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试嘴角抹上冷笑,缓缓绕过沙桌。他此刻看起来完全褪去了在王都时的样子,同一张脸上往日的温和不再。
他来到白仲身侧,帐门旁的魏括握紧了手里的剑。
顷刻间,剑光闪过,鲜血溅在沙桌上。
“全杀光。”
魏括挥剑命令道。并毫不留情砍下一旁叫嚣将士的头颅。身后的胤州军即可散开将沙桌围起来。白仲立刻慌了。
只听人声惨叫,鲜血四溢。
“赢宣灵,你要干什么?”白仲怒喝。
转眼间,帐内已是鲜血淋漓。赢试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肩上。
他弯下腰,在白仲面前低声道:自然是送你去见白敬。”
“我儿……我儿,不会饶了你的。”白仲的头被猛的按在沙桌上,赢试的力气之大令他动弹不得。
“别装傻了,六洲骑被祁雍全部替换重洗,你不是不知道。除了本侯和魏括,无人生还。”他将匕首猛的扎进沙桌上。
银闪闪的刀刃近在咫尺。
白仲突然剧烈挣扎,“本侯答应与你结盟,本侯答应,快放了本侯。”
“是吗。”赢试阴冷道:“可惜,晚了。”
匕首划破他的喉咙,白仲的蠕动很快消失,鲜血流在沙盘上染红了大片江山。
魏括不禁咽了口口水,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赢试。赢试抬眼冷漠的看着他,然后起身丢掉匕首。
帐内尸体七横八竖,营外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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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易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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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亭附近白仲带来的小部分并州军已经被胤州军围杀殆尽。
赢试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清理尸体,夜幕低垂,龙亭纷纷亮起火把。屠杀过的地方很快被清理干净,赢试路过一群尸体时,停下了脚步。
成堆的尸体前跪着数十个瘦小的并州军,副将带着一队将士将他们围起。
魏括上前问:“怎么回事?”
副将指了指这些瘦弱不堪的并州军,答:“魏爷,你看看这些并州军。”
魏括不明所以,接过副将手里的火把。他站在这些并州军面前,屈膝弯下腰。火把靠近时,依稀能看清这些并州军在发抖。魏括目光有些诧异,一把掀掉面前这个并州军的头盔。
赫然露出一张稚嫩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恐惧的看着魏括。
“这些是什么?”魏括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又将火把移到其他并州军身前。
一副副盔甲下的都是孩童,其余的胤州军也纷纷上前,把剩下的头盔摘掉。
一个又一个孩童稚嫩无辜的脸庞被火把照明。
“这些就是并州军?”赢试从众人中出来,胤州军纷纷列成两队。
“侯爷,这些都是并州侯强征入伍的并州军。”
赢试蹲在那孩童面前,仔细端详着这些孩子。“你……多大了?”
这孩子看着也不过十岁左右,还未长成就被并州强制送入军营。那孩子完全没见过这幅场面,畏畏缩缩往后靠。
赢试看着这些孩子,沉思了片刻。
吩咐道:“把他们带下去好生照料,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护送他们回并州。”
“另外,去抓两个活口过来问问。”
副将:“是。”
胤州大帐里,魏括一把撇开面前的酒。
“白仲那老东西,竟然拉孩子来滥竽充数。八九岁的稚子他都不放过。”
赢试亲自审问的俘虏,但审问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顿饭就把这俘虏收买了,赢试坐在案边,看着那俘虏大快朵颐以及差点把一桶饭吃完后,都怀疑并州侯是怎么把这是七零八落的军队拉到边境的。
连哄带骗?
俘虏吃完后,赢试给他递过去一杯水。那俘虏眼都没抬,喝完后打了个长长的嗝。赢试刚要开口,俘虏小弟直接号啕大哭。
“多少年没吃顿饱饭了!”
俘虏小弟直接痛哭流涕跪在赢试脚下,“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这一举动着实令赢试震惊,用一顿饭就敲开了他的嘴。赢试将他扶起,仔仔细细询问后才得知,并州的一万军队基本都是滥竽充数,州内蝗灾不断,饿死了不少人。
这些八九岁的孩子此前连马都没见过,被并州侯拉到战场上充数。留在家乡的大多饿死,而在军中的也是食不果腹。
简而言之,就是并州侯不顾百姓生死,粮库被官吏私吞,霉粮充数被运往战线上。这一万人的军队早就面目全非。
赢试眉头紧张,本已在与白仲约见时将两千军队移到龙亭埋伏,借机杀了白仲,然后再与暗中北上埋伏的一万胤州军会合,连夜围了并州大营。
那一万军队竟然不攻自破。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一万并州军?
