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杯。”
她说。
然后,又是一杯。赢试将她从长椅上扶了扶,半跪在她身边,一手扶着她背,一手端着茶盏。姜环迷迷糊糊的双手扶上他的手臂。
几盏水下肚,姜环觉得舒服多了。同时她的眼睛开始不听使唤,赢试察觉到她精神不济后,扶着她躺下。又从子辛那里拿回了姜环的外袍,小心的为她披上。
披完,他半跪在姜环面前。看着她浓密的睫毛,陷入睡眠的样子。
半晌,他无声笑了。
转身靠着长椅在她面前坐下,手里依然抱着长剑。
子辛忙忙碌碌过来时,两道身影一躺一靠已经睡着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了。
另一边祁雍带领侍卫回重阳殿后发现尸体无数,就是找不到祁禹和姜环,他想着两人应该是逃走了。便带着侍卫准备出去寻找,不料中途听到南宫那边有打斗的声音。
急匆匆带着侍卫奔赴南宫,赶到时只见满地刺客的尸体,从中抓到一个苟延残喘的刺客。祁雍令人带了下去,剩下的尸体他令人清理掉。
从那个活着的刺客口中得知他们这次是倾巢出动,就为了杀掉祁禹。祁雍立刻返回祭天阁,便见到安然无恙的王兄和姜环赢试两人。
看着安然无恙的王兄,他紧绷的神情才有所松懈,大口呼吸着空气。
“地牢里的那个,别让他死了。”
侍卫快速清理好重阳殿与南宫外的尸体,血迹被清洗掉。处理尸体时,白敬发现池中有一具没穿盔甲的侍卫尸体,便令人打捞上来。
祁禹在前殿屏风处的墙角里发现了血迹,又看到殿内丢弃一地的侍卫铠甲。转而来到殿门前,一件熟悉的外袍映入眼帘,他掀开袍子,下面是一具侍卫的尸体。
难道是姜环?
“殿下,池中打捞出一具侍卫尸体,被人扭断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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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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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内,灯火不息。
春月望着床上熟睡的人,本打算熄了灯火。谁知姜环突然一激灵睁开了眼睛,唤她:“春月。”
“殿下。”春月上前去床边扶她。
姜环脑子一团糟,睡梦中还能梦到刺客的血。她梦见那把剑穿透刺客的胸膛,赢试却没把握住力度,剑尖直直刺入祁禹的腹部。
她能感到祁禹的头颅垂在自己肩头,慢慢没了呼吸。
赢试猛的抽出剑,他说抱歉。姜环只记得自己满脸眼泪,她说你怎么没控制住力道,你怎么把表兄杀了。
而对面的人,不断说着对不起,甚至跪在她面前。
伏在地上的人突然就变得满身伤痕,他留着眼泪的眼睛似在像姜环倾述。
也就是这时,姜环醒了。
“春月。”床上的人咳了两声,她极力掩饰:“你去给祁雍传个话。”
“就说,当时有个刺客伪装成了侍卫,把看守重阳殿的侍卫都杀了。”
“是,殿下,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春月扶着她躺下,替她盖紧被子。“奴婢去去就回。”
地牢内暗无天日,地沟里散发着腐烂的气息,阴冷潮湿席卷着整个地牢。
祁雍背对着牢房,一个侍卫低声在他耳边汇报。
“核实了?”
“已经和池中的那句尸体核实过了,加上王姬那边传来的话,确实是刺客杀了这名侍卫,然后将尸体藏在池底,最后刺客穿上这侍卫的铠甲,这才光明正大的进入重阳殿而不被发现。”侍卫顿了顿,“之前池里的太监估计也是遇害的。”
“下去吧。”祁禹拜拜手。
他转身面对着被绳子绑在地上的人,抬手命人将地上的刺客驾了起来。
“辛州人?”
他扬起嘴角笑。
刺客不语,他便继续说:“是你们辛州侯指使?还是你们自发来刺杀?”
刺客呸了一声,驾着他的侍卫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刚毅的脸。
“你们祁氏王丧尽天良,只知纵横享乐。人人得而诛之。”刺客不屑道。
“享乐?”祁雍冷哼,“百年前,我祁氏先祖为抵抗北蛮鞠躬尽瘁战死沙场。你们不依不饶埋冤他穷兵黩武。百年后,我王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们还是埋怨他只知纵横享乐。”
“倒是尔等,不识君恩,来王宫刺杀,我王兄都病入膏肓了,还要被竖子索命。”他无奈叹息,“真是竖子该杀。”
“祁禹,你年年征战,不管百姓死活。你也好不到哪去。”
呵呵。
“那你呢?”祁禹突然反问。
“辛州侯指使你来王宫行刺,该当何罪?”
