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李管家。”夏昭仍旧穿着简朴的男装,动作利落地下马,伸手虚扶了下李季。
“谢小姐。”李季站起身,但仍低着头以示谦卑,姿态恭敬地将夏昭迎进了府中。
夏昭见那些护送她们的暗卫们全都留在了府外,没有跟进来,不禁开口问李季,说:“李管家,他们不住这里吗?”
李季笑着说:“回小姐,他们自有去处。虽然我们都是先帝的人,但我们分的是明暗两个面,我们白府为明,那些死士为暗,没事的时候我们不会见面,也不会联系。”
都是死士啊,就像甲卫那样,他们在这个组织里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有的也只是平时为了隐瞒真实身份,父皇临时为他们弄出来的假身份。
夏昭将死士一事记在心里,想后面为他们另谋道路。
夏昭她们走着曲折的长廊,穿过种满花的院子,幽幽的花香扑鼻。她借着夜里的灯笼烛光将路过的景致看了个大概。此处虽比不得春和宫华丽堂皇,但也算雅致有巧思,想着这就是她以后的家了心里也觉得很满意。
吃饭的正厅里丫鬟们已经备好了甘甜的果酒,摆好了菜肴,就等主人入席了。夏昭也确实饿了,接受了那些人的行礼问安后就下意识去拉宁女史的手臂,要她跟自己一同坐下,好好地享用美食。
但宁女史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扶着她坐在了主位上,怕她等会儿又要拉自己一同入座,宁女史在给她摆齐碗筷时低声提醒她说:“尊卑有别,这是规矩。”
夏昭不再坚持,在丫鬟端过来的热水里洗了手,被人服侍着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开胃汤,斯文秀气地喝了一口,开始了今天的晚膳。
食不言,约是一柱香后夏昭放下了碗筷,用干净的白棉布擦了擦嘴,又用香茗清口,然后依着往日的习惯,让人把没怎么动过的菜肴赏下去。
做完这些夏昭被宁女史扶着起身,李管家走上前亲自领着她们去休息的地方。
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夏昭要了热水,准备好好泡个澡,想着宁女史还未用吃东西,又让人再送份饭菜来。
很快白府的丫鬟们就把东西全部弄好了。随即她屏退了那些想服侍她沐浴的丫鬟,关上了门,屋子里就只剩她跟宁女史了。
片刻后,夏昭在帘子后面惬意地泡着热水澡,宁女史在帘子那边不远处的小桌上吃饭。
“阿姊,我喜欢这里。”夏昭愉快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到了宁女史那里。
喜欢不被约束,喜欢自由快乐,喜欢以后每一个不同,但都可以自己做主的明天。
宁女史正在夹菜的筷子停住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语气平缓地说:“小姐,我也喜欢。”
喜欢自由,喜欢被在乎,喜欢快乐健康的公主。
长安,皇城内。
天已经黑了,璟帝穿着一身龙纹白衣,坐在春和宫的小花园里看月亮。他的眼下发青,想必最近都没睡好。是啊,他怎么睡得好,他的妹妹走丢了,他总是梦见她在受苦,醒了也总是有些不好的猜想。
除了夏昭,他偶尔也会梦见父皇,梦里的父皇总是冷眼看他,似乎对他很失望,他想跟父皇说说话,却又觉得他们父子之间已无话可说。
皇后站在春和宫外,抬头看了看夜空里那轮孤单的弯月,觉得月儿虽美,但太远了,谁都只能远远地看着,永远无法触碰,更别提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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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帝啊,梦是反的,你妹妹现在过挺好。
第60章 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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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白府。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床上的夏昭悠悠转醒,发了会儿呆,想着昨天跟宁女史说好了的今天要出去听书,她撑个懒腰,起身下了床。
“小姐起了啊。”守在外间的绿梅和秋月两个丫鬟听着动静走了进来,一人手里端着洗漱用的铜洗,一个手里捧着放有衣物的檀木盘。
除开普通的粗使丫鬟,李管家又给她派了六个近身伺候丫鬟,都是些温柔漂亮,但做事又体贴周到的好姑娘们。这绿梅和秋月就是其中两个,其中绿梅善梳头,秋月善描妆,所以通常也是她们两个伺候她晨起。
洗漱完夏昭才算是彻底醒了,边抬手让她们给自己套衣服,边问:“秋月,阿姊呢?”
