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次再见吧,那个……”祝诀朝方修时用力地使眼色,小声地说:“你说有东西要给的呢。”
“哦哦哦,林晓筝你等一下。”方修时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我妈听说我今天出来写作业的地方你也在,让我给你的。昨天主持人社里刚做好的纪念册,打算周一再发给社员,她让我提前给你看看。”
方修时的妈妈是学校的音乐老师,算主持人社团的半个领导,纪念册在校外定做,离方修时家更近,做好了直接送到他家。
林晓筝道谢接过,方修时收拾好书包,先一步离开了。
“原来是这个啊。”祝诀倚在林晓筝身边,看她一页页翻着。
“怎么了吗?”
“他在你没来之前说有东西给你,我说我可以转交,他偏要等你来了亲手给你。”
“因为音乐老师这学期结束就打算退休了吧,我是她带的最后一个女生小主持,今年的女生小主持由于候选人太多,还没选好呢,不过她应该不会带了。”
“社员的话,岑檐也是吧,他刚刚怎么没给他一份。”祝诀突然想到。
“可能社里做好了,音乐老师想让我先看看吧,我跟她关系的确比其他社员要好些。”
三人走出快餐店,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芬芳。未完全散去的潮气附着在每一寸肌肤上,祝诀摸摸脖子,一阵寒意袭来。
“这样啊,后来参与选拔的,也都是社员吗?”
“是的,选拔之前会小小地试音和培训,大家也就自动进入小主持人社了。”
随手翻了几页,到第五页,蒋妤桐的介绍充斥了一整张板面,其余人员基本上是两个人占一个板面。
“她这是……”
“她爸爸今年又升职了嘛,在学校里地位比较高,作为他的女儿肯定要和别人不太一样,也没啥,毕竟他们家的面子工程一直做得挺到位的。”
后一页便是岑檐的介绍页,照片里的岑檐穿着白衬衫,漠然地看向镜头。
“也是,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她突然不做小主持人了,我听徐稔说,她明明去一中培训的时候也挺卖力的。”
“是她爸爸帮她撤掉的。”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岑檐冷不丁地说道。
“啊?”祝诀这才想到,自己问了徐稔、林晓筝和严冀,居然没有问过身为男小主持的岑檐。
“我记得那是培训的最后一天,我们在一中,礼堂里只有我和她,她坐在我旁边接了一个电话,声音一听就是蒋老师,他说已经帮她办好了辞任小主持的手续,蒋妤桐当时……还挺歇斯底里的。”
“……”祝诀没曾想事实是这样的,听起来比较私人,她也不便再打听,“算了,反正现在都结束了。”
岑檐没多说,跟在二人身旁,慢悠悠一路走到车站。
三中的第三次月考结束,祝诀班里,岑檐第一,祝诀第二。
班里有时候会传出一些闲言碎语,甚至还有在赌下一次考试前五名里有谁会超过岑檐的。
祝诀通常以沉默回应,她从来没想要考过岑檐,她只是享受把题目做通的感觉,好轻松应对最后一次,最重要的考试。
但是现在需要面对最后一次考试的,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自己。
换做别人,估计会觉得既然要失去这一切,那还不如不学了。可是目前的祝诀不这样想,只要那一次还没真正来到,现在做的都不会是徒劳,她坚信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刻。
事在人为。
祝诀被同学当做赌注,看着岑檐客客气气地让同学们少开玩笑。做了这么久的同学,她能感觉到,岑檐的水平要高一个层次。
是外市小学初中的教育水平更出众,还是他经历了什么呢?
