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高三的我还没有找到穿越的原因吗?”
“还没有,目前线索比较少,而且学习压力太大了,有点顾不过来。”
“那等到我们高二,你出国上学了,高三的我毕业了,更难找线索了吧。”
“嗯……”徐稔不敢多说,怕暴露,连忙止住这个话题,“那个,你这里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学校学习生活是挺重的,还有几天就是第三次月考,大家都适应了高中生活,有些一开始成绩落后点的都追上来了。”
“你加把劲,哪天把我哥的位置拽下来。”
“这……”祝诀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有点距离的岑檐,“我试试。”
再后来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徐稔的心思仍然在祝诀提到出国这件事上。
听到溺亡新闻没有害怕,知晓死亡离自己不到一年没有害怕,唯独害怕将这件事告诉现在的家人朋友们。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不是漫长的等待,而是分担。
——你真不打算说了?
一周的固定联系时间又到,刚背了十篇文言文的祝诀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坚强地打字。
——不知道怎么说。
——这几天我在想,高二的我精神错乱的原因绝不单纯是你的死讯。会不会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你要出国,结果你出事了,回想到高三的我肯定知道你即将发生的事,却被你瞒着,所以才彻底崩溃?
是黎语儿那天的回忆给了祝诀启发。
当厄运出现,多数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选择接受,可若得知厄运或许是可以改变的,就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有点道理,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一旦有人知道就会导致我剩下的日子更像倒计时,看见他们为我担忧的脸,就像在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我明白。
你要不要学游泳?
对话框长久地没跳出新消息,祝诀摩挲着键盘,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垂死挣扎吗?
电脑这头的徐稔笑了。
——可以学一学,反正没有坏处,如果真的能靠游泳救你一命呢?
——嗯,我有空报个班。
为了安抚祝诀,徐稔还是答应了。
——其他没什么事了,我接着背书啦。
——就快第三次月考了吧?
加油。
祝诀盯着屏幕上这两个字很久,疲惫的感觉减少很多,又一头扎进书堆里。
就连上厕所都在捧着语文书背,跑操时把英语单词写在手心里,背了擦,擦了写,祝诀掌心的纹路被擦拭得模糊,透着灰黑色。
而自习课或者中午晚上这种一整段的时间,祝诀则是用来做理科题,解题思路的完整性很重要。做久了就背文言文,换换脑子。
祝诀留起稍微长一些的指甲,在上课犯困时,掐进自己胳膊的肉里。
“你这样下去吃不消吧。”严冀帮祝诀写了两道数学题,把草稿纸推过去。
“没事。”说着,祝诀又灌了一口咖啡。
又是新的一周,祝诀站在热水房里,撕开速溶咖啡的袋子,白褐色粉末倾斜着流进杯子,残留在杯壁上。
思绪放空,接完水祝诀用勺子把咖啡搅拌开,浮沫四处飘散。
“水怎么又这么低温度。”有个女生站在祝诀身边,弹了弹她的咖啡包装袋,转向祝诀,“这能泡开吗?”
“能。”祝诀看了她一眼,是蒋妤桐。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上次在书店也是,没什么精神。”
“被拿来当谈资当然没精神。”祝诀掏出纸巾,擦掉杯口的咖啡粉末。
“随便聊聊的,哪儿知道你听见了。”
重点在“不知道你听见了”,而不是“我们不该在背后随便议论你”。
果然是蒋敏敏一贯的以自己为中心的作风。
“哦。”祝诀端起杯子,打算离开。
“考不好是因为徐稔之前的事吗?”蒋妤桐对着祝诀的背影,提高了音量。
“随便你怎么想。”祝诀没回头,扔下这句话就走出了热水房。
“回来了?刚刚方修时找你。”严冀抬头看着走到座位边上的祝诀。
“他找我还是英语老师找我?”祝诀有些紧张,方修时一般不怎么主动和别人搭话。
“应该是他自己吧,不然直接让我转达就行。”
“好,放学后我问他一下。”
“你冲个咖啡冲这么久?”
“没有,碰上一个同学。”
“你现在不是不记得这儿的同学吗?初中同学?”
“小学同学。”祝诀想到些什么,“你认识吗,叫蒋妤桐。”
“听过,在林晓筝之前,原本的小主持人。”
“所以你知道她被换掉的原因吗?”
“不知道,当时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个吧。”
放学后,祝诀拉住刚从办公室回班级拿书包的方修时。
“你今天找我?”