刺客急忙反驳:”你简直信口开河,我等来王宫行刺,皆是因看不惯祁君不顾百姓死活。你南征时,皇州大旱,难民北上入我们辛州。辛州救济不了,只能驱赶难民,却导致饥民抢粮。辛州上的文书你们朝廷管不了?你们朝廷置之不理,辛州灾民无数,王宫内却锦衣玉食。”
见他冥顽不灵,祁雍骂了句:“刁民。”
“刁民?”刺客见他不讲理,反击道:“刁臣!”
“你骂谁?”祁雍一激灵,怒瞪质问他。
刺客再度激他:“竖子与匹夫,刁民与刁臣,殿下切莫自负。”
敢情他是在骂自己匹夫,又骂自己连匹夫与刁臣都不如。
“你胆子挺大,不过你最好谨言慎行。既然能被我查出是辛州人,你就要清楚你的一言一行都决定着辛州的生死。”
不知他打的是何等算盘,刺客停了嘴,只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祁雍很快恢复笑容。
“你最好赶快把幕后主谋供出来,不然我可替你找替罪羊了。”他嬉笑道。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卸磨杀驴啊,蠢货。”
他笑的阴冷,如地牢般寒气渗人。只是他的冷是给人以心里上的刺激与不安。
之前与他的斗嘴都不过是做戏,套出需要的话而已。祁雍收起笑,厌恶的表情快速转换。
“辛州是死是活,拜你所赐。”祁雍最后开口:“杀了。”
“你就是个疯子,你丧心病狂。”
意识到自己给他留下把柄后,刺客嘶吼不断的咒骂他。祁雍充耳不闻,眉头紧皱的走出地牢。
牢门边,祁雍嗅了嗅袖口,“王兄怎么样?”
“大祭司说陛下身体正在恢复,明日便可醒来。”
“嗯。”
翌日。
“祁雍真是怎么说的?”姜环持怀疑态度。
“殿下是这样说的,说感谢王姬救陛下于水火中。还特意给咱们南宫送了不少宝贝。”
“真的?”一想到祁雍那么强势的人会毕恭毕敬说出这种话,姜环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送了什么?”
“送了不少小玩意儿,还有些胤州的美玉。”
玉?祁雍难得好意一次,但这在姜环眼里根本没用,她气鼓鼓的叉腰控诉。
“祁雍不是号称文武双全吗?一个刺客就把他绕懵了?我带着陛下死里逃生的时候他在哪?我差点被刺客一剑捅死,他人呢?还统率王军?我呸!”
这文武双全是吹出来的吧。
见她口不遮拦,春月开始制止她:“殿下,小点声,隔墙有耳。”
姜环停了嘴,可脸上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她小声继续控诉:“祁禹他还不如赢试靠谱。”
起码赢试最后还在关键时刻赶来救场,祁禹带领那么多人,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这简直匪夷所思。姜环表示对祁禹能力的深深质疑。
“殿下一提到祁禹殿下就气不打一出来。”春月掩着笑。
“春月?你什么意思?”察觉到她话中有话,姜环立刻制止这种想法。“祁禹这种人,琢磨不透。”
军营里,赢试下马卸剑。天色灰蒙蒙连成一片,白敬风尘仆仆的从邙山赶来。他下马后路过赢试身边,示意他过来。
军帐里,赢试得知邙山路上那具女尸是被人所杀后,没有惊讶。
“秋月的死不是意外?”赢试猜测着试问。
他不是傻子,若是为财,为何不在杀了秋月后取走那枚簪子。反而杀了她之后将她沉入何底,像是……杀人灭口。
“根本不是意外,前几日我去核实了尸体,确认是秋月无疑。”
这几日宫中已是威胁重重,确认尸骨的真实身份后,白敬没敢声张。但他也由此发现了另一个线索,尸骨喉骨的位置上有一道明显的窟窿。
由此可以看出秋月生前被人一剑贯穿了喉咙,然后被沉尸河底。尸身被鱼儿啃食,此次若不是大旱,怕是谁都不会想到,邙山河底下还埋藏着一具尸体。
“尸体颈部的窟窿,像极了咱们王军的佩剑。”白敬目光沉沉的抬起。
“王军?是咱们王军的人?”
“不清楚,如果我没推断错,秋月应该是出宫不久后就遇害了,也就是两三年前。”
如果杀秋月是要杀人灭口,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赢试脑子里全是南宫……姜环?
殿下?难道此事和殿下有关?是冲着殿下来的?