祝诀不得而知。只知道他目前的第一,很难被人打落。
天气彻底冷下来,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寒气像路边干瘪的枯叶,若是踩着夜色回家,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祝诀觉得今天这段回家的路,比平日里要更漫长。
因为岑檐在。
放学后,二人一起在办公室里数卷子,数完回班级,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送你回去吧,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诶?小檐?”妈妈拿着伞,在小区门口看见并肩走来的二人。
“妈?你怎么出来了?”由于岑檐在旁边,祝诀有些紧张。
“我看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呢,你还没回来,我打算去接你。”
“老师布置了一些任务,我和岑檐一起处理,耽搁了些时间,他看天黑透了,就送我一下。”
“这样啊,小檐从来没来过我们家吧?小稔以前经常来呢,要不今天小檐就在我们家吃饭,天这么晚了,别饿着肚子回家。”祝诀妈妈笑着说。
“谢谢阿姨,但是我妈妈还不知道,应该在等我回去……”
岑檐话还没说完,祝诀妈妈一句“这事儿好办”,掏出手机拨通了岑檐妈妈的电话。
“诶?诶!徐妈妈,我是祝诀妈妈,对对,岑檐和我们小诀一块儿回来,诶对对,我想留他在我们家吃个饭呢,嗯嗯好,嗯嗯,哪天小稔也来,小稔好久没来咯……”
祝诀妈妈不愧是常年在外跑生意的,又热情,口条又顺,三下两下挂了电话。
“你妈妈同意咯!来尝尝阿姨的手艺!”祝诀妈妈推着二人上楼。
妈妈还想多烧几个菜,到家换了鞋立刻奔向厨房。岑檐换了鞋,想了想后放在门口。
祝诀换鞋后,顺手将岑檐的鞋拎进去,放在玄关左边的鞋柜里。
祝诀爸爸出差跑生意了,这阵子只有祝诀母女在家。
“不过我说真的,小稔也太久没来咯,是一中的学习压力很大吗?”妈妈还惦记着徐稔,扭脸问祝诀。
“没有没有,这样,我问问,她有空的话,再邀请她来玩嘛,对了,还有一个新朋友一块儿来。”祝诀想到徐稔要出国上学的事,又有点难过。
妈妈没说错,自从高中开学后,徐稔很少再来自己家。祝诀去过她家几次,看她前前后后地为出国各种事情忙活,心里越来越落寞。
“新朋友?哪个呀?”
“她叫黎语儿,就是演了那个……”
话题很快顺着黎语儿展开,妈妈一直给岑檐夹菜,岑檐说了无数声谢谢。
“别客气,以后常来,你们一家都来!”妈妈豪爽的笑声充斥在餐厅里,“对了,我听徐妈妈说,小稔要出国念书了,真的假的,这么出息。”
“嗯,真的。”岑檐努力地把碗里的菜吃完。
“那后面就你和你妈妈在家?她念完书还回国工作吗?”
“应该会回的吧。”
“小稔学习好我知道,没想到还有出国念书的打算。”
“她最近挺忙的,出国的手续不少,还要考特定的试。”岑檐看了一眼拉着脸出神的祝诀,“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不多,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感受到岑檐的目光,祝诀知道男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宽慰她。
祝诀低头,扒了几口饭。
一顿饭结束,在厨房忙活的妈妈让祝诀送一下岑檐。
二人又是一路无言,岑檐走下小区楼道最后一层台阶时,祝诀站在离他还有五六层台阶的地方:“我先回去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岑檐转身,黑暗的楼道里,唯一的灯光横在祝诀的头顶,映着她的脸庞,散发着动人的光晕。
万分温柔,万分暧昧的场景。
盯着女生的脸许久,岑檐缓缓开口。
“谢谢你。”
“不客气,我爸出差以后我妈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快憋坏了,你还算帮了我忙呢。”
“不是因为这个。”
“嗯?”
“谢谢你帮我把鞋子放进去。”
“啊,我家有两个鞋柜,长得都不太像鞋柜……你没来过,没认出来所以没放进去是很正常的,我也就是顺便放一下。”
祝诀没想到道谢的原因是这件小事,连忙解释。
“不是。”岑檐依旧盯着女生的脸,眼里情绪满溢,稍一眨眼就会流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说刚刚。”
岑檐的声音颤抖着。
小檐第一次来小祝家吃饭啦(*?︶?*)
第26章 短暂借住
女生一头雾水:“我没懂你的意思。”
岑檐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尽力恢复平常状态:“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祝诀点头,朝岑檐摆摆手,转身离开。
六年级的岑檐来到徐稔家里,等待着又一次的“退货”。
他在进门前,小心翼翼地蹲在门框上脱鞋,爸爸没脱鞋,进门后就开始和妈妈吵架,没人注意到正焦头烂额解不开死扣鞋带的自己。
终于脱下,岑檐却不敢放进鞋柜,他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没资格放在这个家里,他甚至不敢打开鞋柜,看里面还有没有位置。
于是,岑檐把鞋子放在门外一旁的墙边,走进去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沙发斜对着门,他盯着门看,不知道自己的鞋是不是还像他一样安静地待在原地。
爸爸和妈妈的争吵还在继续,自己的妹妹应该也听累了,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
岑檐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按着脑袋,将这不间断的争吵声硬生生地灌进耳朵里,他精神快要崩溃,只好强迫自己去听一些其他动静,分散注意力。
比如厨房水龙头的滴水声,楼上人家拖动桌子的声音,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楼下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还有,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岑檐睁开眼睛,家里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背着包愣在原地,她朝房子里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应该是徐稔打开卧室门,在示意她进来。
祝诀也蹲下脱鞋,她的鞋带轻易解开。
然后,把门口岑檐的那双鞋,顺手带进来,和自己的鞋子一同放进鞋柜里。
被争吵的声音吓到,祝诀蹑手蹑脚地走进徐稔的房间,迅速关上房门。
没有看坐在沙发上的岑檐一眼。
岑檐望向鞋柜,心里轰然一声,好像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东西瞬间倒台,他突然很想流泪,用尽全身力气才最终忍下来。
“终于要结束了!不用每周都看见蒋妤桐了。”周五最后一次小主持培训,岑檐有别的事,没有和蒋妤桐一起坐车,而是上午提前坐车来了一中,中午和徐稔一起在食堂吃饭。
“考年级前十都没见你这么高兴。”
“你不懂这种感觉,缠了你很久的人消失了,却又突然出现,不寒而栗。”
吃完饭,短暂休息了一阵,岑檐先去礼堂坐着,练一会儿演讲稿,和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觉得,林晓筝怎么样?”聊着聊着,音乐老师突然问道。
听到这个祝诀的未来朋友的名字,岑檐挑挑眉。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选拔的时候没怎么来培训的那个?”
