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落笔写道:“爹娘莫念,女儿敬上。”
写完了吹干了,折好塞进弟弟兜里。
“好了,快回去吧,别耽搁太久,若是让祖母发现,你会挨打。”
小虞时委屈道:“姐我口渴,我站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你连一杯水都没待我,就赶我走?”
虞怜被逗笑,忙叫小丫头去把厨房温着的杏仁露送过来。
点点他的额头,“便宜你了,姐姐馋了很久。”
喝完杏仁露小孩满足地擦擦嘴巴,“我会给爹娘带话的,只是姐姐你说晚了,我来前娘就说了,祖母一定会发现,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大不了躺两天,娘答应给我做好吃的糕点。”
虞怜望着小孩,眼睛里沁出泪光,笑着挥手,让小孩赶紧回去。
小虞时出了华府大门,摸摸小兜窃笑了下,姐姐虽然不收银票,但他偷偷放桌上了啊。
可等回了国公府,他才发现,自己衣襟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两张银票,姐姐又给他塞回来了!
没完成娘交代的任务,小虞时垂头丧气回了自己家院子,丫鬟说娘不在,被祖母叫去了,他本想去找娘亲,可想想去了祖母那等于自投罗网,于是便又坐下来等娘回来。
魏国公府老太太房里,这几日老太太一直板着脸对三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因小六胆大妄为,虽那一番举动不给魏国公府造成什么影响,她行事周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和魏国公府脱离了关系,然而却因此得罪了汝阳侯府。
她本谈好和汝阳侯府联姻,不管对孙女还是对整个府上都大有好处。
谁知道小六却没想开,反悔逃了府,汝阳侯府那边很是怪罪,发话以后不跟魏国公府往来。这阵子她一直挺忧虑的,怕贵妃那边给皇上上眼药。
现在可好,汝阳侯府嫡幼子当众发话要娶孙女,不介意之前的所作所为,汝阳侯府也派人来传话,这是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怜儿是我的亲孙女,我能害了她?说来怜儿也是好命,前一个东元侯府富贵,虽说他家没了,但又有一个汝阳侯府,且这李襄我听说对怜儿一见钟情,这是好事啊,他娶了怜儿过门,自不会让她吃苦,天天享受荣华富贵去,岂不比在华府受穷蹉跎来得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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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糗事
◎她原有凤凰之心,如今却做了平民寡妇◎
“你就是不为府里打算,不为怜儿打算,也该为老三父子俩考虑,若是怜儿嫁进去,老三的官位也能让汝阳侯府帮忙活动活动,等时哥儿长大了,也有个姐夫做靠山,这不是两厢利好的事情?”
这一天,老太太难得给了好脸色,留三儿媳在房内说了很多话,虞娘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路上走得很慢,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事。
进了院子,小儿子坐那捧着小点心吃,见了她进来,就跑过来,“娘。”
“你姐姐那边怎么样?”她在老太太那边也听说了大半儿,汝阳侯府嫡幼子李襄带着官兵过去,本意是耀虎扬威,落井下石一番,然而见着怜儿,却改了主意,当下就撤兵了。
虞时人小,很多弯弯绕绕不明白,只说坏哥哥带着官兵进门,走了后坏哥哥在门口碰上他,喊了他过去说话。
“他叫我告诉娘,他说您未来女婿名叫李襄,我呸呸,他不要脸!还叫您把姐姐嫁给他,说会让姐姐住好房子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要八抬大轿娶姐姐。”
虞娘听得一愣,没想到李襄看着像是认真的,不像是说着玩儿。她摸摸儿子的脑袋,“那在时儿看来,让他给你当姐夫如何?”
本以为儿子该说好,毕竟以李襄这些条件来看是相当不错了,当弟弟的爱惜姐姐,不想让她饿肚子,想让她吃好穿好,这些李襄样样都能给,他还能护着他姐姐不让人欺负,像今日他在华府门口,亲眼目睹了官兵带人上门打砸,也知道他姐姐处境有多难。
谁知道小孩仰着下巴,皱着小眉头,不满意说:“娘,这人坏得很,既然喜欢姐姐还欺负她。要赶她走。”
“我看他不是好人,时儿不喜欢他。”
先前二丫给他解释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小孩愣是没懂。
虞娘叹了口气坐下来喝茶,盯着满院子的花发呆,从前闺女最喜欢栽花,虽说有附庸风雅之意,然而也用心伺候了,故而三房院子都让她栽满了花,尤以牡丹最多,栽种在最中央,开得娇艳奔放,冠绝百花,边上一圈儿种着其他各色花朵,对牡丹呈簇拥之势,无半点竞艳之象。
从这些花中,便可以看出女儿从前心气之高,她原有凤凰之心,如今却做了平民寡妇,罪臣之妻……
“时儿,你姐姐那里如何?可缺银子?你将银票给她了吗?”
