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龙是一种特定的吸毒方式代称,是将毒品放在锡箔纸上加热,通过烟雾的形式吸入体内,也是最常见的吸食方式。但经过加热的毒品烟雾,容易刺激咽喉,且不说闻商连身份特殊,刑佑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己的线人接触毒品。
这个叫阿东的贩子明显是个老手,用吸烟的方式来试探闻商连,缉毒队的几个队员忍不住叹口气,预感今晚的行动又要落空。逮捕一个接线员和几个纨绔子弟,并不足以揭开这座□□幕后的产业链。
“他的问题你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别露破绽。”未能如预期那般抓到目标的把柄,刑佑却不气馁,
“我已经安排了人,只要他一出KTV,我的人立刻能跟上,他跑不了。抓不到把柄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切口。”
耳机的另一端依然没有回复。
监控镜头下的闻商连靠在沙发上,面对质疑,他神色依旧从容不迫。
“谁告诉你我要参加了。”闻商连食指扣在杯沿上,他眉目笼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都说梦夜你一家独大,我就是来看看你有多少货。”
“到底有没有这个价值,跟我合作。”
第19章 签名
“来一根?”
烟盒在窗沿上敲了敲,磕出两条烟来。刑佑往闻商连的方向递了递,还没等答复,他又自顾自地把烟收了回去,
“瞧我这记性。忘了这些东西你一向是不沾的。”
闻商连没在意,“刑队贵人多忘事。”
两个人此刻身处老街的暗巷里,背抵着灯火辉煌,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不夜城的行人也少了起来,黎明前的夜有种极致的静。
刑佑缓缓吐出一口烟,那雾气短暂地模糊了他脸上的疤。他不说话,闻商连更是个惜字如金的主,这沉默看起来没有尽头。
“你最后为什么要那么说?”最后还是刑佑先开了口,“这跟我们的计划有出入。”
“目标的警惕性比预想高。”这条小巷挨着餐厅的后厨,倒是足够隐蔽,就是装着厨余垃圾的黑色袋子堆得七零八落,闻商连的目光掠过地面上辨不清颜色的水痕,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两步,
“寻常的方法没法让他上套。”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太过深入,沈家已经落马了。”刑佑后背靠在墙砖上,“沈复也交待在凯旋号上,藏在香槟里的毒/品是他一手策划。顺着周权这条线,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你不需要再以身犯险了。”
“那个阿东背后的人还没露面,你们有机会钓到更大的鱼。”闻商连语气极笃定,“临时换接头人,必然会打草惊蛇。”
“死牛脾气。”刑佑忍不住骂了一句,“离我远点,一听你说话我就头疼。”
闻商连的身份特殊,如果是寻常的线人,贸然说出要肉走货这样的要求,对面都会有疑心,偏偏从闻商连的嘴里说出来不会。毕竟,谁能想象一个娱乐圈有头有脸的影帝,会亲自下场做这个饵。
这笔交易听起来很大,对于贩毒者来说势必有考量的价值。闻商连的一句话,就是主动推自己入局,就是要让自己成为警方和毒贩之间,那颗唯一的棋。
刑佑长长地吸了口气。
他想起和闻商连的初遇。
当时的闻商连还没有现在的名气,快毕业的年纪,镜头里大抵是完美的,现实中却略显瘦削。按刑佑的眼光,多少是有点营养不良。
但不可否认,打从闻商连落座开始,他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就成了目光的聚焦点。
刑佑那会儿刚转正没多久,缉毒队的名额都还没有定下来,面对公众人物颇有些措手不及。可有经验的老刑警都因为这通检举电话出了警,他手忙脚乱地冲了杯速溶咖啡,起身推给闻商连,
“请坐吧闻先生,录音已经开着了。”刑佑指了指自己警服上的执法记录仪,“电话里你说除了毒品交易,还有其他想透露给我们警方的事,具体是指什么?”
闻商连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杯沿,听见刑佑的问询,他没有马上回答,只低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笔录需要多长时间?”
“不确定。这取决于案件。”
检举人至少要待到警方确认完现场情况后,做笔录的时候手机是没收的,闻商连身上有种同龄人不具备的冷静持重,但听到这句话,刑佑明显感到闻商连神色似乎焦灼起来,他不由问,
“有急事?”
闻商连点了点头问,“我可以先打个电话么?”
刑佑摇了摇头,“抱歉。案情核实期间是不允许和外界联系的。”
闻商连皱了下眉,他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或许是想尽快结束这场笔录,他一开口就直截了当道,
“我怀疑今天的毒/品交易,和天都集团有牵扯。”
“天都?你自己家的公司?”闻商连上来就是大义灭亲的架势,着实让刑佑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正色道,
“闻先生你要知道,我们这行讲的可是捉贼见赃。你有什么证据么?”
