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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从签字台上下来的演员，显然经验不足，又没有闻商连的魄力。在两个礼仪小姐的柔声细语下，半推半就地和那辆别克合了影。
他脸上无奈又尴尬的表情，或许也是他即将面对品牌违约费的心情写照。
进了内场，慕阮阮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种红毯的座位安排大有讲究，很大成都会参考最近讨论度高的话题。不仅是大热CP，有些存在矛盾，正在竞争同一角色的对手也会被故意安排在一起。所以深知主办方这种搞事心态的艺人，会提前好几天确认座位安排，有不满意的情况会施压要求调换。
听说红毯座位战的最长记录，前后一共折腾了半个多月。
慕阮阮这次倒没机会感受这种盛况，她提名的所有奖项都跟《如故》挂钩，剧里的羲姱伏晙，剧外的商心悦慕，都是炙手可热的话题。只要她没有和闻商连割席的打算，他们的座位必然会排在一起。
座位图出来之后，网上有一些声音说她是沾了闻商连的光，慕阮阮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谁说CP感不算演员实力的一部分呢。
落座后，慕阮阮便准备下播。内场明星们坐得近，一些谈话也比较私密，就不太好直播了，节目组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也是只让她直播到红毯结束。
她正对着手机挥手告别，一旁的闻商连似乎凑近了些，镜头前一晃而过他半张侧脸，而后是一句似笑非笑的反问，
“整理仪容仪表？”
慕阮阮理直气也壮，“谁叫闻老师自己不关注节目组的活动呢？”
“同为优胜组，”闻商连声音沉沉，似乎带着笑意，“你为什么会认为节目组只通知了你一个人？”
直播在这两句对话中黑了屏，直播结束后的弹幕却依然经久不息。
“慕阮阮：只要我退出得够快，就可以当这个笑话不存在。”
“闻商连为什么半张脸也能帅得我嗷嗷乱叫啊！！”
“我就说闻商连手机屏上的画面像直播间！！！”
“闻商连：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没有人说红毯那一段吗？阅历丰富的影帝前辈帮新人小演员避坑，这种职场细节糖我好磕！！”
“还有隔着西服搭肩膀，闻商连你别太爱了！”
“……”
得知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慕阮阮，倒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车上那么说本来也是一时兴起，况且她现在有更关注的事。
这次微博之夜和她相关的提名有两个。
年度剧集和年度新锐演员。
后者的奖项对演员的加成不多，平台的红毯活动主打一个雨露均沾，获奖的演员能手拉手在台上站一长排，只要今年有几次话题热搜，几乎都能抱一个奖牌回家。相比之下，前者的含金量会更高。
视频网站多少还会暗地里扶持自家剧，微博之夜却是实打实的爆款认证。
台上的主持人念出《如故》两个字的时候，导播的镜头已经切了过来。慕阮阮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容，她与闻商连各占一半的屏幕，他在望向她。
这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座奖杯。
他们共享荣光的这一刻，他也是瞩目她的人群里的一员。
她再也不是面对喜欢的人，只能选择仰望的女孩了。
她同样耀眼，同样风光。属于二十岁慕阮阮的那份缺憾，由二十六岁的慕阮阮亲手补全。
慕阮阮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朝身后轻轻鞠躬，而后和闻商连一起走向了领奖台。
铝合金的小人摆出一个大大的V字，底座落在手中还有点沉，主持人请他们走到台中央的麦克风前，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
慕阮阮先朝闻商连望了一眼，见他抬了下眉梢，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很高兴《如故》能斩获这样的热度，也很荣幸能作为作品的代表，站在这里和大家见面。”
她开口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抖，台下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热度，有将她焚烧的趋势，慕阮阮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紧张多一点，还是激动更多一点，
“我深知《如故》成功的背后，是每一个工作人员的心血和努力。我作为一名新人演员享受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不敢在台前贸然居功，只能不断雕琢自己演技，演绎好角色。”
“明年，以及往后的每一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下来，“我都会让慕阮阮这个名字，在更好的作品中跟大家见面。”
