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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她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杜雪茹站在别墅的立柱旁，叫她：“小淮！”
姜淮很想装作没听见，谁知杜雪茹又叫了她一声。
这空挡，杜雪茹已经快步上前来，问她怎么不进去。
“我刚停好车。”姜淮找了个借口。
“你爸爸这些日子胃口和脸色都不好，人瘦了不少。他嘴里说是人终有一死，但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有你们陪在他身边，他总归会踏实不少。”
姜淮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
进了门，就见姜翰舟正坐在客厅和周羡南说话。
他气色和精神果然大不如前。
姜淮心理陡然涌起一阵复杂情绪。
姜翰舟的确是个渣男无疑。
并且渣得很奇葩。
哪个正常男人，会因为小三的女儿出生之后得了重病，就悄悄将其和妻子生的女儿掉包？
可能是出于赎罪的心理，姜淮回到姜家之后，姜翰舟对她不错，至少像个正常父亲。
后来母亲去世之前，她才知道真相。她跟何臻一样，被恶心坏了。等母亲去世，杜雪茹和姜伊登堂入室，有了姜伊做对比，姜淮逐渐被边缘化。
还好，没多久她就嫁给周羡南。
想到这儿，姜淮的庆幸又被郁塞取代。
嫁给周羡南也不是什么好事，无非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察觉姜淮的到来，姜翰舟招手让她过去。
姜淮在他身边站定，既然来了，也要过问两句，“医生怎么说？”
“还在等结果。多亏羡南帮我找了内科专家，宋院长退休之后被返聘，坐诊的时间不多。要等排号的话，得等到明年去。”
姜淮心里既无奈，又无端升起几分躁郁。
她明明是想竭力和周羡南撇清，但家里竟又承他的情。余光不禁瞥向姜翰舟身旁的那人，他正端着盖碗喝茶，好像她的到来难以引起丝毫波澜，他仍是六根清净地坐在那儿。
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缠绕在心间，无力感更甚。姜淮“哦”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她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听杜雪茹说起姜伊。
“知道她爸爸身体不好，小伊急得不行。可她在国外的工作签了合同，不能擅自离开。这两天，就要麻烦你们多在家陪陪爸爸。”
“应该的。”周羡南淡淡扫了姜淮一眼，答道。
姜淮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也就几天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杜雪茹说：“你的房间有段时间没住，我让家里的阿姨重新整理过了。等会儿小淮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姜淮没想在花溪里住，“不用那么麻烦，这两天都过来一趟就好。”
姜翰舟面色微顿，“跑来跑去的，你不嫌累么？你和羡南一年到头能在家里住几天？别等我死了，都没享过子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姜淮还是没松口，“再说吧。”
除非特殊情况，周羡南不习惯在外面过夜。更何况是在姜家。
他竟然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姜淮视线不禁朝他脸上瞟去。
此时周羡南正在回答姜翰舟关于投资的问话，姜淮以为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他用公筷夹了一块酿冬瓜方，放进姜淮碗里。
这个动作十分自然，他甚至没有朝姜淮多看一眼，似乎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姜翰舟的谈话中。
其他人却纷纷看向他，其中，姜淮的目光尤其扎眼。
周羡南回视，语气平常地问她道：“你不是一直盯着这道菜么？”
她哪有盯着这道菜，她盯的明明是......