胤州这边分成两派,魏括主张全部坑杀,赢记主张全部收编麾下。两边争执不休,最后赢试敲定主意,要走要留,全凭他们自己选。
回并州的由胤州军护送回去,愿意加入胤州的不敢许诺千金万金,但粮管够。这一万人一大半留了下来,赢试差人把其中十八岁以下的并州军送了回去,另外给每个回去的人分了粮,剩下的收编成新的并州军。
一万并州军瞬间被瓦解,新编的并州军由魏括统领。不久粮食从胤州向北运去,两只军队挺进并州。
城内外两支并州军相互对峙,那些回去的人受过赢试的恩惠不愿敌对。并州无粮,赢试就带着粮驻扎在并州城下。那些新并州军高呼着开门,百姓们听说城外有粮,在城内躁动着。
守城的将士不愿开门,最后被并州望族勒死。
跟随赢试进驻并州的还有身后那一车车粮食,胤州军们纷纷护着粮食,生怕发生饥民抢粮。
这一车车粮食暂时解了并州之饥。
赢试留下魏括管理并州,自此胤州后患解决,并州划入胤州阵营。
魏括按赢试的法子在并州内施粥赈灾,封严查并州城门。大旱期间,商贾们哄抬粮价,并州城内的粮食真成了一粒万金。
胤州的米粮入城后,并州商贾为防止米价被平抑,立刻带着粮食外流,转战其余饥荒之地。两军把守着城门,若遇不从则杀之。
最后一并搜查了白仲家与并州地头蛇,大大减轻了胤州粮食的压力。魏括看到白氏粮仓那一刻,简直目瞪口呆。
偌大的粮仓里,粮食堆成了小山般。
根据下人来报,这些抬哄粮价的商贾背后是并州侯指示,从而使得百姓投告无门。并州侯再从这些商贾手中收取钱财,一半私吞,另一半上交王都。
一层层操作,最后这笔钱明面上清清白白进了王都,实则早就中饱私囊被官吏们对半吞吃。
底下的老百姓还在果腹的边缘挣扎。
王都看并州这么快交齐了钱税,还以为并州繁盛,于是不断提高并州应交的钱税,如此下来循环反复,并州老百姓早就被掏空了。
胤州那边,赢试解决完并州这个后患之后,又马不停蹄赶回胤州。他并不是空手而来,从并州那里带了匹锡石回到胤州。
最后他在临冬之际,换上胤州的玄色苍龙服,在胤州城头上,在众目睽睽下,砍断了那枚象征大夏的祁氏凤凰旗。
白色旗帜孤零零落下,任由来往行人践踏。
属于胤州赢氏的玄色苍龙旗升起,在胤州城头迎着冬日的暖阳高高飘扬。
自此,胤州举旗易帜,赢氏举兵欲反。
当然,姜环得知的时候赢试已经做完了一切。她的下巴就没合上过,自己养个伤的期间,赢试直接一套流程把胤州带上了谋反的路。
姜伯言在女儿伤好后,来探望过几回。临近年冬时又开放了粮仓,越州才算好过。
姜环在赢试面前放飞自我,但在姜伯言面前就显得拘谨许多。她伤好的差不多后,面对着不熟悉的环境根本不敢乱跑,虽然现在是姜伯言的女儿,但她一点都不敢麻烦这个爹。
每日要么就是让春月给她从小厨房偷吃的,要么就是读话本子,听春月讲那些故事。日复一日姜环发现她有些想赢试了。
赢试万一兵败了怎么办?
脑子里全是赢试怎么这么快就起兵了的疑问。转而又想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胤州,结果亲人全都离开了。
哎。
胤州侯不死,还尚能挽回。可胤州死了,他袭爵是必然,王都没法拿这个问罪。但祁雍不至于傻到这么轻而易举杀掉这个筹码。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太突然,从大宴围杀开始,姜环就觉得不对劲。
天命紫薇星?
她来到这里没有任何金手指和提示,姜环只凭借自己仅存的知识摸索到后面的结局。按她看小说的程度,其中一定有一股背后的势力在推动,就如小说中的暗线,之前的每一个事件都有可能是埋下的伏笔。
这个势力可能是一个人,一群人,也有可能是一个抽象的东西。
姜环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摇曳的树枝。
天命紫薇星,祁禹是,祁雍也是,而赢诀据说也是。前两个都是王,而后面一个则是大夏境内最具威胁的侯爵。
难道灵王也是紫薇星命格?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要找到子辛,请他一算,便可知下一个王是谁。
谁是推翻大夏的人。
倏地起了一阵风,屋里的烛火忽明忽若,姜环起身干脆灭了那烛火,转身便看见台上的鸟。
姜环:?
