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坐了一会就走了,说前两天下雨,把一些菜泡坏了,准备收拾收拾腌成咸菜。
冯梅坐了一会,正要起身走,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拍了下脑门:“你看看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我差点给忘了。”
姜念抬起头看她:“什么事?”
冯梅又坐在板凳上,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我这趟去市医院遇到谁了?”
姜念摇头:“不知道。”
冯梅笑道:“向东的床位和一个女的挨着,那个女人说她是市里国营绣庄的老板,看过你给向东书包上绣的穿军装的男孩,一眼就相中了,让我给你传个话,要是有兴趣就去市里的国营绣庄找她,她给你绣品让你绣,不白绣,有钱挣呢。”
说完又啧啧道:“没想到刺绣好了还能挣钱,真羡慕你啊。”
姜念怔了一下,没想到冯梅要说的竟是这个。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原本还想着怎么挣钱,没想到这生意就主动找上门了,姜念心里也有些欢喜,起身将门帘放在桌上:“冯嫂子,你等我
一下。”
说完就跑回灶房拿了六个鸡蛋送给冯梅。
冯梅愣了一下:“你干啥?”
姜念笑道:“冯嫂子给我了一条挣钱的路子,这当然是回抱呀。
冯梅乐的合不拢嘴,她今天刚送出去十个鸡蛋,这会又回来六个鸡蛋,别说,心里还挺美的。
姜念想到吕志军和宋向东的事,便问了一句:“向东怎么样了?”
冯梅道:“他没事,就胳膊擦破点皮,倒是吕志军可就惨了,医生说左腿骨折,得好好养着,我估计没有一年半载的养不好,这学校也不用去了。”
姜念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这个年代医疗条件都比新世纪的落后,估计得长时间养了。
冯梅走后,姜念就把门帘收起来,准备晚上的晚饭。
前两天陆聿说了,月底带她去市里,她正好去国营绣庄去看看,如果能给国营绣庄刺绣,那也能挣点钱,自从跟着陆聿来到部队,花了他不少钱,就只是这两次住院就害他破费不少,若是再不挣钱,她都没底气再待下去了。
毕竟在她的骨子里,她不是真正的姜念,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对她的付出。
姜念打开灶房的柜子,还有一块豆腐,她又去菜地里摘了点菜,晚上做了两道菜,一道麻婆豆腐,一道清炒丝瓜,这次专门蒸了米饭,还配了点小菜做了个两个饭团。
暮色下沉,外面纷沓的脚步声传来。
宋团长和刘营长说话的声音也传到小院,姜念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桌上,就见陆聿推门进来了,他看到桌上的两盘菜和饭团,眉峰微挑了下,这会也觉得饿了。
陆聿走到井边打水洗脸,院子里传来哗啦的水声。
姜念端着米饭和筷子走出灶房,陆聿也正好洗完脸,转身接过姜念手里的碗坐在板凳上,问道:“今天有没有哪里还难受?”
姜念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她吃了一口米饭,抬头看了眼陆聿,小声问道:“我们月底还去市里吗?”
陆聿掀目光看向姜念,她轻轻咬着筷子看他,明澈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希冀,于是道:“去。”
姜念开心的笑道:“嗯。”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浅粉的唇畔微张,露出雪白的贝齿,纤细的脖颈两边垂着两个辫子,黑色的发丝扫过白皙的肌肤,衬的她的肌肤好像更细腻雪白了。
陆聿在她的笑容里失神了几秒钟,迅速回神,低眉垂目吃饭,在姜念看不到的地方,耳根爬上了淡淡的红色。
他一直觉得嫂嫂沉闷少话,不管做什么事,永远都低着头,所以也从来没仔细注意过她的长相,但这几次发现,嫂嫂长得很好看。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身上那种沉闷的感觉瞬间淡化了。
自从上次陆聿说月底要去市里,姜念就一直数着日子,在熬了十二天后,终于到了月底,陆聿晚上从队里回来,吃饭的功夫跟姜念说:“明天
去市里应该回不来,可能要在招待所住一晚,我明天一早去开个介绍信。”
姜念点头:“嗯。”
吃过晚饭,陆聿把锅碗洗了,又烧的热水给姜念洗澡用,现在天气转凉,已经入秋了,到了晚上还有些冷,姜念就用热水擦了擦,便躺到被窝去了。
第二天一早,没等号角声响,姜念就醒了。
她起来洗脸刷牙,然后去灶房做饭,陆聿一早起来就去开介绍信去了,早饭做好后他也回来了,吃过早饭陆聿去洗锅,姜念回到屋里,从柜子里取出陆聿之前给她买的衣服换上,走到墙上挂着的镜子前,拨了拨乌黑的头发,最后用头绳扎了个丸子头。
额头洒下拉细碎的刘海,能遮一点额头的疤,她对着镜子笑了笑,从柜子里取出布兜挎上,又从铁盒里取了点钱和票装上,这才走出屋子。
陆聿忙完便一直等在院子。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向走来的姜念,看见一向辫着两个辫子的嫂嫂将头发都束于脑后,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穿着他先前给她买的衣服,脚步也比以往轻快。
姜念朝他走来时,他忽然生出几分错觉。
眼前的人好像不是他的嫂嫂了……
“走罢。”
姜念抿着嘴笑,先朝院子门走去。
陆聿看着那道娇小纤细的背影,应声道:“好。”
他们要先去县里,再从县里坐客车去市里,客车的速度比不上吉普车,等到了市里,估计也下午了。
两人走在家属院里,来往的军嫂们熟悉的都朝陆聿打个招呼,然后几个人走在一起,频频回头看向姜念,小声道:“她怎么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是啊,看着可真好看,哪里像个寡妇。”
“我也觉得,哎,不过你们仔细看看,陆副团和他嫂子像不像两口子啊?”
