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窈拍了两下手,笑道:“你以后要是和这姑娘成了,我保准给你一个超大红包。”
携着清甜花香的风拂动宋思窈那对闪耀到离谱的耳环,她礼貌地略点头,要走,临了却骤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诶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戚映说?”
贺清越做了个彬彬有礼的慢走手势。
宋思窈气笑,丢一句“烟送你了”潇洒离开。
她如一尾游鱼重新钻回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贺清越放下水晶玻璃杯,沉底的冰块完全融化。
电话拨给戚映。
那边响了超过二十秒才接起,从容不迫的慵懒声线:“有何贵干?”
贺清越听她那边吵吵嚷嚷的声响,沉吟一息:“你在哪?”
“越南。”戚映提不起劲,“在看唐棠拍戏,你占用我宝贵时间是准备说什么?”
“......”
贺清越静一静,这女人摆谱比他还厉害。
“问你什么时候有空,牵头让两家人吃个饭。”
戚映换了个姿势坐着,冲不远处画着战损妆的唐棠笑了笑,应他时语气全无笑意:“知道了。我最近很忙,闲下来会通知你。”
她没有宋思窈身上那股不屈不挠的八卦劲,虽说确实听别人说贺清越身边又带了一小姑娘,但对于这个一面见不到三次面的“未婚夫”,戚映向来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导演让示意唐棠在拍一条,原本小跑向她的女主角蓦地停步,面色为难。
戚映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她离开人声喧嚣的摄影棚,单肩倚着墙壁,纤长手指捏着一支玫瑰味儿的细长女士烟。
“你和宋思窈是不是算计好了,前后脚给我打电话。你真是能耐了贺清越,找一小女孩,老牛吃嫩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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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1v1
第19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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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空调吹拂的暖风是静音模式,站着吹久了,好像一场温柔的抚摸。
很轻的一声“咔哒”,贺清越单手解开另一枚手表的浅棕色牛皮表带,随意搁在半开放的流理台前。
他不急不缓地脱下衬衫,今夜在各路牛鬼蛇神中走了一遭,什么怪味儿都有。
手机在二十分钟前进来一条短信,乔微言简意赅,告诉贺清越已经有人将初弦送回去了。
他扫看一眼,没有回复的打算,径直从吧台上拿一个棱形纹的青绿色琉璃杯,刚从净水器里接了半杯水,忽地重重一放。
圆弧形的杯口晃出几滴水渍。
他折回去,脚步比方才的游刃有余略显急躁,他甩干苍白指尖的水珠,在对话框里回了一个不知所谓的“?”
得亏乔微这回还没有和自己的艳遇对象大战百八十回合,这才抽得手回复她上司这莫名其妙的黑色问号。
“不是方嘉文,您放心吧。”
想一想,不知是否多此一举地又添了一句:“理查德夫妇一直夸奖她,她的专业能力相当不错。”
乔微那边没再等到回复。
她笑叹一声,有些人,越是看着不动凡心,其实栽得越狠。
酒店浴室做干湿分离设计,盥洗台立一面被水汽蒸腾得什么也看不清的镜子。
贺清越掌根抹开一道,露出水洗过后更加锋利的五官轮廓,眼窝深邃明亮,沾着花洒水雾的睫毛更深更黑,纤毫毕现安静垂搭。
他略微仰头,五指微微撑紧,线条锐利明显的颈侧随着这个动作延出一道清瘦锁骨的阴影,他的整个面相并不柔和,相反十分的冷峻严谨。
浴镜横出一截松枝状的尾灯,冥冥冷淡的薄光投在他不经意凛起的眉骨,他伸手拨开前额滴着水的墨湿的发,露出光洁额头。
彩绘的天花板是一副完整的拉斐尔油画,穿过一道装饰华丽的拱门,客厅悬挂一盏Foscarini的吊灯,光质温和柔软,挥墨似的泼在19世纪风格的锡兰真皮沙发,整个客厅都铺了颜色绚丽繁杂的厚织地毯。
房间点着香根草干燥温暖的香薰,贺清越没穿上衣,下半身随意搭了条白色浴巾,他踩着酒店拖鞋坐到沙发,准备拿笔记本办公。
门铃在他回复邮件时响起。
手指停在触摸板,他偏头落一眼房门的方向,如果今晚那点酒意不足以令他上头的话,他应该是点了请勿打扰的告示。
门铃响得犹豫短促,就好像门外的人清楚明白这样贸然并不合乎情理。
悄静三秒,贺清越把电脑放到一旁的办公桌,趿着拖鞋走过去。
门开半人宽的距离,他神情冷淡地打量来人。
“......”
