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赢府的识途鸟只剩下五只,其中赢诀的识途鸟已经垂垂老矣,再也飞不起来了。那只是他接过父亲老胤州侯的识途鸟。
小姑娘脑子里满足刚刚飞过的玄色长尾鸟,如果她也有一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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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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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脱罪名……
郭叔一直让他洗脱罪名,到底想要他干什么?
赢试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思量,他手里把玩着那串绿松石链子,最终起身去了马车边。
他掀开帘子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姜环,毯子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赢试来到她身边,姜环始终没有醒。
赢试伏下身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又看她良久。
林间寂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赢试把姜环身上的毯子顺了顺,推出车厢拿起一旁的剑,向林间走去。
草丛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赢试抽出剑握紧。
唰!
一道黑影袭来,赢试侧身躲过,那黑影转身朝他飞扑而来,赢试隐约看清是道人影,他转身一脚,毫不留情的将那人踹开数米外。
王军佩剑猛的插在地上,赢试双手搭在剑柄上,他此刻居高临下,地上的人嘶哑着发声惨叫。
“魏括,你怎么混成这样?”
他双手握着剑柄,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的魏括。
那道黑影慢慢从地上坐起,魏括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抬头看着面前披着大氅,头带素巾的赢试。
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寒而栗,嘴角噙着笑却令人胆寒。
“赢试?”魏括狼狈坐起。
面前那柄剑寒气逼人,赢试打量了会儿收起剑,走进向他伸手。
魏括差异的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犹豫。
心里的情绪翻滚,王都时两人就不对付,虽然都是魏括挑衅在先,也有几次把赢试惹毛过,比如把赢文轻手给他做的衣衫烧毁之类的。
凭着良心说,赢试的脾气实在好,不记仇。不然这会,向他伸来的就不是手,而是那把剑了。
他表情有些难堪,伸出去回应的手也是慢慢拖拖,手搭上手的一瞬间,赢试没犹豫,一把将他拉起。
魏括显然一惊。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魏将军。”赢试挑逗着问。
难得见魏括这么狼狈,这在军营里都少见。
魏括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他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样子。
“和你一样,死里逃生。”
提到这里,魏括心里又气又恨,“我本是去追捕你的,卞梁那个混蛋暗地里对我下手,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他射成塞子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
魏括狠狠呸了一口,他擦着嘴角的血,恶狠狠道:“祁雍要替换六洲骑,卞梁和姚子靖那俩无名小卒抱了他的大腿,现在就是祁雍手下的鹰犬,恨不得把咱们杀光。”
“祁雍要我们死,他那样的人疑心太多,谁也不信任。”赢试提起剑就要往回走,魏括连忙跟上。
赢试问:“然后呢?”
“被那阴险小儿偷袭后,我就一路逃回皇州,王都的追兵一路兵临城下,我那死鬼老爹不给我开门。”他摇摇头,“结果,我那从小与我不对付的大哥竟然来救我,他把我推出了追兵的包围圈里,然后他死了。”
魏括说完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声,“我死都没想到,竟然会是魏泰来救我。”
“他不待见我这么多年,我也没奢望他能对我有什么手足之情。”魏括发出心里的怒气,那怒气中又夹杂着无奈与心酸。
“可他偏偏要这样让我欠了他一个还不清的债。”
赢试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好好活着吧。”
如今皇州已经暴乱,魏氏父子身死,皇州被起义军攻占。
魏括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天杀的,老子一定要杀了卞梁。”魏括说完,突然道:“对不起。”
赢试茫然看他。
“之前在王都总看你不顺眼,还有烧了你姐姐给你做的衣服。”
这真不像魏括能说出的话,赢试沉默良久,最后哀哀叹口气。
“我阿姐已经死了。”
魏括的脸色可以说一阵青白,他这些天一直在逃亡,还未听闻赢文与赢诀已死的消息。他正面看着赢试,才发觉他头上戴的是缟素,而不是普通头巾。
那玄色大氅后绣着胤州的银色苍龙,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在王都时大相径庭。平日里只觉得他温和,此刻那眉间一股不怒自威之气自发而出。
魏括说不出他哪里变了,但他就是给自己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赢试没有在树林里做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对,他变的更锐利了。
不再是那个温温和和的赢试了。
魏括跟在他身后,火堆旁的人以为有流贼突袭,纷纷拿起了剑,赢试让他们把剑放下,众人打量着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在得到赢试的命令后才放下剑。
“你的人?”
