她选布料吗?”
她隔空询问程青盂。
男人微微屈着腿“嗯”了声,“选你喜欢的。”
万遥接过那块青绿色的布料,有些发懵:“挑我喜欢的?”
“嗯啊。”程青盂漫不经心地说,“你昨天不是说想要个香囊么?”
万遥一阵欣喜,“阿妈亲手给我做?”
程青盂见她高兴忍不住强调,“是我阿妈。”
“没差啦。”万遥捏着布料翻来覆去地看,“所以让我进屋坐坐的目的是送我香囊啊?”
“不是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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