秋月笑着说:“天儿慢慢热了,府里正准备给我们做夏衣呢,今早就找了裁缝来,宁娘子去量尺寸,选料子去了。她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估计就要回来了。”
“嗯,那你们去了吗?”夏昭抬着脖子好让她方便给自己整理衣领。
绿梅把衣服理顺,蹲着的秋月动作灵活地给她系腰带,笑着说:“去过了,宁娘子让我们先去的。”
她们几个丫鬟第一次见宁女史时都有些怕她,又只知她姓宁,比她们都要年长些,想亲切些叫她一声宁姐姐,可“宁”才刚出口,对上宁女史那张冷脸后面那两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了。
这时她们又听见身份尊贵的小姐也叫她“阿姊”,顿时那个“姐姐”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宁女史冷漠地看着她们,似是发现了她们纠结的心思,淡淡地说:“我姓宁,你们以后叫我宁娘子吧。”
她们当时就松了口气,这个称呼好,不过分亲近,也不算太疏离。
不过接触了这一个月后,她们也发现了宁娘子是个好前辈,她虽然总是冷着脸,但她为小姐做事总是比谁都想得周到,做得细致,也会告诉她们小姐的喜好,耐心教她们如何照顾好小姐。
夏昭穿好了衣服,照了照镜子,很喜欢这身青色窄袖束腰的衣服,觉得出门很是方便,随后她就让绿梅用了个镶有珍珠的小冠将头发高高束起垂在身后,又让秋月给自己画了个带着点英气的眉毛,妥妥的一个飒然女公子。
一旁的绿梅却觉得这个头发梳得太简单了,就又给她编了几个小辫,系上了一根淡绿色的发带。
弄完这些宁女史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绣有锦鲤,成人巴掌大的钱袋子,里面装的全是碎银子,那是李管家每天为夏昭准备的零花钱。
“阿姊!”夏昭从镜子里看到了她,高兴地起身走向她,说:“你回来了啊,你看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说着她还给她转了个圈展示自己今天的穿着。
“好看。”宁女史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柔和欣慰。
公主来青州一个月了,在这里没有人禁锢她,伤害她,她的心慢慢放松,不再抑郁下沉,虚弱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有元气,人也变得开朗了,特别爱笑,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让人不自主地想对她好点,再好点,好让她永远都能这么开心。
夏昭抱着宁女史的手臂,撒娇着说:“阿姊,我都有些饿了,想去吃东街的包子,我们去买好不好,吃完了我们就去听书。”
“小姐!”负责安排夏昭膳食的丫鬟青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有些委屈地看着夏昭,说:“奴婢今天也包了包子,是你爱的香菇青菜馅和藕丁酱肉馅,还配了青菜鸡丝粥。”
“哈哈,小姐,她为了包这个包子寅时一过就起来了,我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见个黑影还以为进贼了呢,吓我一跳。”脸圆圆的,皮肤很白的冬华笑着从春荷身后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刚摘的茉莉花,边说着边把花插进了空着的花瓶里,沁人的香气四散开来。
府里其实也有好几个厨子做饭,手艺不比酒楼里的大厨差,青荷只需根据夏昭的喜好去排菜谱就好。但青荷有颗做厨娘的心,特别爱看别人吃她做的东西,你吃得越多越开心,她越有成就感。
奈何这世道对女厨娘不太友好,府里的厨子又都太有危机感,一般不让她去厨房发挥,所以她也一直挺郁闷来着。
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瘦成竹竿似的夏昭,而自己又被安排负责她的膳食时,她简直都要激动得哭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
刚开始给夏昭安排膳食时,她拿不准夏昭的口味,就只开菜单,让府里的厨子做了送过来给夏昭吃。
等后面大概了解了夏昭的口味后,她就给了那几个厨子一些碎银子,让他们给自己腾了个地,自己亲手给夏昭做了好几次饭。
她见夏昭吃自己做的饭菜也挺香的,便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她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并问以后自己能不能经常亲自做饭给她吃。
夏昭可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见她如此喜欢做饭,便点了点头,还让李管家专门给她新修了一间小厨房,让她随意发挥。
真的,当夏昭让人给她修小厨房时,夏昭在她眼里就成了一个浑身充满光辉的仙女。
而当她拥有了自由下厨的权力后,她有事没事的就去研究吃的,给夏昭加餐那是是经常的事,而夏昭也很给她面子,无论饿不饿,都会在她把食物端上来时吃个几口。
然后夏昭就迅速的长肉了,前段时间还是皮包骨,如今脸上饱满得都要长婴儿肥了。
夏昭承认春荷在做饭,以及把人养胖这件事上确实很有天分,但一个人的饭吃多了偶尔还是想换换口味。
但她每次对上春荷期待的目光又都不忍心拒绝,于是这次夏昭就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宁女史,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心思,说点什么好带着她出去吃。
宁女史当然懂她,看着春荷说:“小姐还要去听说呢,怕赶不及了,你就用手帕包两个包子我们带着路上吃吧。”
“也好,我马上去弄。”春荷满意地笑了,转身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一个口味包了一个,又快速盛了小半碗粥,端去给了夏昭。
春荷善意地说:“小姐,这粥已经晾了一会儿了,吃着不烫,你先喝口粥垫垫吧,可别饿到了。”
“嗯,这粥熬得香。”夏昭笑嘻嘻地接过碗,直接站着用勺子吃了几口,随后赶紧把碗还给她,说时间来不及了,拉着宁女史就走了。
春荷追了几步,跟着问:“小姐,中午回来用饭吗?”