赢试点头,坐在火堆前重新燃起了火焰。
“去哪?”魏括坐下。
赢试用树棍扒拉着火堆,抬头看了他一眼。回:“越州。”
“越州?那你们还要走好几天,越州离胤州可有八千里远。”魏括把手伸近火堆边。“我可以给你们带路,这边我比你熟。”
“是吗?你有什么条件?”
“让我跟着你们坐马车。”魏括厚着脸皮提。
赢试脸顿时就黑了,“你还是回皇州吧。”
“别啊,我可是受了伤的人。”
他露出胳膊上的伤口上,赢试简单撇一眼,回他:“跟着我们可以,但坐马车不行。”
“为什么?”
“因为马车里有一个比你伤的更重的人。”
魏括一脸懵,继续问:“谁?”
赢试还未答,魏括就再度出声,“别告诉我是王姬殿下。”
见赢试没有反驳,魏括的脸色炸起,“你竟然把王姬殿下也拐走了。”
“事发突然,她放我离开了王城,我不能弃她。”
说到王都,魏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但他左右思索,没有说出后。
火堆旁,魏括大快朵颐着剩下的烤鸡,边吃边问:“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你我都是通缉犯,没有活路了。”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姜环告诉他的话,以及郭叔的劝言。
大夏腐败不堪,皇州百姓以及起义,祁雍远在王都急于调兵遣将,却始终不发兵。
该怎么办?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亲人,如果可以,我会竭尽所能保护我剩余的亲人。”
他没有给魏括一个肯定的答案。
魏括放下手里的烤鸡,盯着篝火,“赢试,有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若不提前防备,后患无穷。”
“我知道。”
他在沉默许久后说出这句话。
在那个黑夜里,他平静的接受了所有身边人无声的劝告,他拾起了胤州赢氏的责任。
正如年幼时,父亲常常告诉他,胤州赢氏应当肩鸿任钜。
每一个赢氏族人都与家族的兴亡息息相关,马车的缰绳握在每个人手里,没有人能以苟活而得万全。纵使只剩一人,胤州也绝非鼠辈,绝不祈求苟活。
胤州赢氏,绝不任人宰割。
黎明前赢试站在山岗上看着那道光,玄色的大氅上的银龙栩栩如生,赢试眺望着远方,那一缕分割大地与天空的曙光正缓缓东升,他似看见曙光中,残云涌动,苍龙的模样高挂天空。
马车里姜环觉得全身酥麻,她难受的翻了个身。
与车夫同坐车前的魏括掀起帘子。
姜环弱弱一句:“水。”
旁边的小姑娘摇了摇水壶,她看向魏括。“空了。”
魏括反手把腰上的水壶人给她,小姑娘眼睛都亮了。
车队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驶,魏括带领着车队避开险道,越州一带比皇州情况要好得多。
“越州侯屯粮早,听说私底下有个粮仓,可供数万人食。”郭叔驾着马车道。
魏括靠着车门边,看着身后渐渐远离的穷山恶水,“越州偏远啊。”
“那是姜家有早见,虽然前任越州侯反了,可姜家的根还在,越州这边与王都联手,便可前后夹击皇州,镇压起义不过是时间问题。”
赢试驾马使过,车队转入大道。一路以来出胤州,过奉京,已经迈入了越州。眼下翻过这道山,前方便是越州城。
“阿爹,还有多久啊。”
小姑娘探出脑袋。
郭叔握紧缰绳,不敢分心,只道:“快了。”
山间落叶繁多,车队穿梭其中,惊起一阵鸟。翻过这道大山,高耸的越州城头映入眼帘。
马车上的魏括不禁坐起身,“这越州城……”
“越州作为大夏南边的门户,常年与边夷作战,夷族的骑兵过于凶猛,城墙自然是越高越好。”郭叔道:“姜家历代侯爵大兴土木,才修造起的越州城坚不可摧,就算是云梯也难以攀登。”
越州的城墙相较于其他城墙更加磅礴,黑色巨岩磊起的城墙上高挂祁氏白凤旗,角楼上的巨型弓弩蓄势待发。
一列列将士手持长矛站在旗下,巡逻的士兵来回穿梭。
“这城墙怕是王都也难以匹敌。”赢试感叹道。
“王都的差远了,看到那些黑色巨石了吗?”郭叔指着城墙下散落了几块近人高的石块。“那些巨石是大夏境内最坚硬的玄铁岩,千钧之重而近人高。这钟巨石是边厥特有的岩石,姜氏将它们从边厥运到越州,花费无数钱财与百姓才建造起了越州坚不可摧的城墙,至今无人能攻破。”
“整个大夏境内没有一座城墙能与越州城匹敌。”
马车渐渐靠近越州城,众人临近这座巍峨磅礴的城墙,如巨兽咆哮般威严而又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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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兵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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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靠近越州城下时,墙头上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箭头直指城下。
赢试叫停了马车,车里的姜环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她刚要起身就被一旁的小姑娘拦住。
小姑娘道:“你不能起来。”
她神智不清道:“我就看看。”
“外面的人不让我们入城。”小姑娘透着帘子看了一眼。
“这是哪?”姜环没起来,依旧躺着。
“越州。”小姑娘漫不经心地答。
姜环的瞳孔倏的一颤。
越州城上兵围满墙,将士们持戈披甲,弓弦拉紧的吱吱声充斥着空气,漫天乌云压城,越州外顿时狂风咆哮。
赢试的大氅随风舞动,他们停在城下。
城上之人高呼:“越州已封,尔等速速离开。”
“我们护送王姬殿下而来,让越州侯出来。”马车前的魏括大吼道。
随后,城墙上爆发出一阵喧笑声。
“尔等宵小,我们王姬殿下可在王都里好好待着,你们护送的是谁?”