“鸟?”姜环心道这鸟长得真别致。
她靠近后,那鸟也不飞离。这鸟像燕不似燕,尾羽更长,如凤凰般。
那鸟在木窗上啄了啄,姜环才看见它腿上绑着的信件。
这就是赢试说的识途鸟?还真找到了她。不过……这识途鸟怎么认识她的?难道是在胤州昏迷的时候。
取下信件展开后,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姜环惊吸一口气,又去把烛火点明了。
赢试……这写的全是废话。
问她伤怎么样?在越州过的怎么样………………哪有女儿在亲爹家过的不好的,而且还是独生女。
姜环白眼一翻,笑了。立刻拿起笔在反面回:一切甚好,勿挂念。
写完后,姜环觉得自己太会回信了。
赢试看到后肯定眉头紧张,目光神疑。她就是想逗逗赢试。
脑子灵光一闪想了想,他现在已经起兵了,要管整个胤州的事肯定忙的要死。还是不给他添乱了,又大笔一挥,懂事的把那行字勾掉,用朱砂笔画了两个意洋洋的小表情。
然后转回字条正面对着赢试的每句话勾勾勒勒。
阿环的伤好了吗?后面用朱砂笔画了个勾。
阿环最近过的怎么样?打两个勾…………
还非常细心的在下面写了注释,圈出那个勾,指明就是好的意思。
远在胤州的赢试忙完后,在烛火下看着回信。
轻声默念:“阿环最近过的怎么样?两个好。阿环在那边吃的怎么样?三个好…………”
灯火下他的脸庞柔和,嘴角镶着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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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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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里的气氛异常压抑,自从赢诀死在牢里后,祁雍的脾气就越发暴躁。
临近年冬,宫里都盼着能下一场大雪,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可老天偏偏不随人意,天气越来越冷,一点下雪的意思也没有。
祁雍大大缩减了宫里的用度,谴散了不少宫人,筵席之类也都一一砍掉。王军的装备要赶在年前全部重新翻修完毕,卞梁整日王宫内外两头跑,铁铺里的打铁声日夜不断。
王宫内的用度一缩再缩,祁雍当初得知赢诀死后,滔天的怒意差点让他把立政殿给掀了。负责守卫大牢的侍卫全都被他砍了脑袋,与此事有关的人全都打入大牢。
卞梁那时刚从军营赶入宫,得知赢诀死了的消息后,全身发麻。赢诀不能死,他若是死了,王都就少了一个筹码,并且给了赢试名正言顺承袭爵位的机会。
大宴之后,赢诀被关在牢中,是祁雍一直用赢文的安危吊着他的命。赢诀看着祁雍恼怒的样子就知道弟弟已经逃出了王都,但是祁雍竟然拿赢文威胁他。
虽然赢文早在赢试逃出王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在了城下,可不知情的赢诀还是被祁雍掌握在手里,因为赢文的死讯并没有传到他耳朵里。
这个能遏制胤州的棋子却突然在狱中咬舌自尽,而去胤州不久便得到胤州侯与宣阳侯夫人双双殒命的消息。
祁雍彻查了王宫上下,将所有可疑的人全都绞杀。一时之内,王宫中流血不断。骊姬被关入大牢,祭天阁也死伤无数。
宣阳侯的大门再次打开,祁绕多日闭门不出后,在王宫的诏令下打开了封尘已久的大门。
立政殿里,祁绕卸甲上殿。
祁雍多日未眠,眼下乌青厚重。他示意祁绕坐下,又驱散了下人。开门见山道:“追捕赢试那日,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听卞梁禀告过,但其中还是有不少疑问。
“那日,臣妻擅自出府,放赢试出城……”
话未说完,祁雍立刻打断:“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门?”
“臣弟不知,臣那日派足了侍卫守护宣阳侯府。”
大宴之事,极少有人知道。就连祁绕也不知全貌,为什么赢文会出现在城门?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兄长被扣押,弟弟被追捕。
大宴上刚发生的事,远在宣阳侯府的赢文立刻就知道了,这未免太巧了。
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导致赢文死在了王城门前,他们损失了一个筹码。然后就是牢中的赢诀突然自尽,他们失去了所有筹码。
“有人潜伏在王宫里,把咱们当玩物。”祁雍饶有兴致道,他目光早已飘出了立政殿。“还记得王兄在位时的刺客吗?”
“辛州刺客?”
祁雍点头,“辛州刺客虽然已经水落石出,但是孤还是觉得不安心。辛州侯虽然没有承认,但是迫于局势还是给他扣上了罪名。但是孤想不明白,他没有理由刺杀王兄,你我二人谁继位都与他无益。”
祁绕突然出声:“或许他想把女儿嫁给你。”
“段姒?”祁雍记得这个人,段良松的小女儿,赢诀放走的辛州余孽。
因为是女儿身,祁氏兄弟没有过多在意。
如果这么说,倒真有可能。祁绕娶了胤州赢文,祁雍再娶辛州段娴,但眼下是不可能了,因为辛州已经被胤州与王军联手攻下,辛州与胤州绝不可能站着一条线上。
“段姒那个女子可是个暴脾气,不听话。”
祁绕饮了口酒,“那日,我射杀了一个给赢试开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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