另一个军嫂赶紧拍她:“这话可不能瞎说,小心陆副团他嫂子让你跟康秀一样挨家挨户的跟人演讲。”
听到这话,几个军嫂忍不住笑出声,现在康秀已经成了家属院的笑话了。
来到县城后,陆聿带着姜念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客车,这个时间去市里的人不少,车里人也多,连个空位置都没有,这个年代的客车和新世纪的比不了。
姜念跟着陆聿走上车,陆聿给了车票钱,带着她走到中间的位置站着,座位上都是人,过道也站了不少人,姜念个子低,抓不住上面的扶手,只能双手抓着座位的靠背支撑。
陆聿站在旁边,单手握紧上方的撑杆,垂眸看了眼一旁个头娇小的姜念。
车子启动开始走,姜念被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就被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站好后,看了眼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抬头对陆聿小声的说:“我没事了。”
“嗯。”
陆聿收回手,转头看向前方的路。
车子经过几个地方,又上来许多人,过道也越来越挤,姜念贴着座椅的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老人,头一耷一耷的在睡觉,身后也不知道是谁,使劲挤她。
她回头看了眼,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见她看过来时,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想抓住上方的撑杆,以借这个姿势好占姜念便宜。
只是手还没来得及抓住撑杆,就被旁边的男人一把攥住手腕,对方力道大的惊人,他疼的皱紧眉头,哎呀呀的叫唤:“你谁啊你,多管闲事,你放手啊!再不放手小心我揍你!”!
第25章
陆聿将他的手拧到身后,踹在他的膝窝,凭着一只手就将青年摁的单膝跪在地上,青年疼的五官扭曲,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死命的叫唤:“我错了我错了,大哥,大爷,放过我这一次,啊疼疼疼!”
姜念看了眼身形几乎未动的陆聿,心里猛地跳了几下。
她想到了新世纪里的兵哥哥,再看了眼陆聿冷俊的面孔,男人眉峰冷厉,垂着的眸底浮出几分不可侵犯的冷肃,沉声说道:“再让我看见你手脚不干净,就带你去见公安。”
车里的其他人看见陆聿一只手制服青年,也从他的话里得知这个青年手脚不干净。
而车里的其他人理解的手脚不干净与陆聿说的并不是一个意思,却也让车里的人开始沸腾,叫嚷着让司机师傅停车,把青年赶下车才罢休。
车重新启动时,陆聿主动站到姜念身后,一手抓着上方的撑杆,一手抓着椅子的靠背,将姜念以环抱的姿势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这个季节还不太冷,穿的都单薄,车里又是人挤人。
陆聿的身体几乎贴着姜念的后背,对方身上的温度对他来说,无异于冬日里的火炉,没一会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他不自在的往后跨了一点点步子,想尽量与姜念拉开一点距离。
但车里人太多,再挪也挪不出什么间隙来。
他抿紧薄唇,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只到他胸膛,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映入视线,陆聿眸底一烫,抬起头迅速看向后退的树木,尽量去忽略来自姜念身上浅淡的、好闻的味道。
姜念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轻轻吐纳了好几口气。
她不知道陆聿的变化,可她清楚自己的变化。
姜念看了眼横在右侧的一只手臂,男人手臂肌肉线条匀称紧实,抓着椅子扶手,将她与周遭乱挤的人群分离隔开,车子左右摇摆时,她不受控制的晃了下脚步,后背紧紧贴在陆聿身上,吓得又赶紧站好。
就这样站了三个小时,姜念站的腿脚又酸又累,身后的人忽然后退了两步,拽着她的小臂,将她带到身后的位置上,那个座位上的人起身拿着行李,在他走后,陆聿便将姜念推到那边坐下。
屁股一挨板凳,腿脚瞬间没那么累了。
姜念抬起头看着单手抓着上方撑杆的陆聿,关心的问了一句:“你累吗?”