“慕老师的获奖感言，真是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内场的主持人是知名电视台的台柱子，有一口更周正的嗓音，
“不知道作为《如故》这部年度大作另一位主演，闻老师对自己的电视剧处女作，有什么话想分享给我们呢？”
慕阮阮自觉往后让了半步。
余光中，闻商连不紧不慢地走到麦克风前，对她来说正好的高度，对于闻商连来说就有些矮了，但他并没有伸手去调整，而是就着麦克风俯下身。
“对我来说，《如故》是一场全新的探索。我始终笃信，演员与作品的缘分，和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一样，转瞬即逝，庆幸我最终并未错失良机。”他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加工，念白般的语气，每一处抑扬顿挫都恰到好处，闻商连没有回头，视线却掠过台下，望向投射舞台的大屏，
“无论是作品，亦或是人。”
高清的镜头收录着两个人的身影。
他在万众瞩目下，把颁奖词，变成了一句只有她听得懂的台词。
第54章 食言
和慕阮阮红毯直播, 《如故》主演同台领奖一起，成为新一周热议话题的，是《围猎爱神》第五期的节目。
网友们早在预告里就知道新一期的约会主题是游乐园, 就在他们搬来小板凳, 准备好瓜子，打算欣赏商心悦慕新小品的时候, 却发现节目的后半段，代替闻商连和慕阮阮出现在镜头前的, 就只有满头大汗的摄影师，和他哭笑不得的道歉。
“对不起。我们把两位老师跟丢了。”
五颜六色的弹幕瞬间淹没了画面。
“你们当摄影师之前，不应该集中特训一下长跑吗！！”
“没关系……后面的剧情我可以自己脑补（故作坚强.JPG)”
“思路打开。没有摄像头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都怪闻老师太惹眼了。”
“我回放了八百遍！闻商连跑之前是不是抓了慕阮阮的手！”
“啊啊啊但凡摄影老师跑得再快点, 我都不用在牙缝里抠糖！！”
“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他们答对了那么刁钻的问题上吗？”
“听到问题时闻老师的表情哈哈哈, 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闻商连：谢安你今天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
随着不断飙高的收视率和讨论度, 《围猎爱神》迎来了最后一期拍摄。
这次他们没有在海城的小白楼集合。在上一期的结尾，节目组已经通过短信的方式，让嘉宾们决定最终的心动人选, 以及确认自己的最终身份。
对应这一期的主题，最后的一日情侣。
每组嘉宾自行选择城市和目的地，嘉宾们将作为情侣，共享十个小时的甜蜜时光。直到倒计时的最后一秒，他们在自己选择的约会时间、地点, 面对面揭开对方的身份。
堪称温柔又致命的一刀。
参考前几期的走向，节目组原本还做了修罗场, 或是配对失败的预案。但出乎意料, 节目到了最后两期，嘉宾间的箭头反而变得明朗、且稳定。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或者目标。
慕阮阮前一天就跟闻商连确认过行程。
闻商连先是问了她一句，“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慕阮阮想了想，她倒没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但这周红毯和商务的活动有点频繁，便回了句，
“没什么意向。在帝都周边就行。”
作为一枚陆地上的生物，长时间的飞行确实很消耗体力。而且虽然公费旅行，但航班时间是附加的。马上就要进组，她想腾出更多空闲琢磨剧本，和做人物小传。
慕阮阮没什么想法，闻商连倒像谋划已久，听她这么说，很快回复道，
“正好过年，不如去庙里讨个吉利？”
慕阮阮足足看了这条消息两分钟，怎么也没法把‘讨个吉利’这四个字，和闻商连那张脸联系到一块，她心想。
别人去庙里拜拜或许还有利可图，您闻大影帝去是讨什么呢？
阎王爷点卯？
或许是她太久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的闻商连，发了个问号过来。慕阮阮忙敲了句。
“可以是可以。”手机还按节目组的拍摄要求录着屏，她仍没能压住好奇，“我能问一句，闻老师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主意的？”
她记得闻商连不是……
这个答案也没让慕阮阮等太久。一条不到十秒钟的语音挤进对话框，有闻商连一贯言简意赅的风格。
“不是突然想到。”他顿了下，再开口的语气有几分莫测，“我原本就要去还愿。”
慕阮阮放下手机，手头上的剧本却有点看不进去了。
闻商连的话，似乎勾起了她记忆里某件久远的往事。
慕阮阮第二次到闻家做客的时机不太凑巧。
应该是大二上半学期的寒假，正好也赶上年前，这是她和闻商连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她用没有买到票当借口留在了学校，准备和闻商连一起守岁。