“嗯,你周六和岑檐在一块儿?”
“你怎么知道?”祝诀惊讶。
“我上个星期在快餐店看见你俩了。”
“这样啊,那应该是上午吧。”
“你怎么知道?”这次换方修时惊讶了。
“因为其实有三个人,只不过林晓筝早上要上补习班,她一般下午才来。”
“林晓筝啊。”那个隔壁班的女生,方修时想起她蹲在窗框上呆滞地和自己四目相对的样子,轻轻地笑出声。
“是啊,说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你问这些干嘛?”
“我可以参与吗?我要是来,会提前告诉你的。”
“你是说,来一起做作业吗?”
“嗯,如果可以的话。”
“可以是可以啦,只是我现在的状况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在快餐店里一般是岑檐和林晓筝教我做题,林晓筝的艺考培训冲刺也要开始了,所以如果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只能找岑檐了。”
“我也可以帮你们,我只是……不想在学校里写作业。”
高三冲刺阶段,语文老师经常在周末来学校里开会。
“那语文老师呢?”
“我说我和岑檐在一块儿,他不会不同意的。”
祝诀点点头,多一个人对她来说并无大碍,虽然对方是自己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
“好,那你哪天要来就跟我说吧,我告诉你时间。”
“就第三次月考结束后的那个周六吧。”方修时难以掩饰小小的激动情绪,抱着书包步伐轻松地离开了。
第三次月考成绩放榜的那天,祝诀坐在位置上祈祷了很久,才挤进后黑板那片人群里,扒在大榜上看。
自己很好找,班里倒数第一个。
这次进步了一百名左右,年级在六百多名,祝诀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更加紧张。
虽说有了一定的进步,但能不能把握住这些名次不后退,才是最大的难题。祝诀能感受到自己最近学得越来越吃力,仿佛脑子的容量只有那么大,学了新的,就有一部分旧的被忘记。
“这是因为你之前没接触过,靠死记很容易忘的。”周六下午,趁方修时还没来,岑檐分析道。
“现在没有时间去理解记忆了。”祝诀双手撑住额头,刘海飞起来,很是滑稽。
“不能太着急,你不能光想着快速回到没穿越之前的水平,否则就算哪天考进前一百,也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我怕我瞒不住,一段时间考不好,还能说是因为旧病复发导致状态不好,如果直到高考之前还这样,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理由。”
“非要一个理由吗?”岑檐平静地看着祝诀,“高考之前,人人都只顾自己了,你怕什么?这些同学高考后都不一定会再联系了,你怕什么?”
“我……”
“我高一认识的祝诀,什么都不怕,哪怕结果是错的,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岑檐认真地看着女生有些崩溃的眼睛,女生的情绪一点点平复。
祝诀之前是不怕的。不怕一塌糊涂的成绩,不怕徐稔的噩耗。她总觉得她能回去,这一切都不会持续太久。
可是如今,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慢慢适应穿越后的生活,这让她恐惧,会不会永远回不去。
为了消除这份“适应”,她拼了命地学习,不放过任何可以寻找线索的机会,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你并不属于这里。
一旦习惯,从前的一切都再无可以改变的希冀。
“我知道。”祝诀盯着眼前的试卷,“我现在和以前是不是很不一样?没有以前好?”
