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一清隽少年高呼下命。
雨水落在盔甲上,胤州骑兵们瞬间持枪冲锋,与前来追捕的白甲追兵相撞在一起。
厮杀中姜环心脏紧跳,不敢有一丝放松。她紧紧抱着赢试垂下脑袋。
轻声念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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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主朝朝暮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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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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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下最后一滴泪,弯下腰将额头靠在赢试的脸颊上。
“阿记,咱们这样,岂不是和王都撕破脸了。”副将问那少年。
赢记反驳他道:“你忘了大哥走前怎么说的?”
“王都对皇州灾情置之不理,又命我们胤州讨伐辛州,如此下来置百姓于不顾,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多少流民死在路上。王都现在扣押了大哥,便是要拿捏我们的命脉,三哥逃回来便是给胤州留一个主心骨。”他转身离开城头,副将连忙跟上。
“如果我们弃三哥于不顾,便是中了王都的下怀,大哥在他们手里,三哥也被我们摒弃,胤州还有谁能主事?”
副将劝道:“可是你也是赢家的儿子。”
“我是赢家的儿子。”赢记加快步子下楼:“正因如此,我才要为赢氏着想。”
他幼时便知自己只是赢氏的养子,可父亲母亲待他宛如亲子,大哥与长姐也将他视为亲弟,现在胤州陷入此番境地,群龙无首。他绝不可能让三哥死在城下,他也绝不会把三哥交出去。
“尔等不许再提此事。”他厉声道。
那日的大雨下了小半天,赢试与姜环被送到侯府上时,雨已经停了。
两人都昏迷不醒,赢记没有声张,毕竟母亲也卧病在床。他唤来了大夫为两人把脉,赢试身上的伤口都被一一清洗,大夫说并无大碍。赢记也就放心了。
倒是姜环的伤势不容乐观,她的伤口已经发炎,本就体弱加上淋了雨。大夫开了不少药。赢记亲自叮嘱下人,定要好生照料。
做完一切,他命人将城前的尸体处理干净,目前还不能光明正大与王都撕破脸皮。
赢试在第二天中午醒来,那时赢记在府里忙的焦头烂额。得到三哥已经醒了的消息,他第一时间赶到赢试的院子外。
赢试醒来的那一刻,坐在床上看了四周很久,不再是军营的帐篷,火堆被八仙桌取而代之。他看着这间多少年没有回来的屋子,思绪被拉回很多年前。
大哥会带着小弟从窗外路过,姐姐则会推着二哥来唤他,府里的佣人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父亲会在院子里打拳,只有母亲和他一样从不早起。
周围的一切拉起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年少时曾在屏风后捉迷藏,曾与长姐一起从侧门溜出去。
“回家了。”赢试笑着说,眼眶却不禁湿了。
“三哥!”
门边的人见他醒了,直接飞扑而来。赢试只见一道白影袭来,速度之快,他始料未及。
“痛痛……痛。”
赢记连忙起身。“三哥,你没事吧。”
赢试摸摸头,“没事。”
“阿环呢?”他问。
“那个女子?她还在昏迷。”
听到这里,赢试立刻问:“她怎么样?她伤的严重吗?”
他神色焦急,赢记也不敢瞒他,道:“有点严重,不过我已经找最好的大夫去了,你放心,一起都是我亲自打点的。”
赢试摸了摸她的脑袋,继而去捏他的脸。好不真实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脸颊被他捏的红了一块,赢记一把拍过他的手。反抗道:“三哥,痛啊。”
“没事吧。”反应过来的赢试又去看他的脸。
“没事。”
赢记摸着自己的脸,好奇问:“三哥,那个姑娘是谁啊?”
赢试回:“越州侯之女,王姬殿下。”
“王姬殿下?”赢记满脸的不可思议,“三哥,你把王姬殿下拐回了胤州?”
他一惊一乍,把赢试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憋了好半天,赢试才咽了口气,回:“她放我出城的,因为我受了伤,我不能弃她。”
赢记点头,颇为赞成。
“所以……王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赢试没有回答,赢记也没有追问。
赢试养好伤后在侯府转了一圈,然后的日子他便时时去看望母亲和姜环。
赢母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着,赢试没有过多去探望。他更多时间是守在姜环的床前。
听赢记说那天他昏倒后,是姜环抱着他,在雨中说了很多话。她怒斥守城的将士不该这样对赢试,她把赢试那么多年来受的委屈一一发泄出。
是她在雨中,在王都的追兵面前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那时的赢记刚里到城头上,还在侯府照顾母亲的他听到赢试回来的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城墙上,命令手下开门。
赢试听完嘴角微微上扬,他握紧姜环的手说,“她一贯如此,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子。”
床上昏迷的姜环自然听不到,他继续说:“我去王都,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了她。”
一旁的赢记就默默看着自家三哥把手搭王姬殿下的手上,然后深情款款的说。我去王都,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了她~
这气氛不对啊,赢记咳了声,强行打断道:“三哥,你同王姬殿下……什么关系?”