谁知听到她一个人在帝都的消息，好客的闻老夫人到底把她请去了闻家。私密的二人世界眨眼间变成了家长问话，更可怕的是在闻家厨子的惊人手艺下，她的体重三天就涨了四斤，慕阮阮简直是欲哭无泪。
闻家的待客之道一向周到。
除夕这一天，闻家前前后后来了十多个亲戚，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坐了一圈，热闹极了。
只是闻商连按照辈分得坐末位，她作为唯一的客人，却被请到了主位边上。左手是时不时给她布菜的闻老夫人，右手是对她学业格外上心的闻叔叔。慕阮阮在两位长辈的夹击下，与对面的闻商连遥遥相望，像是被王母娘娘划下银河的牛郎织女。
唯一让她心理平衡的地方是，闻商连同样被围在亲戚中间，他虽然话少，但出于教养基本有问必答。慕阮阮边埋头干饭，边去打量闻商连的神色，分析他的心理活动，成了整顿饭最大的乐趣。
就在她想着闻商连这句“谢谢”，为什么比上一句敷衍很多的时候，一旁闻商连的父亲闻宫迟忽然问了她一句，
“阮阮，你明天也是空闲，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寺里上头香？”
慕阮阮怔了怔。
她知道闻家有礼佛的习惯，似乎越是有权有势的阶层，越对天命之说深信不疑。闻老夫人几乎是功德器不离手，闻宫迟左手戴表的位置，也串着一条天眼佛珠，闻家几乎每层都供着佛堂，供香从不间断，甚至还有专门的人手负责此事。
可在如此耳濡目染的家风下，闻商连偏偏要做那个异类，对鬼神之说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慕阮阮也曾探究过这背后的原因，闻商连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它造就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懂几句佛理，念几遍经文，所有的错误就可以被掩盖和遗忘。”她也记得闻商连说这句话时皱起的眉峰，和冷硬的语气，
“我对提供这种信仰的存在，没有敬畏心。”
慕阮阮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很宽松，她没有多信，却也谈不上排斥。可听闻宫迟这么问，她心里不免敬意。
她和闻商连约好了熬夜守岁，上头香要起得早倒是其次。闻宫迟作为一个父亲，不可能不清楚闻商连这方面的态度，她和闻商连的关系摆在明面上，闻宫迟这样来问她，就好像——
就好像是把她当作一种筹码，去裹挟闻商连一样。
慕阮阮家庭关系简单，和父母之间小矛盾有，但没闹到过反目成仇的地步。她不愿意恶意揣摩闻宫迟的用意，可他在这个时机说这件事，饭桌上长辈这么多，她直接拒绝显得太不礼貌。
就在慕阮阮冥思苦想一个体面的理由时，有人已经先一步替她开了口。
“她不愿意。”
圆桌的对面，闻商连那双冷淡的眼睛扫过来，目光半步不让，像蓄着锋芒。或许是看见闻宫迟紧皱的眉头，他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她不愿意。”
这显然不是闻宫迟设想中的局面，他没有预料到闻商连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闻宫迟当即低声呵斥了一句，
“我跟阮阮说话，你插什么嘴？这是你为人子女该有的教养？”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饭桌上的人也不是刚知道父子俩关系差这件事，一时倒没有人开口劝。
闻商连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望着闻宫迟眼里的怒气没有退缩，甚至挑衅般地冷笑了一声。
“对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教养。”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这一句话彻底点燃，在这些方面闻商连一向无师自通，
“要真的相信所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那我想您应该有比寺庙更适合忏悔的地方。”
多年之后，慕阮阮才后知后觉，他戛然而止的中断后跟着怎样的句子。
您应该有比寺庙更适合忏悔的地方，比如——
我母亲的墓前。
可惜当时的慕阮阮知之甚少，她在这种局面下一筹莫展，只能握紧了筷子，准备等闻宫迟一有骂人的动作，就大叫一声假装肚子疼。
她顶着餐桌上唯一的客人身份，只要豁得出脸面，闻家的长辈们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闻商连这句话显然让闻宫迟怒不可遏，他神色里戾气越来越重，有一瞬间慕阮阮觉得他仿佛看得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对手，或是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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