“不一样,但不能说没有以前好。”岑檐宽慰女生,“高一的你遇事冷静,但太淡漠了,现在的你反而更……生动。”
生动。
是有情绪的、会害怕、会慌乱的人。
“是吗。”明明没和穿越前的自己隔什么时间,高一的自己对祝诀来说,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一定有什么关键因素,导致这样的改变。
“嗯,而且没什么好比较的,不论性子淡漠还是生动,祝诀就是祝诀。”
岑檐眼神温暖,祝诀的心绪如秋末的最后一片枫叶,落在地上,被柔软的泥土接住,融化。
快餐店的门被推开,方修时一身服服帖帖的小西装,双手时不时摆弄着西装上衣的下摆,寻找一阵后,坐到岑檐旁边的位置上。
“同学,我们这儿虽然是西式快餐店,但你这是来吃牛排的吗?”祝诀被岑檐那一番话劝解后,心情好了很多。
“我爸,出门前非让我穿成这样……他就这个样子,古板得不得了。”
祝诀和岑檐想起语文老师的穿衣风格,不约而同地低头笑了笑。
“做作业吧,我们也还没开始写。”祝诀把自己不论会不会的题目都尝试着写了解题过程,有些勉强算出了答案,有些仅有被腰斩的几行算式。
岑檐熟练地接过她的练习册,开始标注她的解题过程。
这里不该用这个公式,那里理解错了题目的意思……这样一套下来,祝诀做其他类型题目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方修时左看看右看看,迟迟没有动笔。
“你看什么呢?”岑檐忍不住问道。
“林晓筝没跟你们一起吗?现在下午了。”
祝诀闻言,抬头看着方修时,心里打了个坏主意。她故作可惜地说:“林晓筝今天不来。”
方修时被小西装撑起的平直肩膀,明显地垂了下来。
方修时同学也成快餐店一员噜^o^
第25章 我不是说刚刚
“怎么,你找她有事?”祝诀多问了一句。
“没有,随便问问。做题吧,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不会的可多了。”祝诀自嘲地笑笑。
“对了,我听我爸讲了点你的事,但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个病那么严重吗?感觉特别影响学习。”
“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我爸爸有个医生朋友,在北京一家很权威的医院工作,虽然他的专业可能并不对你的病情,但是他肯定认识很多厉害的医生,要不……”
“不用不用……”祝诀吓了一跳,连忙招手,“谢谢啦,我慢慢学就行。”
“好吧……不过我觉得你现在也挺好的,性格和以前不太一样,还是现在好一些。”
下午两点,方修时又开始东张西望,平均每三分钟朝快餐店门口看一眼。
“在等林晓筝?”祝诀头都没抬就知道方修时又神游了。
“呃……”
“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知道林晓筝今天来不来,她今天有艺考冲刺培训班课程,后面就要陆续开始去各个大学考试了,以后来和我们一起做作业的次数不多。”祝诀没想到方修时来快餐店的“目的”是林晓筝,也没想到林晓筝今天这么迟还没来,只好补充道。
“好吧,我本来有件东西想给她。”
“我帮你转交啊。”祝诀笑了,原来就是这么个事儿,至于脑袋跟转盘似的盯着门口吗?
“不着急,等她下次来的时候,我给她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晓筝终于推开了快餐店的门。
并且,她也穿了一身小西装,下身长裙。
林晓筝哆哆嗦嗦地走向老地方,看见自己位置的对面坐着人时,停下脚步,几经确认后还是走了过来。
今天外面的风很大,冬天就快来了。
“方修时?”林晓筝搓着手,“你怎么在这儿?”
“他来一块儿写作业的。”祝诀赶忙拉林晓筝坐下,“外面很冷吧。”
“嗯,下雨了,风大,还好店里开了空调。”
“今天演练还顺利吗?”
“顺利倒是挺顺利的,就是这身衣服很别扭,老师说下次还会换别的,有的学校播音艺考要穿正装,有的学校要穿得体休闲服之类的。”
穿着同样别扭的男生正坐在林晓筝对面,僵硬地不敢抬头,黑笔在草稿纸上机械地运转着,重复写着同样的演算过程。
“你这是……”林晓筝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方修时身上。
“我爸让我穿的,可能是觉得岑檐也在,想我能穿得好点,结果弄巧成拙了,他审美一直……”
岑檐瞪大眼睛,看着祝诀,张嘴指了指自己,好像在说:以为就是客套,他怎么还真拿我当挡箭牌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林晓筝对方修时的穿搭没有兴趣,“我是说,你怎么也来一块儿写作业?”
“祝诀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反正也快期末考了,大家一起复习嘛。”
祝诀也瞪大眼睛,看着岑檐,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没事,现在轮到我当挡箭牌了。
林晓筝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今天因为培训耽误了很多时间,不写作业就来不及了。
四人安静地坐着,头顶的灯光温柔地将大家圈住,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砸在玻璃窗上,好似催眠。
岑檐第一个写完,伸了个懒腰。
林晓筝的速度也不慢,自从准备艺考后,她的作业比走文化的学生要少一些,在太阳落山前写完了。
倒是方修时,竟然比祝诀还慢。
林晓筝闲了没事,看了一眼方修时正在做的题,发现并不是作业。
“这是你自己买的啊。”林晓筝惊奇。
“我爸买的。”
祝诀也被吸引:“买这么多?今天光看你做这个了。”
“学校里留的作业我昨晚做得差不多了,得空出时间来做这个题。”
“语文老师真狠啊……”
“你们打算走了吗?那我带回家做。”方修时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开始收拾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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