初弦没想到他不穿上衣。
贺清越没想到来人是初弦。
走廊安静幽深,两侧挂着的油画人物好似活了过来,她眨着一双四顾茫然的大眼睛,目光抖抖簌簌,根本不知道该看哪里。
她应该刚洗过澡,换了身棉质的长袖睡衣,裤摆有些长,遮盖了青色血管的伶仃踝骨。全部头发扎起来,发尾根部有几缕潮湿的发拧在一起,松松垂在纤薄后背。
为了赴宴所化的淡妆已经尽数卸下,一水儿莹润光泽的瓷白肌肤,长而卷翘的睫羽慌忙错乱,整个人如浴着薄雪的初生花朵,明丽而干净。
贺清越没见过那么“生活化”的初弦。
她就像游戏通关的宝藏,他这儿捡一块碎片,那儿也捡一块碎片,慢慢拼凑一个拥有完整喜怒哀乐的初弦。
感觉很新奇,而且他不讨厌。
“那......那个。”
初弦舔舔干燥嘴唇,说话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十几秒愣是组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半天,她干脆仰起脆弱脖颈,装作欣赏长廊壁画。
贺清越没个正形儿地倚着隐有木质清香的门框,垂着眼,几分顽劣的似笑非笑。
“有事找我?”
初弦一只手拽着自己睡衣衣角,扯出好几道褶皱。
要命。
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初弦耳尖发热,片刻晃神。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乔微姐你回来了,我过来问问。”
她说这话明显的底气不足,讷讷喃喃,贺清越听不大真切,干脆弯下腰,身上的香根草气息瞬间淹没她的感官。
贺清越捉住她话语里不打自招的漏洞,慢着低沉声线,在她耳边笑问:“特意问了乔微,还说没有特别的事找我?”
他刻意加重了“找我”两个字。
初弦往后退一步,强撑表面所剩无几的理智,避过他灼灼视线,差点儿将脚下的波斯地毯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洞。
她定了定心神,小小喘了口劫后余生的气,试探着问:“那个,贺总,您要不要先把上衣穿上?”
闹半天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贺清越哂笑一声,扶着门推开更大距离,自己折回卧室。
两间套房的规格布局大差不差,初弦没有乱看,另只手背在身后,似乎紧紧捏着什么。
贺清越套上浅灰色长裤,两根系带很松,要落不落。
仍是不穿上衣,胸膛悍利精壮,腰身瘦削,腹肌分明。
初弦嗓音动了动,转头,猝不及防撞上这副香艳画面。
这回,贺清越算是听清了她从一开始摁门铃时便一直抑在喉咙的惊叫。
小姑娘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她重重呼吸,忍不住控诉:“贺先生,您要知道礼义廉耻。”
贺清越低声失笑,含糊咕哝了句,“小小年纪,竟然那么迂腐。”
初弦依旧不肯回头,强打镇定,正义凛然道:“这和迂腐没有关系。一个深夜,孤男寡女,您还不肯好好穿着衣服。”
贺清越半蹲着打开冷柜,拿出之前冻在二层的冰水,慢慢饮了口。
灯光下,男人身形颀长,眉宇修挺,偏又噙一抹心慵意懒的笑,怎么看都像沉迷浮花浪蝶的风流人物。
“你也知道,孤男寡女?”
贺清越险险失笑,他用指节抵下了银边镜框,继续逗那位连后颈皮肤都冒着绯红的“不速之客”,她皮肤真的太白,像极了泡在清水里发光的珍珠。
初弦捂住自己左耳,不想再听他带着小钩子的笑声,贺清越为了让这场谈话最终能进行下去,还是捞起了配套的上衣。
他微微往后靠,柔软得像朵云的沙发下陷,他拿起酒店配备的火柴,看了眼又放下。
视线凝着小姑娘又红又烫的耳尖,她头发很黑,与雪一样的白形成令人摧毁或怜惜的脆弱感。
“好了。你要找我说什么?”
初弦慢慢眨了下眼,不太确信地问:“真的吗?”
“你回头看?”
初弦脚尖转得很艰难。
她只敢用余光瞟一眼,确定贺清越真的穿戴完整,这才松了口气。
她站在沙发扶手旁,视线自然而然地垂下,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递出去。
“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贺清越早就发现,这姑娘的手虽然很小,但是手指很漂亮,第一次见她泡茶时,很难不被这双手牵走视线。
贺清越展开手臂搭着沙发,眉梢一挑。
这倒稀奇,初弦向来避他如洪水猛兽,竟然还有乖乖上门送东西的一天。
初弦摊开手,掌心纹理走向清晰,绽放一样呈着方形的蓝丝绒盒子。
贺清越愣住。
什么场景才会用上这种规格大小的盒子?
求婚?
念头一闪即过,贺清越用手撑了下发梢微湿的鬓角,无奈抬眼。
“什么意思?”