当然，这话一出口，必定产生诸多误会。姜淮只能垂眸，咬牙默认。
为了证明她真的是对菜感兴趣，而不是其他，姜淮一声不吭地把酿冬瓜方吃下去。
周羡南笑了笑，问道：“好吃吗？”
姜淮不敢抬眼看他，生怕自己一冲动，把手里的碗扣到那张俊脸上去，深吸两口气，尽量不带情绪地答道：“好吃。”
午饭后，周羡南竟然还没走。
姜淮真是看不懂他，大忙人一个，干嘛在这儿浪费时间。别告诉她，他是真担心自己的便宜岳父。
她想了一下午，该怎么应付姜翰舟，然后离开溪花里。没等她想出对策，杜雪茹过来，让她把周羡南的下午茶端过去。
姜淮原本不想跟周羡南照面，但转念又想，周羡南的话比自己的好使。不如让他开这个口。
杜雪茹告诉她，周羡南在花厅，线上办公。
姜淮跨进花厅，就见周羡南正在看平板。
此时阳光微斜，金箔一样透过窗户，倾洒进来。
兴许有些热，周羡南已经脱了身上的黑色风衣，搭在椅背上。
咖色衬衫穿在他身上竟一点也不沉闷。
不管造型多跳脱的衣服，他穿上都很难出丑。毕竟那张容貌出色的脸摆在那儿，穿什么都百搭。
姜淮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周羡南抬眼，微凝的神色像是还未从工作中抽离开。
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姜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商量借口从溪花里离开的事情。
这么一开口，就好像自己有求于他，从而低他一头。
“家里做的下午茶，有人让我拿过来。”姜淮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她可不想主动找他。
周羡南端起泡好的红茶喝了一口，“谢谢，味道不错。”
这句谢让她微怔。
以前使唤她时，多么顺口。现在竟然客气起来。
让她过敏似的，浑身不自在。
“既然你有事，为什么不回公司办公？”姜淮进入正题。
“都是些琐事，在线上就能解决。”
“这里离你公司远，不方便。要是今晚住这儿，你明天起码得早起四十分钟。”
周羡南眼皮轻撩，“怕我睡不够？”
姜淮心头一跳，险些咬到舌头，“谁......谁怕你睡不够！”
她努力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如早些回去，免得耽误正事。”
周羡南脸上的表情微敛，“不是要跟我一刀两断，分得明明白白吗？不必表现得对我太过关心，否则我难免误会，你对我恋恋不舍。”
姜淮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
她算是看出来，不管自己说什么，周羡南都有本事曲解到十万八千里。
既然他指望不上，姜淮只能另想办法。
她原本以为姜翰舟已经回房休息，谁知路过书房的时候，里面竟传出他的声音。
他似乎正在和人打电话，“检查结果没大碍就好。到了我这个年纪，别的都好说，健康最重要。是......是，小病靠治，大病靠防，我以后会多注意。”
“有个事要麻烦你。我女儿女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大女儿对我有些误解。我想趁这次病情，多留他们住几天。请您把我的病情说得重一些。”
......
姜翰舟说到一半，意识到这些话算不上光明正大。于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快步走到阳台，和电话那头的人私语。
等他打完电话，像是解决了一桩莫大的心事。没等松口气，扭头便看见姜淮站在整壁的书架前面，容色冷凝地看向自己。
姜翰舟心头一窒，下意识责怪道，“越来越没规矩，进来怎么不敲门。”
“您身体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多休息？”姜淮神情算得上平静。
姜翰舟不知道自己和私人医生的通话，她听去多少。他余光观察着姜淮的深色，心不在焉地答道：“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跟老朋友打电话聊天。”
姜淮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说道：“我明天有事，今晚要走。”
“什么事，比你亲爹还重要？”姜翰舟脸色微变。
“您的身体不是没大碍吗？何必演这一出苦肉计。”
姜翰舟也不跟她装，骂道：“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吗？我问你，为什么要和周羡南离婚？你离婚就算了，不仅从他身上没捞到一分钱，还要把酒店的股份给他，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姜淮一点都不意外。但心里，还是一片寒凉。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酒店从我名下划出去的股份，也并没有损害这个家任何一个人的利益。大家还是各扫门前雪，省得闹起来，脸上都不好看。”
见姜淮态度坚决，姜翰舟哪怕脸色气得铁青，也不得不缓和了语气，“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成敌人一样对待。我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才出此下策。你不会是可惜我身体一点事没有，才不高兴的吧？”
他话里的哄骗意味很明显。要是换成姜伊，她早顺着台阶下，娇嗔着摇着他的手臂撒娇，来一句“当然不是”。
姜淮做不出这么肉麻的表情，更何况面对的人，是被她列入“仅比陌生人熟识一点”的姜翰舟。
“和他离婚，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姜淮态度坚决，半真半假地说道，“结婚之前，我没想到婚姻是这么内耗的一件事。真正为我好的人，不会在意周羡南的身份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更何况，你女婿是多聪明的一个人，你不清楚么？他的羊毛可没那么容易薅。”
姜翰舟见自己说了半天，她的想法没有丝毫转变，面色不虞地道：“羡南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不像你这么冷血，只顾着自己。公司现金流困难，你这个当女儿的高枕无忧，还是他出面找的投资人，解决了家里的困难！”
姜淮脸色微变，心念电转间，沉声问道：“你假装生病，非要让我和他留下，他竟然出奇配合，是不是你们联手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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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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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越想越觉得，今天的周羡南和姜翰舟一样可疑。