“我心悦殿下。”他直白毫不避讳道。
赢记:不愧是三哥,虽然从小就不爱吭声,但到了王都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爱慕殿下就直接把人带回胤州,就差下个聘礼了。
王都那边,祁雍发现大牢里的姜环不见后,连夜派兵寻找,最后才发现人可能是跑了,卞梁去审问南宫的人时,发现王姬殿下的那个贴身宫女也不见了。
看来是早有预谋,祁雍气的猛砸案牍,姚子靖不敢吭声。
他突然想起后宫还有个骊姬,“把骊姬叫过来。”
半晌后,骊姬从重阳殿赶来,祁雍见她就满脸戾气。
“姜姬人呢?”
骊姬微愣,随后想起两人曾一起偷摸着溜进祭天阁的事,缓了缓才确定祁雍应该不知道。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不知道。”
简直是火上浇油,祁雍怒气更盛:“你比姜姬胆子还大,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几个脑袋?”
骊姬总觉得大宴之后,祁雍脑子就不对劲,疯疯癫癫的。现在想无缘无故给自己扣罪名,她可不认。
祁雍那些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了。
“王上莫不是气昏头了,王姬殿下被谁关在哪,我可不知道。”骊姬讽刺他。
祁雍,你是狗吗?乱咬人。
“姜姬被我关在哪,只有你和卞梁知道。”祁雍质问她:“是谁走露了风声?”
“自然不是妾身。”骊姬面不改色骗他。
“骊姬你骗我干什么?”祁雍冷笑诈她。
此刻,骊姬的内心在自我催眠:我只是把姜姬被关在牢里的消息告诉了子辛,所以应该是子辛放走了她,子辛放走了她和我没关系吧?又不是我放走了她,所以和我无关,对,和我无关,祁雍这是强加罪名。
“骗你?”得出与自己无关的结论后,骊姬被他气到了,“我太闲了?姜姬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抓不到别来我身上撒气。”
“你不是新挑了六洲骑吗?这么?堂堂六洲骑连一个柔弱女子都找不到?也真是废物,找不到你还来问我?我一介深宫妇人怎么可能知道?我连王宫的门都没出过…………”
她喋喋不休在祁雍面前辩解反驳着。
一旁的卞梁:还扯上我了?
祁雍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间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一副伶牙俐齿的嘴,真应该缝上。
“还有你。”骊姬来到卞梁身前,“你身为六洲骑,连一个女子都找不到?你怎么进六洲骑的?就这点本事?”
骊姬越说越激动,卞梁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在骊姬控诉中,坐上的祁雍生无可恋的离开了大殿。
临走时还小声的吐槽:“真应该把骊姬的嘴缝住。”
独留卞梁一人承受骊姬的怒火。
鬼知道哪晚卞梁经历了什么,姚子靖只知道他接下来几天都没说话,连宫内守职都没去。
姚子靖还安慰他,“被女人骂了一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了的。”
卞梁少见没反驳他,表示赞同。
最后撂下一句:“骊姬夫人很漂亮。”
姚子靖还傻乎乎的回:“对啊,看在骊姬夫人那么漂亮,被她骂两句就算了。”
但他没搞清楚卞梁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祁雍离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哑奴给他撑起伞,他走在前面深深叹了口气。似是十分疲惫,夜里起风后,哑奴的伞有些不稳,祁雍就放慢了脚步。
这哑奴是他幼时捡回来的,一直与他同住在宫外。直到祁雍登基,哑奴才搬进王宫,一直在他身边伺候。
哑奴生的清秀,身量不高。祁雍走一步她便要快速抬腿去跟一步,祁雍慢下步子后哑奴也跟着慢了下来。
那伞在头上摇摇晃晃,祁雍突然停下脚步,哑奴低下头不敢看他。
手上的伞被一把夺过,祁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举着伞。
深宫狂风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相伴走在管道上。祁雍自顾自问:“以后不必出来了,你待在寝宫里便可。”
哑奴说不出话,只得乖乖点头。
她刚进宫不久,温顺又听话。一直待在祁雍寝宫里不曾出来,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祁雍不想让她出现,她便乖乖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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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雍喜欢话少温顺的姑娘~
第42章 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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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州这边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
其他各个大州也都关闭了城门,相互封闭。王都的通缉令已经昭告天下,赢试只能待在胤州。他每日都会去看望母亲,而赢母不是睡着了就是不认识他。
赢记亲眼看着赢试跪在母亲床边,唤着母亲。
而床上的赢母只是胡乱喊着赢诀的名字。她翻起身去抓赢试的手,问:“诀儿,你这么才回来?”