墙角的落地灯幽幽昧昧,光线缓慢攀上她无暇净质的脸上,浓黑睫毛轻眨一眼。
“你别误会。”
初弦这么说着,拇指顶着金属卡扣,打开,是一对无法不令人浮想联翩的对戒。
贺清越喉间闷闷滚出一声模糊笑意。
他偏过头,宽松上衣勾着常年自律健身的肩前,不经意露一截铁画银钩的锁骨。
那双形状好看的双眼皮弯出一点儿揶揄的笑,他饶有兴致看着初弦。
“哦。我别误会。”
他故意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几乎像一种温柔的凌迟。
“小初老师,你倒是给我指教指教,深更半夜,你给我送一对戒指,我怎么样才能不误会?”
初弦维持原本姿势,壁灯光线潦草,但她的五官全然经得起这种堪称凌乱的描摹。
“这是理查德夫妇赠给我的。我说太贵重,可他们执意如此,我不敢收。您是我领导,我想着转送给您。”
实在不是天衣无缝的说辞。
“他们送给你,就是你的。”
初弦固执地摇头,语调里掐了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绵,往前又递了递。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我想,或许你也喜欢银杏......最起码不讨厌。”她咬了下薄红的嘴唇,语气闷闷:“你要是不想收,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贺清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骨节嶙峋的手背碰下蓝丝绒的盖子。
“你给人送戒指,只送一个,是什么意思?”
初弦抿抿唇,镇定的语气,可其中几个黏连的字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略微咬了下嘴唇,“我知道呀。所以我不送单个儿给你,送一对。”她顿了下,又说:“理查德先生告诉我,这是一对奥利地王室夫妇的纪念品,他们一辈子相亲相爱,临别之际,两人先后脚离开这个世界。”
贺清越碰到她的手,她体温似乎一贯不高,肌肤很凉。
暖气开得充盈,贺清越示意她坐下来说话,自己去流理台给她接了杯水。
玻璃杯塞到她手中,另只手握住的蓝丝绒盒子规矩地放在贺清越办公的笔电旁。
初弦指尖沿着杯口凝涩凹槽游走,小猫似的喝一小口。
“我是真的想给您回礼。您要是不喜欢,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声音很软,贺清越有些受不了,他翘着腿,想起宋思窈砸过来的那包烟,被小姑娘清清落落声音勾起来的烟瘾骤然荡然无存。
太难抽了。
贺清越烟瘾不重,但十几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戒掉。
他捻了捻手指,不在她面前抽烟,这点自制力还是有。
L字形的沙发很宽,初弦侧身挨着扶手,与他隔了一段距离。
贺清越笑了笑:“三千七百五十万——”
无不打趣,尾调悠悠。
她难捱不安地动了动,十个流玉般的手指如藤蔓勾勾缠缠绞在一起,为难极了。
再侧身,肘弯卡在一旁摆放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唱片机的圆几,玻璃杯放得很边缘,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玻璃杯会被她碰倒。
透明的水洒出来。
瞬间洇湿轻薄的睡衣布料。
玻璃杯是圆滚滚的造型,顺着圆几边缘畅通无几地滚到地——
半空横过一截骨骼瘦削的手腕,略高于初弦体温的手指似有若无碰过她侧脸。
嗓音如松风拂弦,初弦避无可避。
她下意识扭身挣扎,本就没有扎紧的丰盈长发如雪瀑轰然垂散,小小一张脸裹在如绸顺滑的乌黑发丝里。
贺清越接住了玻璃杯。
他单手抓着沙发一角,指关节陷着沙发材质,小臂肌肉紧实,悬停在初弦眼前,近到睫毛似乎能轻轻扫到他微突的青筋。
初弦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躺在他身下。
心跳很慢。
一下,又一下。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根本不明白“想走——玻璃杯掉落——贺清越接住玻璃杯——将她压在身下”这几个步骤是被什么先决条件串联在一起。
贺清越仿若无觉,深而沉的一双眼如寒玉,淬着寒芒。
初弦声音哑得很厉害,呼吸方寸大乱。
“贺、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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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发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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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两只手紧攥成拳,小小粉粉的手,悬于他线条流畅干净的锁骨下方。
稍稍再往前一点,似乎就能借由掌心的温度,感受到他血液流动和心跳脉搏。
他把杯子往圆几更深的地方推去,顺手抽了两张干燥柔软的纸。
贺清越坐回她身侧,平静目光看不出克制过的意味。
垂在纤薄后腰的浓密长发还在荡着缠绵悱恻的弧度,像朵随着夏季风飘动的云。
但却奇怪,两人四目相对的地方,分明没有汹涌夜风。
初弦迅速摘下手腕上的发圈,行云流水地扎了个很低的低马尾。
她那番动作没有任何必要,落在贺清越不偏不倚的余光,如同多此一举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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