她目光执着地盯着姜翰舟，想要一个答案。
姜翰舟沉默着，脑子里转着小九九。
从周羡南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想离婚。姜淮去闹一闹，自己从中间一说合，顺势在周羡南表明自己的立场，似乎也不错。
在他犹豫间，姜淮仿佛知道了答案。
她扭头就去花厅。
“你跑那么快干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翰舟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健步如飞，完全不像之前那么虚弱。
姜淮气势汹汹地推开花厅的门。
对比她的心潮起伏，周羡南平静地抬起眼。
她的火气刹那被冻住。
姜淮冷脸走上前，“他是装病，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是吗？”周羡南的表情没多少起伏。
他的神情落在姜淮眼里，就是对这件事早已知情。
“至于么，因为他生病，把我和你拘在花溪里有什么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姜淮那双常弯起的眼睛，没了甜美的弧度，只有丝丝凉意。
周羡南毫不躲闪地看进她眼底，“我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想法。”
他装得比姜翰舟要像多了。
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落在姜淮眼里，无异于是在拱火。她尽力维持的稳定情绪有了溃堤的裂口，“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吗？”
周羡南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浓眉皱起，“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姜翰舟跨进门，赶忙对姜淮说：“你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是说他还帮忙联系了融资？有求于人，当然要忠君之事。只是装个病，把我困在这儿，你再借机以父亲的身份对我施压，一切不是顺理成章吗？”姜淮冷讽道。
姜翰舟板着脸喝道：“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父亲和丈夫想得这么坏！这件事，和羡南无关。我一个长辈，老脸不要，哄你回家来看看，你就不能多加体谅？”
能把欺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果真是脸都不要。
她和周羡南之间的裂痕，不就是因为他的哄骗？直到现在，她都没能从那样的漩涡中脱身，又来一个？
他们怎么可以一再地以爱的名义，贪得无厌。
此刻，好像有人用针，在自己最敏感的神经上挑弄。
姜淮体内似乎埋藏这一座活火山，随时都会爆发。她眼尾通红地说道：“我体谅你什么？体谅你把自己妻子的女儿，和小三的女儿掉包；还是体谅你撕去宠妻的伪装，把我妈气到生病的程度？现在我又可以成为你手里的把柄，不管你提怎样的要求，都有人答应。”
皇帝的伪装，被人戳破，接下来，就是当事人难以言表的恼怒。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姜翰舟脸色被怒气染得通红，此时毫无理智可言，抓起桌上的茶水，就朝姜淮泼去。
周羡南拉了姜淮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热水将他后背的衬衫染成一片暗色。
周围都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温热清浅的气息。他高大的身体，是可以倚仗的山，能够靠泊的岸。
姜淮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他脸色微微发白。
姜翰舟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周羡南查看，“没烫着吧？我也是一时气急。”
“没事，你先出去。”周羡南显然不想听他继续废话。
姜翰舟脸上讪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姜淮顾不上其他，手从他腋下穿过，摸了摸他背上湿润的部分。
仍旧烫手。
看来那杯茶水刚续上不久，要是泼到她脸上，多半会毁容。
“走吧。”周羡南松手，对姜淮说道。
“啊？”姜淮脑袋乱糟糟地，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不是不想呆在这儿？”周羡南俯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动作牵扯背部肌肉，他僵滞一秒，眨眼间又恢复正常。
没等姜淮答话，杜雪茹走了进来。
她一见到姜淮和周羡南，就代姜翰舟道歉，“他也是老糊涂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动手啊！我已经骂过他，你们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治烫伤的药，小淮赶紧给羡南抹上。”
姜淮再怎么不想跟杜雪茹打交道，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声不吭地接过药。
杜雪茹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也尴尬，便没有停留多久，送完药就离开。
姜淮拿过周羡南手上的衣服，扔到一边，让他把衬衫脱掉。
周羡南沉沉的眼眸注视着她，“你不会以为，他泼水也是我跟他提前商量好的戏码吧？”
姜淮现在脑袋清醒了些，翻涌的情绪冷静不少。
自从知道，周羡南指使段令宜往周景和身上泼脏水的事，她就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可有的念头，就像雨后疯长的杂草，不是姜淮能控制的。
她仍旧嘴硬，不肯轻易认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是不想上药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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