赢试一愣,告诉母亲:“我是赢试。”
“诀儿,你妹妹呢?”赢母依旧把他认成了赢诀,她抓着赢试的手,自顾自说:“诀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出事了,母亲怎么办?”
说完,赢母便哭了。她前半辈子靠着母家无忧无虑,后半辈子被老侯爷照顾的无微不至。直到老侯爷突然撒手人寰,赢母不会打理侯府,里里外外的担子都压在赢诀身上。
赢谦是他的心头肉,赢诀则是赢府的顶梁柱。
孩子们接二连三的离开,已经让赢母备受打击,赢试不敢告诉母亲大哥被王都扣押下来。
赢记处理了那些追兵,王都没有证据证明赢试一定在胤州城内,先前攻打辛州派去的王军也多多少少对胤州军有了解,王都暂时不打算对胤州下手。
赢母那边派人日夜照料,一晚赢母厢房里的丫鬟深夜叩响了赢记的房门,大夫丫鬟倾巢而出围在厢房外。
最后大夫从厢房里出来后,只对赢记说:“老夫人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娘。”赢记望着母亲枯黄的面容,哀求道。
大夫摇摇头,叹气道:“老夫无能为力,就这几个月了,你们好好陪着老夫人吧。”
“大夫!”赢记摸干眼角的泪看着大夫离去。
自那以后,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考虑到母亲体弱,众人没有去打扰她。
直到王都的消息传到胤州,胤州侯畏罪自杀,宣阳侯夫人自刎谢罪。
胤州上下全民皆泣,老弱妇孺无一不哀。
赢记得知消息时,手中还拿到幼时姐姐送他的陶娃娃。他在最平静的晌午得到最令人奔溃的消息,陶娃娃落地的时候,他只觉得大脑一阵发麻,耳鸣声不断,整个天空与大地在不断翻转。
随即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着床边的赢试。
他撑膝抱头,什么话也没说。兄弟之间无声的沉默是最后的默契,最后赢记看着赢试抬起的脸,几滴晶莹的泪从他透亮的眼睛滑落。
“都是因为我。”他说。
“三哥,不是的。”赢记也不好受,但依然努力安慰赢试。
“三哥,祁雍是打仗的帅才,却不是治国的君王。”他说:“三哥,大哥不会希望你责怪自己的。”
他努力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咽进眼眶里。
“我不相信大哥是畏罪自杀,我更不相信阿姐是自刎谢罪。”
“对,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赢记虽没去过王都,可他少时读遍古籍,大夏已是强弩之末,侯爵坐拥强兵环绕王都。
若放任不管,大夏很快就要亡了。
“祁雍一即位,便拿辛州开刀,还调胤州军前去。给辛州扣上谋反的罪名,不论别人信不信,只要有罪名便可,可他竟然还要对胤州动手,这便是碰到硬石头了,胤州世代忠烈,仅仅因为祭天阁的荒诞预言就对胤州侯下手,真是蠢到家了。”
路上的段姒骑着马,对着身旁的行光道。
行光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沃野,不禁感叹:“大夏境内还有如此鲜活之地。”
段姒也闻声看去。
“快到胤州了。”
行光不解的问:“小姐,咱们为什么要去胤州啊?”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见?”段姒翻了个白眼,“相信我,王都这么做,一定是要把胤州往死路上逼,胤州这么富饶的地方,绝不会坐以待毙。”
“小姐的意思是?”
“胤州会反?”行光大惊。
“我可没说,不过咱们是辛州的逃犯,王都肯定不能去。”说完,她垂下头叹气:“胤州侯竟然死了,一定是被逼死的,或者屈打成招。”
“我爹说了,王都最擅长这一招。”
行光也赞同:“胤州侯是个好人。”
“行光,你姓什么?”段姒问他,两人同行了这么久,段姒只知道他是自己父亲派来护送自己出逃的将士,名唤行光。
“我没有姓。”行光回答。
“有名无姓?”段姒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有了,段行光。”
说完,她架马朝着胤州飞奔而去。
独留身后行光看着她的背影,
“段行光?”段行光笑了,继而策马奔驰而去。
消息传到胤州没几天,赢府的大门被赢记下命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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