小虞时尴尬摸了摸兜,将银票掏出来给娘,“姐姐不要又偷偷塞我衣服里了。”
虞三夫人鼻子酸了酸,这个傻孩子,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跟亲娘客气。
小虞时把姐姐写好的信也摸出来给娘。
虞娘自小出身书香,平时兴致来了还会做两首闺房小诗,念信总没问题的,小虞时缠着娘让娘念出来给他也听听。
可她刚看两眼信眼泪就掉下来了,也没心思念给儿子听了,把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再折好收起来,准备等老爷下值回来让他也看看。
小虞时气得哼哼两声,爹娘都一样坏,姐姐的信不给他瞧,也不念给他听。
小弟离开后,虞怜看着天色还早,就去了祖母的房间,碰巧老太太刚醒来,邑婆子正在伺候老太太喝药,虞怜接了过来,将剩下半碗药喂了老太太。
老太太喝完药拍拍孙媳的手,“辛苦怜儿了。”
“今日外头那么吵,可是官府的人来闹事?”
虞怜看眼邑婆子,邑婆子尴尬地扭头。
老太太笑道:“不干她的事,是祖母人老睡眠不好,一被吵醒就睡不着了,我知你担心祖母身体,吩咐了邑婆不许将这些琐事报给祖母听,怕祖母伤神,只是这么大的事,我怕你一人应付不来。”
“如今咱家势弱,也别跟官府的人犟,吃亏的是咱自己,这两日让邑婆那口子帮着外头找处宅院搬了吧。祖母这还有些银两和首饰,拿去卖了看能换多少银子,若城中房子太贵,则去郊外打听打听也行,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讲究了,只寻个落脚的地儿就行。”
老太太说完看了眼孙媳,叹口气。
万般说来都是那句话,苦了孙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消。
虞怜含笑点头,“奶奶不必担心,怜儿自有分寸,银子的事儿您也别操心,就好好养身体,等养好了咱就搬家。”
这一声奶奶听得老太太消去了忧愁,笑容深了几分,更添慈爱。
“奶奶记得华儿少时也爱唤一声奶奶,后来长大了,不但不让人唤他小名儿,连着也不喜爹爹娘亲奶奶这般叫着,最爱耍酷。”
虞怜好奇问:“夫君还有小名儿?之前从未听说过。”
说起这个,老太太精神了几分,很有兴致跟孙媳解释道:“你当然没听过,七岁那年知道些事理了,有了羞耻心,开始觉得小名难听,有损威风,便不让人叫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虞怜更好奇了,“夫君小名叫什么?”
老太太笑得皱纹深了几许,“叫花童。你夫君名字是你爹取的,以一个极字为名,三岁那年华儿刚学会做第一首诗,传出些名气,就生了场急病,险些没了,请了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前天缘寺的方丈给批了命,给了五个字“命重幼不担”。这意思是华儿命格贵重至极,只是幼时压不住,恐会生意外,当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师说取个小名压一压,等十岁以后再叫大名。说来也怪,小名取了后,没几日华儿便好了起来。”
“再大些的时候,华儿便不许人唤他小名了,我与他爹娘本叫他花儿或童童,不许叫了后,便想花与华同音,华儿的师父又碰巧给他取字子华,不若干脆唤他华儿,这才罢休。”
虞怜没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华极名盛一时,小时候竟然是个臭屁狂。
老太太说到这里也笑了出来,于是又多说了些孙儿的糗事。
“他自学会走路说话起,便怪癖多多,三岁开始给自己作诗,五岁那年缠着府里木师给他做木兵木将,七岁那年考取童生试却因发烧只得了第二名,他不乐意,次年又重新考起,自此连中六元。十岁那年入了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无论师长大儒还是同窗兄长都对他推崇喜爱,次年十二岁的三皇子也入了国子监,二人不知怎么的打了一架,自此结下大仇……”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看老太太心情精神好上许多,虞怜搀着她在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跟着从老太太这边告辞,转身去了公婆院子。
老太太站在院子里看着孙媳出去,邑婆问:“以您的心思不问问少夫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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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白鸽
◎要怎么对付一个爱哭鬼啊?◎
“我有夫君,名为华极。这八个字看着轻巧简单,实则沉重得很啊。邑婆,孙媳既然没这个心思,心上全住着华儿,我又何必问出来伤她的心?”