魏括握拳握的咯吱作响,咬着牙道:“快给老子开门,耽误了王姬殿下,越州侯饶不了了你。”
城墙上的大胡子士兵笑的更大声,“笑话,老夫守越州的时候,尔等还不知道在哪呢。”
魏括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姜环拉出来给他验验。赢试解了大氅,郭叔接过大氅转身递给车厢里的女儿。
大胡子士兵收起笑容不再废话,“如今各州已封,皇州难民无数,尔等怕不是从皇州要过来讨饭的吧。”
他随即走下城墙,不久后,越州城门大开,一队骑兵奔出城门,继而依次排开将他们包围。胤州的将士立刻抽出剑应对。
北风呼啸,越州骑兵持起长枪。那大胡子士兵体格魁梧,稳坐马背犹如俊山般高大。他驱马信步而来,眉眼间如鹰隼般锐利,审视着每个人。
“小子,你陪老夫过两招,赢了我就带你见侯爷。”大胡子士兵轻蔑道。
说完,他猛的抽出一旁士兵手上的长枪,倏地掷向马车前的魏括。魏括身上有伤,多日来跟着车队连夜奔波,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长枪割裂风声,如猛兽般鸣叫。
魏括瞳孔骤然放大。
只听“铛”的一声。
一柄飞剑横来,将长枪拦腰截断,那柄飞剑横叉入土,溅起一层泥。
众人皆惊,大胡子亦是后退一步。
车队中赢试单手持缰,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那柄剑前,他环顾周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那插入泥土中的剑拔起。
“他有伤在身,不如由赢某代劳。”他立在马上,将那柄沾了泥的剑架在肘处,滑过擦净上面的泥。
“小子,你就是胤州赢氏的人?”大胡子胯/下的马不安分,他拽紧了缰绳问。“你是赢氏的谁?”
大胡子的马不安分的刨蹄,他靠近围着赢试问:“你是十四岁袭爵的赢诀还是天资卓越的赢谦?”
大胡子的剑在赢试胸前晃悠,众人大气不敢出。赢试拧着眉盯着那把巨剑,大胡子的佩剑与正常佩剑不同,赢试在王都里听说过“越州老将,巨剑燕开。”
这人十有八九便是巨剑燕开。
赢试单手持缰,手中剑一横,只见剑锋滑过,横剑劈推那柄巨剑。
他剑指燕开,冷冽道:“胤州新侯,赢试。”
燕开手持巨剑,嗤笑道:“狂妄小儿,老夫可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接着人马奔腾,四周士兵立刻散开。燕开手持巨剑来到赢试身前单手持剑。
赢试眉头微皱,立刻看出他的意图,单手持剑,勒马扬蹄,虽后马声嘶哑。燕开的巨剑可直接砍断马腿,赢试缰绳拉得紧,马儿扬蹄侧身闪躲。
“这老者是燕开,与段良松齐名的武将,守了越州二十多年,从未失手。”郭叔眯着眼仔细看。
“燕开?”魏括好像知道这人,依旧不甘示弱,“咱们可是六洲骑,那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燕开是老将,那柄巨剑砍了不少边夷的脑袋,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郭叔有些担忧。
两柄剑身相撞,赢试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拆卸了般,那柄巨剑的重量果然非常人可持。赢试后退几步,燕开笑了,嘲讽道:“小子,你不如你爹。”
“是吗?”赢试再次握紧剑。
两人颤抖间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伤。
两匹马加速冲向对方,赢试握紧剑扛下巨剑压下来的重量,燕开咬着牙劈下,却被这小子给接下了。
“竟然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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