在宫外杀人易如反掌,所以凶手才会秋月出宫后杀了她。换个角度想,可能是秋月知道一些不能透露的秘密,如果让她出宫,就不能保证这个秘密会不会被泄露。
所以才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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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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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满脸质疑,你摔到河里了?还把自己摔成这样。
“不论你去干了什么,总之别再折腾自己了。”他扯下架子上的干袍,哐当上手把赢试身上的铠甲给卸了下来,将袍子给他披上。“身上还有这么多伤,大典前你可不能倒下。”
赢试只盯着火光没有回话,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年轻英俊的模样。眉宇间则深沉凝重,他拢了拢外袍,往火堆边移了移。
帐内寂静无声,唯有火焰噼里啪啦。
帐外狂风大作,马棚里马声嘶哑。
大夏境内,几支队伍陆陆续续从东西南北向王都进发,有的穿过山脉,有的越过河谷,有的南下雪山…………
姜环在南宫修养两日后,祁禹曾宣过她到重阳殿用饭,只是有骊姬与祁雍在场。姜环一顿饭魂不守舍,祁禹还以为她食味不济,特意让小厨房上了越州的糖糕。这倒是戳中了姜环爱吃甜食的嗜好。
看着她大快朵颐,祁禹以为她是吃不惯王都的东西或是思念越州了,直接将做越州菜的厨子送到了南宫。
期间姜环去了两次祭天阁,子辛告诉她,到时候她将与地司一起祈祷。
只是这担任地司的人,姜环从未见过他出现。
她问了祭天阁的奴婢,奴婢支支吾吾也说不清。姜环倒是听清了,似乎是地司受了点小伤,这几日在修养。祭天阁到底只有那么点她可以踏足的地方,姜环很快就厌倦了。
下午她找了个机会再次出宫,想起之前和赢试说过会去宣阳侯府等他,姜环才发现自己好像压根没去过宣阳侯府,唯一一次还是让春月去送礼。
可能是觉得自己放了人家鸽子,又可能是实在无聊。姜环不知不觉就来到宣阳侯府外了,这里和春月说的一样,静谧古朴。
用现代人的思维来串门,姜环觉得太冒昧了,于是她故作一计。直接去敲了宣阳侯府的大门,开门的小童又是一脸茫然的看她。
姜环掂量着用词:“赢试在府吗?”
“赢试?这里是宣阳侯府。赢试将军是我们夫人的亲弟,但他不在这里。”
以为姜环找错了门,对方态度淡然解释,姜环故作惊讶,叹气道:“啊~他不在这里吗?可赢试约我来宣阳侯府见面。”
小童见她语气窘迫,万一真是小将军约在侯府见面的人,万一连夫人也认识,那可不能疏忽。赢试平日里在王宫进进出出,来侯府的时间不定,小童便相信了她的话,将人引了进来。
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姜环刚来这个时代时便百试不爽。刚开始是对春月,后来姜环渐渐的将它演变为自己缓解自己尴尬的伎俩。
也就是自己骗自己,以达到缓解尴尬的局面。
俗称“装愣”,再直白点就是厚脸皮。
进入宣阳侯府后,姜环才发觉自己被这小小的府面骗到了,宣阳侯府排面不大,其实是因为姜环看惯了巍峨的王宫,两种不同规格的楼房,姜环无意间将它们比较,宣阳侯府自然不会比王宫巍峨。
府内宽敞洁简,楼台水榭一应俱全。看得出宣阳侯夫人平日里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姜环想着,她是赢试的姐姐,和赢试长的像吗?
不过听春月说,宣阳侯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小哥。”姜环演戏演到底,继续问:“赢试什么时候来啊?”
“赢小将军之前总是来,几乎每天都来。这段日子不怎么来了,听说是宫中繁忙。”
之前几乎是天天都来…………
姜环脑子直接就炸起来了,不会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和他说的那句话吧。
所以他日日来侯府……不会是因为这吧。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姜环老泪纵横,赢试这傻小子…………
她默默憋下眼泪,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傻的男人。
小童在前引着,姜环边跟边张望。偌大的侯府竟没几个下人?
迎面撞上一女子,姜环眯着眼几乎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因为这女子的眉眼和赢试太像了,都是明亮透澈,温婉大气的模样。这就是宣阳侯夫人——赢文。
像赢文这种面相温和的女子,让人看了都觉得喜欢。这种在现代应该是邻家大姐姐类型,姜环鼓足了劲儿,势必要脸皮厚到底。
赢文听闻有客人来拜访侯府,还是赢试的客人。先是心生疑惑,后决定亲自去看看。
见姜环独自站在厅前张望,赢文几乎是立刻想起王姬殿下。靠近一看,果不其然,正是王姬殿下。
“殿下光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赢文第一次面对面见到王姬殿下,神色不由得慌张。
厅内古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但耐不住姜环实在好奇,总想看一看,瞧一瞧。转身就见赢文朝自己行礼,依旧不习惯的姜环本能反应去扶她起来。
“夫人快起。”
赢文只在王姬及笄时匆匆见过她一面,如今她的模样越发水灵,退去了些稚气,倒显得更丽质。
“听闻是赢试约了王姬殿下,这孩子从小便粗心,也没有提前和我说,还要劳烦王姬殿下亲临寒舍。这真是…………”
以赢文对赢试这些年的了解,他平日里好友寥寥无几,竟能有亲自约上府的好友,竟还是王姬殿下。这完全超出了她对赢试的了解,看来赢试比她想象的更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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