“嗯,她的嗓音发声条件其实蛮不错的,我感觉她也挺适合当小主持的。”
岑檐不知道音乐老师想表达什么,但也能隐隐猜到一些。
“我都可以,做好工作就好。”
音乐老师纠结的眉头皱成一团:“其实蒋妤桐也不错啦,她很努力,每次任务都完成得蛮好的。”
岑檐只管点头。
又陪音乐老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蒋妤桐蹦蹦跳跳地进了礼堂,身后跟着几个一中的同学。
音乐老师像完全忘记了刚和岑檐提起另一个小主持候选人的事,欢欢喜喜地迎接蒋妤桐。
半天平常的训练结束,又只剩岑檐和蒋妤桐坐在礼堂里。
蒋妤桐掏出她的新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能听出电话那头是蒋老师的声音,蒋妤桐一开始还很平静,甚至对爸爸旁若无人地撒娇,但过了一两分钟后,她突然安静下来,又一句一句地向爸爸确认着什么,语气异常冷漠。
直到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冲着电话大喊、拒绝。
“好。”最后,蒋妤桐以这个字结束电话内容。
这一套流程熟练得像发生过无数次。
蒋妤桐不知是坐不住,还是后知后觉岑檐目睹了自己发疯的全过程而感到尴尬,她起身离开礼堂。
再后来,就是音乐老师通过广播宣布更换女小主持的事,广播里说:蒋妤桐同学因有私事,无法再担任小主持的任务,自愿卸任,接下来的小主持工作由岑檐和林晓筝接任。
班里的同学很惊讶,纷纷凑到蒋妤桐的课桌边。
“蒋妤桐,你怎么突然不当了,你之前不是很期待的吗?”
“是啊是啊,你培训都全勤参与了呢。”
“我有别的事啦,培训的时候我才知道小主持很有可能要周末来学校,短期还好,长期这样,很耽误我周末的兴趣班的,我爸给我报了钢琴班。”蒋妤桐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哇!学钢琴也不错诶……”
蒋妤桐一边应付着同学的疑问,一边把难受的情绪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上课铃响,同学们散开,蒋妤桐故作冷静地拿出语文书。
“这节课是数学课。”同桌小声地提醒她。
“哦。”蒋妤桐掩饰慌乱,重新拿出数学书。
“听说下下周开始会下小雪呢。”放学后,班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晓筝窜进祝诀班里。
“是啊,天气越来越冷,最近早起背书的困难程度又增加了。”祝诀整个人缩在棉衣里,这件棉衣是她初三时买的,还好当时流行oversize,买大了一号。
“下下周是我报的第一个学校的艺考时间,我还挺紧张的,不知道天气会不会影响发挥。”
“安啦,你的水平,胡说八道都能拿证。”
“有你这句话,我必须成功。”林晓筝笑了,搂住祝诀的肩膀。
“我下下周要去做家教了。”祝诀扭头看了一眼还没离开的岑檐。
“挺好的,等到下学期学习任务更重了,你要买的东西比别人都多,提前挣点钱备着。”
“嗯,也不知道两年前高一这学期期末考试后会有什么新的线索,日记本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异样了。”祝诀一声叹息。
“走啦,先回家吧,别想这么多。”林晓筝拉起祝诀,走出教学楼回头看,高三这栋楼已经全黑了。
“大家走这么快?”
“去上补习班了吧,下学期学校要上集体晚自习,还要缩短周末,课外时间不多了。”
真的下雪了。
林晓筝一大早就跟着学校的车去了北京的一所艺术类高校。重重的雪压在窗外的树枝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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