“没有。”闻商连的神色语气,带着与他这个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但这场晚宴冠了闻氏的名义,到场的客人与名单有差异,闻氏的负责人不可能全不知情。就算集团内部的人情关系再复杂,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个小小的负责人瞒得下来的。”
刑佑不由自主地跟着闻商连的逻辑走,
“你的意思是?”
“答案显而易见。要么是集团本身就有问题。”闻商连语速很快,“要么,是集团高层的人出了问题。”
刑佑眼皮一跳。
他渐渐意识到今晚的事绝不仅仅是一场抓捕行动这么简单,他用笔尖点了点桌面,“可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
一个线头,一种可能性,都不足以成为警方行动的依据。
可即便闻商连的推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你们或许需要一个线人。”似乎一眼洞穿了刑佑的迟疑,闻商连道,“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有足够的稳定性,和闻氏有一定的关系。”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闻商连摊开双手,长期的反侦察授课让刑佑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带有诱导暗示的肢体动作。果不其然,下一秒闻商连就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比如说——我。”
“你?你知道警方的线人都是社会上的什么人吗?”刑佑心里莫名有些恼,不知道是因为闻商连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还是他身上不该有的老成和心计,
“再说,你也没什么理由,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不仅亲自到警局检举,甚至主动要当线人,别说是家里人,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刑佑都信。
“我有。”闻商连目光沉沉,像一把剑般笔直锋利地望了过来,“我要一个真相。”
刑佑不自觉地微微后仰,顺着他的话音往下问,“什么真相?——谁的真相?”
“我母亲的。”
—
刑佑从记忆里抽离,借着夜幕下那点微薄的月色,看了闻商连一眼。有那么一两次,刑佑看见过他在电视里,被话筒和人群簇拥的样子,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人生的选择何止两三种。
说到底,闻商连后来能成为警方的线人,和自己的担保脱不开关系,这让刑佑时常觉得自己对于闻商连,有种道义上的责任。
所以每每他拿闻商连没什么办法的时候,刑佑都会想。
当初闻商连提要做线人的时候,自己怎么没甩给他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大学生就该是大学生的样子,什么勾心斗角,恩恩怨怨,离他们越远越好。
“在娱乐圈当个名利双收的大少爷不好么?”刑佑叹了口气,“凯旋号上的那件事过去有十年了吧,你就没考虑过向前看看?”
“十年。”闻商连声音很轻,他低头笑了一声,“有那么久么?”
刑佑心知这句话不是个问句。
队里带他的师傅曾经说过,记性好的人不会幸福,他说的或许就是闻商连这一类人。
就好像一时片刻的遗忘,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罪。
刑佑皱皱眉,还打算再说两句。闻商连却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他睨了刑佑一眼,
“放着家里产业不管,跑来做缉毒警察的人,有资格说我?”
“……行。”刑佑掐灭了指间的烟,狠狠揉了揉眉心,“无论什么情况,别单独行动,我就这一个要求。”
闻商连扬了下眉梢,算是回应。
刑佑也习惯了他这副锯嘴葫芦的性子,对方会不会入这个局,现在还是未知数,就此没了下文也不是没可能,这条线的鱼谨慎又狡猾,一不留神就会脱手。
他起身跺了跺因为蹲太久发麻的脚,回头看了看闻商连,
“回剧组?”
“不然?”闻商连反问,“和你在这等着看日出?”
“嘿,两边跑折腾不死你。”刑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想起前几天社交媒体上,那几条力压时事的热搜,冷不丁问,
“听说这次跟你合作的是慕阮阮?”
闻商连步子一顿。
印象里的刑佑并不是个关注潮流的人,他朝刑佑一挑眉梢,满脸写着‘你有事?’。
“那什么,”刑佑避开闻商连的视线,堵嘴咳了两声,“有空帮我要个签名,我队里的新人是她的粉丝。”
—
这一夜过得实在漫长。
回到酒店的闻商连来不及换身衣服,就被满头大汗的化妆师拉走了。原来今天横店的预报里说是会下雪,聂远便临时起意加了场戏。
影视剧里的大部分天气效果都要依靠科技,横店的雪一向难等,所以也有每逢下雪必出爆剧的说法。
本来就是导演临时起意,关键时刻男主角还不知去向,化妆师在闻商连房间外敲了半天的门,没等到回应,这才到酒店门口来堵人。
闻商连被推进化妆间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慕阮阮一个人。
她妆面已经画好了,正等着弄发型。听到开门声,她转头正撞上闻商连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没忍住道。
“早出晚归,”慕阮阮扯了扯嘴角,“闻老师夜生活挺丰富啊。”
“比不得慕老师,”想到刑佑最后欲盖弥彰的神色,闻商连冷笑一声,“粉丝遍地开花,声名远播。”
慕阮阮不清楚前因后果,只觉得什么好话从闻商连嘴里说出来,都像是不怀好意,
“你吃错药了?”