“不了,我们在外面吃。”夏昭拉着宁女史小跑了起来,像只快活的小鸟,她都想好了,中午要去吃白鹤楼的烤鸭。
出了白府,夏昭还是去东街买了藕丁包子吃,配着一碗热豆浆,吃得十分满足,而春荷带的包子则被宁女史吃了。
吃饱喝足,夏昭双手背在身后,像个老大爷一样慢悠悠地朝着茶楼的方向走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宁女史看着公主悠闲自得的小模样,低头笑了下,随即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脱离了原来的身份,远离了曾经的旧主,她似乎也渐渐有了很多鲜活的情绪。
进了戏园子,找了个方便听书的好位置,又点果子和茶,夏昭与宁女史就坐在那等着说书先生就位了。
今天讲的是秦大将军年轻时打仗的故事,故事里的秦大将军犹如战神降世,每次带兵出现都能把那些低落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听得众人纷纷喝彩。
虽然故事有夸大的成分,但夏昭还是听得热血沸腾,临走时还丢了二两碎银子打赏说书的老伯。
走出了茶楼,夏昭心里还有些激动,走路都有些晕乎乎的,而宁女史则冷静很多,多年暗卫的经历,多次为主人的私欲出生入死,相比去想什么是家国大义,她更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完成任务。
她的心在多年的训练中变得冷硬,虽然后面因为公主又变得柔软了很多,但她也只学会了多在乎一些身边的人,总体来说还是比正常人少了些光明与热血。
关于先帝留下的那些暗卫如何安排,公主曾问过她的意见,她想“暗卫”始终与普通人是不同的,就算放他们自由,他们也未必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保持现状,起码公主是个好主子,更是个好人,她不会想着去杀谁,也没什么争权夺利的心。
于是她沉默了片刻后说:“公主,让他们继续为你做事吧。”
让他们保护你,你也给他们依靠。
夏昭想了想,还是联系了甲卫,让他把所有暗卫都召集起来,自己亲自去见了他们,给了他们所有人自由选择的权力。
公主给了他们三个选择。
一:继续做她的暗卫,一切照旧。
二:可以留在白府做个普通伙计,随时都可以拿工钱离开。
三:拿一笔钱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公主以为会有很多人会选择离开,毕竟被束缚的生活在她看来没什么好的,可她猜错了,没有人选择离开。
公主对此有些失落,有些困惑,便问她这是为什么?
“可能习惯了吧。”她是这样回答公主的,公主说甲卫也是这样说的。
看来甲卫与她一样,选择对公主遮掩一些丑陋的事实,比如:一日暗卫,终生暗卫,非死不得解脱。
她也是一样的,永远也抹不去自己身上做过暗卫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胆子更大,运气又太好,然后她现在才能在青州这太平之地,享受这闲人的惬意。
“阿姊你看,那里有荷花!”公主惊喜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移目看去,那里有个白发苍苍的阿婆靠着墙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悠闲地摇着蒲扇,身边放着一竹篓的荷花。
夏昭兴奋地拉着宁女史往那边走,说你:“阿姊,我们去买点吧。”
“好。”宁女史神色纵容地被她拉着去买花。
原本夏昭是打算去白鹤楼吃饭的,但现在买了一抱荷花,怕花没了水枯萎得快,犹豫了下,想着还是花重要,又乐颠颠地抱着花回了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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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女儿,亲亲。
第61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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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夜色好,一轮下弦月高挂天空,星子四散点缀在侧,星月相辅相成,各有其美。
夏昭的院子里,大家吃了晚饭后聚在那儿里赏月。夏昭躺在摇椅上,双手垫在脑后,舒坦地看着星空,宁女史也坐在一旁享受此刻的宁静,其余几个侍女或坐或站的在那吃果子说笑。
看了会儿浩瀚的星空,夏昭想起了秦瑜,撑起了上半身,偏头问宁女史:“阿姊,这都好几天了,你说瑜哥哥收到了我的信了吗?”
宁女史估摸着时间,说:“应该收到了吧。”
“那就好。”夏昭安心地继续躺着,猜测着他看到自己那封只装有一小支茉莉花的信时会是个什么反应,而他又会回复她些什么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昭望眼欲穿,可总也等不到秦瑜的回信。
就在她等得都有些失去耐心,翻出纸笔想再给他写一封信时,丫鬟紫烟笑着小跑进来,说是有客来访。
有客?她在这隐姓埋名,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客呢?夏昭疑惑将笔搁在一边,然后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了某种可能,转身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她跑出小院,跑过长廊,最后远远地看见花厅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修长背影。
她放慢了脚步,小口地喘着气。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觉得自己还算得体后又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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