邑婆这才不问了。
前头院外吵闹的时候,把老太太给闹醒了,问起话来,她便将汝阳侯府嫡幼子与少夫人之间的渊源说给老太太听,他们也才知道,少夫人嫁来华府前,曾拒绝后汝阳侯府的定亲,甚至是冒着逃婚的风险进来的,但这次李襄见了少夫人又动了心思,百般劝说,甚至承诺不纳妾,少夫人却没动摇过,只给了这八字回应。
她将这些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发了好久呆,面色复杂,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她本以为以老太太的心思,一心觉得愧对孙媳,想让她过上好日子,别让华府拖累,应该会问几句,甚至劝她多考虑,没想到却没提起过。
“世子有少夫人这样的妻子,是上一世修来的福气,老奴常在想,或许上辈子少夫人和世子便是一对幸福的鸳鸯,这次再转世,老天爷看他们上一世太平顺了,这辈子便给些考验,待过了这世,下一世他们又能好好在一起,您就别伤心了,万事想开些,总要过日子的。”
——
虞怜到了公婆院子,只见婆婆穿着一身素衣,坐在院子是石桌前,捧着件蓝色锦袍在绣上面的花纹,她手巧,花纹绣得极好,针脚细密,花样栩栩如生。
只是绣好的半边是这样,虞怜站了有一会儿,都没看见她绣下一针,那些该是早前绣了一半的,这件衣服颜色明亮,更像是年轻人穿的,不像是公爹这个年纪会穿的。
是给夫君做的衣裳?
直到虞怜再走近几步,喊了声娘,妇人才回过神来,忙拿帕子抹眼睛。
勉强笑了笑。“怜儿你过来了啊,快坐。”
虞怜坐下后,她又忙回头叫婆子去沏茶。
这婆子是她的陪嫁,卖身契在她手上,不归府里管,正在房里照顾老爷,听了喊话,忙出来,远远地就喊了声少夫人。
虞怜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婆媳正面接触,虞怜倒是自在,她从前当着面试官,帮公司招揽人才,接触的各种人不计其数,只当是一次对舍友的互相面试。
陈氏却是有些尴尬了,眼睛通红地看着虞怜说:“怜儿,是娘糊涂,对不住你,上回在华儿灵堂上,竟不知道你进门,后来让安婆子去打听了,方才知晓这回事。”
虞怜说不妨事,“娘心里正难受着,顾不上旁的事也是正常,不必自责。”
她这般说,陈氏看着像松了口气,将手上的衣服给她看,“还有一个半月就是华儿的生辰,这是娘本准备做给他生辰宴上穿的,却没想到再也穿不上。娘做好了大半,想着给它做好了烧给华儿。”
说完却是一滴泪落在衣裳上面,晕开了一朵水花,陈氏慌忙去擦,却越擦越乱,眼泪越掉越多,还把手给刺伤了,冒出来血珠。
虞怜可算知道祖母常说她这个婆婆经不住事,是个糊涂蛋是什么意思了,多糊涂不知道,但爱哭是真的,从她坐下也才没说几句话,眼泪就掉了一箩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她了。
虞怜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气,伸手按住了陈氏的手,将衣服夺了过来,折好放在一旁的针线筐里,正好这时婆子送来茶水,她让婆子去拿来药膏,自己捡了块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擦手。
茶水也没喝,让她捧着喝,免得哭多了打嗝。
陈氏乖乖地照做,听儿媳妇安排。
等婆子火急火燎将药膏拿来,便给她擦了药,叫她不要碰水。
陈氏红着眼睛看儿媳为自己擦药,眼眶一酸,没忍住又落了两滴泪,还滴在了虞怜的手背上,新鲜滚烫。
虞怜:“……”
若是坏人,还有办法惩治她,但上辈子的经验没告诉虞怜,要怎么对付一个爱哭鬼啊?
陈氏感动道:“除了你爹和华儿,再没有人对娘这么好。”甚至因为父子俩是男人,心思都粗些,也没人给她亲自上过药,都是丫鬟婆子做的。
华儿大了后,也不知怎么的还总喜欢躲娘亲,她相公也忙着公事,父子俩都没太顾得上她,这些年她虽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却有时也会觉得少了些什么,难免寂寞,婆婆又不太跟她说得上话,根本不亲近。
虞怜要是知道婆婆想的,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谁想天天对着一个爱哭鬼啊,她对华极父子深表同情。
然而一想到,这个爱哭鬼成了自己婆婆,日日要面对的婆婆,也笑不起来了。
等上好药,虞怜劝道:“您心思敏感,就别睹物思情,这件衣服若是惹您伤心了,便不是好东西,夫君他也不愿意看到娘日日以泪洗面。”说完吩咐婆子先收起来。
安婆子看了夫人一眼,见她低着头没反对,就收了起来。
虞怜跟着问道:“爹这几日可好?我忙着前院的事也没顾得上这边,娘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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