闻商连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拉开慕阮阮身边的椅子,随手从化妆箱里抽出张试色卡,推给了慕阮阮。
慕阮阮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桌上的纸片,又看了一眼闻商连。一转手,那张试色卡就完整地回归了垃圾桶。
闻商连眉心竖起一道褶,“你做什么?”
“这话不该我问你?”慕阮阮也直皱眉,“你把垃圾给我是什么意思?二级残障?”
“……我没事闲的?”闻商连吸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像在跟后槽牙打架,“有个朋友,想要你的签名。”
谁家签名是写在试色卡上的?
慕阮阮心里的白眼翻上了天。
国内艺人的签名都是批量签在公司订制的照片上,送给粉头或是合作的媒体公司,但她刚回国,也没有名气,很明显超娱并没有精力给她准备这些。
况且以闻商连如今的地位,管公司要一个小艺人的签名也折面子,这才“勉为其难”地跟自己开口的吧。
慕阮阮半天没开口,倒像是正中了闻商连下怀,他放松身体往椅子上一仰,
“不愿意就算了。”
“谁说我不愿意。”慕阮阮一抬下巴,目光里带了几分睥睨,她指了指自己,“‘可不可以请慕阮阮老师,不计前嫌地给我签个名?’,这种话是烫嘴吗?”
闻商连道,“我也不一定非要有这个朋友。”
慕阮阮哼了两声,逮个机会揶揄闻商连是一回事,但有人管她要签名,她还是很珍惜的。
她现在还是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十八线,有人愿意要她的签名,慕阮阮高兴都还来不及,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和签字笔,
“To签可以吗?你朋友贵姓,大概年龄,平时做什么?”
闻商连眼皮都没抬,“立刀刑,刚过六十大寿。”
“……”慕阮阮笔尖一顿,“闻老师交友范围挺广。”
闻商连没搭腔,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宿夜的疲倦感渐渐涌上来,屋子里只有他和慕阮阮,耳边是笔尖划过纸张籁籁的声音,也不知道慕阮阮到底有多少话想说,那声音不间断地擦过他的耳廓,像恰到好处的白噪,让他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人在小憩的时候,对时间的流逝总是缺乏概念。或许有半个小时,或许只过了五分钟,他听见身边的慕阮阮轻声说了句,
“好了。”
慕阮阮把写了字的那页纸撕下来,闻商连瞥了一眼,隐约看清上面写着‘祝刑老先生吉星高照,福寿双全’,笔末还有一小幅她自己的Q版画,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还要麻烦闻老师转达,说我很感谢他的喜欢。”
慕阮阮的神色,和她的To签一样认真。少了平日里面对闻商连的张牙舞爪,极素的妆面将她五官衬得明媚极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像酿着酒。
“我现在没什么名气,也来不及准备,虽然有些简陋,但这是我回国后的第一份To签。”或许是想到这位素未蒙面的粉丝,慕阮阮笑了笑,
“希望将来,我有机会送他一份真正的To签。”
那页纸落进闻商连的掌心,他收拢指尖,轻薄的,似乎还带着笔墨的余温,如十四岁初秋的第一片落叶。
晚了。
他心想。
现在,这是我的了。
第20章 雪戏
聂远临时加的这场戏,也是《如故》第二世的重头戏。
因为伏晙的一道判决,羲姱作为凡人伊始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是不幸。
她幼年村庄被战火殃及,父母双双罹难。敌国山里的猎户,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把她捡回了家,本意是想给自己智商只有十岁的儿子,挑个童养媳好传宗接代。
羲姱没了仙身,也失去了神女的记忆,天赋资质却没丢,硬是在一身蛮力的猎户手下,半学半自创地研究了套刀法出来。可眼见羲姱武力日盛,觉得她不好掌控的猎户一狠心,以两袋精面作为交换,把她卖到了勾栏里。
羲姱趁着看守松懈逃了出来,想到自己已经是无家可归,又是一介女流之辈投生在这乱世,谋求生存之道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干脆女扮男装从了军。
彼时南北交战正盛,她生于战场长于深林,自认无籍无国,倒也无所谓投的是敌军还是友军,就找了个伙食管饱的,心里想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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