陆聿道:“不累。”
到达市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陆聿带着姜念先去国营饭店吃饭,两人点了两份饺子,饺子的个头很大,姜念吃了十个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陆聿的肚子。
这会天还不算晚,陆聿带着姜念去了百货楼,姜念看着百货楼里的商品,这个时候的店铺都挂着国营的招牌,不论买什么东西都必须要票。
姜念逛了一圈,看到一家布店,她进去看布的功夫,陆聿就买了两件衣服过来了,她愣了一下,看了眼陆聿手里的两件厚衣服,全是买给她的,但颜色和样式都是老土的。
没办法,这个
年代的款式的确跟新世纪的比不了。
陆聿道:“嫂嫂看看,还缺什么?”
他又将手里的小布兜递给姜念,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看向别处:“我给你买了这些。”
刚才给姜念买衣服时,被隔壁的老板娘好一通介绍,说是新到货的雪花膏,女孩子最喜欢了,尤其现在天慢慢冷了,脸上抹了雪花膏,皮肤也不会冻伤,还会更加水润。
于是,他便买了。
姜念接过小布兜,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一瓶雪花膏,一支口红,还有两个红色的小头绳。
姜念:……
好土啊。
她极力隐忍住眼底的好笑,抬起头感激的看向陆聿,抿了抿唇:“谢谢你。”
陆聿轻咳一声:“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看了眼布店:“你要买布吗?”
姜念道:“嗯,我想多买点布,回家自己做衣服,待会再买点棉花和丝线。”
陆聿道:“县里也有棉花,回去了再买也行。”
“嗯。”
姜念应了一声,便歇了买棉花的心思,刚刚她看布的功夫和老板聊了几句,问了国营绣庄的位置,打算等置办完东西,明天亲自去一趟国营绣庄。
姜念买了好几种布料,又买了多种的丝线,还买了好几双鞋垫,有她的,还有陆聿的。
而陆聿全是给姜念买的,他又买了一兜县城供销社里没有的零食,两人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来到招待所,天已经暗下了,陆聿将介绍信递给招待员,要两间房。
招待员愣了一下,在陆聿和姜念脸上来回看了几眼,说道:“就剩下一间房了。”
姜念:???
一间房?
这么大的招待所这么可怜?
而且这个年代能住的起招待所的,真的少之又少,没有介绍信,招待所压根不让住。
招待员看向陆聿,见男人眉峰微皱,解释道:“后天就是中秋节,所以来市里的人比较多。”
陆聿薄唇轻抿,随后道:“那就定一间。”
招待员办好手续,将钥匙交给陆聿:“三楼301,每层楼都有一个公共浴室,热水就在楼梯口。”
陆聿接过门卡,带着姜念上楼,在他们走后,招待员趴在柜台上偏头瞄了眼。
真是奇怪。
看着像是夫妻两,怎么还要两间房?
到了301,陆聿用钥匙打开门,姜念跟着走进去,大致看了一眼招待所里的环境,就很简单的木质地板,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暖水瓶。
姜念的目光落在那张双人床上,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难不成她晚上要和陆聿――同床共枕??
陆聿像是能窥探到她的心思,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从大布兜里拿出今天刚买的布铺在地上,低沉的嗓音平稳有力:“嫂嫂,我今晚在地上凑合一晚。”
姜念抿了抿
唇,轻轻点头:“辛苦你了。”
晚上还没吃饭,他们把门锁上,先去国营饭店对付一口,刚走出招待所几步,身后倏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陆营长!陆营长!”
姜念愣了一下,陆聿不是副团长吗?
陆聿转过身,看到夫妻两抱着几个月的孩子走过来,跑在最前面的男人是他之前带过的兵,叫李方达,原本有希望升为副连长,但在四年前跟许成去雪灾救援时,被砸伤了胳膊,最后只能退伍了。
当时他离开部队时,是陆聿亲自送的他。
没想到时隔四年,还能再见面。
陆聿脸上难得露出笑意:“你现在怎么样?”
李方达是左胳膊受伤,回到乡下后也干不了重活,好在有部队的介绍信,让他在大队上谋了一个不费体力的活,挣的工分也能养家糊口。
他看着依旧健朗的陆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笑了笑说:“还是那样。”
李方达又向陆聿介绍自己的媳妇:“陆营长,这是我媳妇吴英,这是我儿子。”
说完他嘿嘿笑了下,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父爱。
吴英穿的衣服和姜念之前的一样,都打着补丁,她抱着怀里的孩子,怯生的看了眼陆聿和姜念,瞧见姜念又白又好看,顿时自卑的低下头,抱着孩子的手指都局促的紧了紧。
姜念看出来了,她看了眼吴英怀里的孩子,估摸着有七八月那么大,眼睛圆溜溜的,看见姜念看他,挥着小手冲姜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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