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她哪里伤心?
宝嫣笑了,眼眸却湿润了。当真恨死他了。
她宁愿陆道莲待她凶恶刻薄一些,也不要这般虚情假意,温柔似水,他在哄谁。
其实这也不过是陆道莲弥补宝嫣的一种方式,他既给不了她真情,就只有施舍些假意,他当然是喜欢且克制不住撩拨她的。
但又希望她能守住本心,知道她心中颇有些难过,便想着从其他方面给她好处弥补她。
他不介意自己是否忠贞,但是新妇好像十分在意。
他不妨用这方面的约束讨好她,才向她保证他不会收下那些人。
陆道莲:“你是我亲选的女菩萨,我要你就好了,要他人有何用。”他说得好像对她一心一意。
宝嫣已经知道他对她没有半分喜爱了,之前种种不过是在她身上试炼,陆道莲越是这样她便越觉痛苦。
会在虚妄中一点一点沉沦走不出去。
对方要的大概就是这种结果,与其说是修行,更像是害人。
害一个好好的女娘守不住本心,还不负责,他就功德圆满。
管事被打发走了,陆道莲发了话,让他带着女娘一起滚,退回给晏子渊,让他自己享用。
屋外就清净了。
宝嫣发髻终于散乱了,披散在背后,落了一地衣裳。
云停雨歇,她缓过神,说的第一句话“该把我的人还回来了”,便不再多看神清气爽回味无穷的陆道莲一眼。
从趴着的桌案旁转过身,踩着酸软的玉腿,一件件将衣物套上身。
陆道莲拽住她的手,一脸可恶要求道:“我会让她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但你不能再拒绝我了。”
第46章
有句话说,女娘如衣物,在郎子们看来,她们就是点缀他们身份象征的玉珠宝物,是装饰,是工具。
所以可以随意利用轻贱。
宝嫣不觉得自己就只值得这点价值,书是很难读的东西,圣贤也很难做,但是宝嫣天分好。
如果不是女娘,她读书识字的能力比苏凤璘还高。
大篆小篆隶书别人难以学透的她倒是钻研得不错,就是为了嫁人荒废了,如此可见她在其他方面也是有价值的。
绝不是只能被人当做区区试炼之物。
如果陆道莲非要她助他一臂之力,那就试试看,他到底能不能行,会不会走到断情绝爱舍弃一切的地步。
宝嫣再抬头,已是吊起眉梢,有几分妩媚了,她的媚色摄人出窍,陆道莲第一次见她像狐精般的诱惑情态,当下微微一怔。
再仔细看,那道媚态已经掩入宝嫣的眉眼中不见了。
她现在是个略有些失魂,麻木却楚楚可怜的女娘,柔弱得像一捧细沙,轻轻一吹就散了。
这倒也惹得陆道莲对她更加怜惜,威胁时恶劣的姿态都不见,多情郎似的捧着她脸问:“饿不饿?在我这用些吃食再走?”
她听话,他就待她好,想要他温柔似水,还是专注深情都行。
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浮华表面,他能满足就满足,这样宝嫣开心,他也开心。
“你身子太弱,药膳可以助你强健经脉,不吃可不行。”
在宝嫣离去前,他又强行留下她一阵,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讨好安慰她,什么药膳,彰显的都是他怜爱她的心意。
宝嫣吃了就能感受到了。
这些药都是他吩咐贾闲那个会奇淫巧技的药郎配的,他虽治郎子不行,但对妇人的身体倒是很会调理。
自从晏子渊到处通缉他,人就一直被陆道莲藏了起来保命。
现在给宝嫣调理也算物尽其用。
宝嫣小口小口喝着药汤,满桌的菜有荤有素,都是一股药味儿,要不是为了强健体魄,还要以为她是个病秧子。
她现在不理陆道莲,越发沉默得紧也没干系,小花儿自有小花儿的倔强,胳膊拧不过大腿,等她感受到风吹雨打就知道靠近他怀里求呵护了。
陆道莲是这么想,还看得微微心痒,论礼仪教养姿态,宝嫣确实是他见过最舒畅的。
她细细慢慢地喝,好像喝不下了还在勉强,纤纤素手磨蹭时间那样撇着汤碗里的浮沫。
那一刻陆道莲不由得动了要亲自喂她的心思,从来都是旁人伺候他的份,哪有他去做这点小事小活。
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但是到了宝嫣这又不大一样。
吃过她最甜最出水的地方,好像喂她用食喝汤,都是情理之中的举动。
“我来。”他果然没忍住,大概是因为说通了宝嫣顺从他,此时情致大好,耐心也不错,不用宝嫣回话就擅自抢夺了她手里的调羹。
他明知道她喝不下了,还要喂。
宝嫣自嘲地勾了勾唇,还是在陆道莲把调羹递送到她嘴边时张开了唇。
但是身体比心里诚实,她不情愿喝了,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下,就那一口,如同母猫儿喝水,小小舔舐一番便当喝过了。
陆道莲不知道还能有这样一番操作,她这是在讨巧,可是他连怪罪她的心思都没有。
甚至为了看她“小猫舔水”,露出嫩嫩的舌尖,他还故作不知情数次把调羹倒回碗里,再舀一勺喂过去。
如此反复,直到宝嫣也受不了了,婉转的峨眉轻轻蹙起,多了一丝不耐烦,星眸微嗔地瞪向他。
陆道莲尽了兴,放下碗,捏着她的双颊便吻上她,“我真不想放你回去。”
宝嫣不再拿他的话当真,其实是懒得听了。
干脆回抱住陆道莲的脖子,主动地回吻,她刚吃了那些药,说是甜其实更偏苦。
就让她嘴里的苦涩药味儿苦死他。苦死这祸害。
她不太会亲嘴,为了把苦味儿传递给陆道莲,对着他的舌头拼命地嘬,这般无意的撩拨才是最为致命的。
她又香又软,陆道莲早就想把她吃了,现在自个儿送上门,真是不亚于飞蛾扑火。
他果然带着她又到榻上去了,宝嫣这一待直接待到了夜里。
天黑了,庭院里亮起灯笼。
小观抽抽噎噎地站在房门外,抱着猫,觉得自己好没用,害得女郎来赎她,又进了狼窝。
房门打开,宝嫣一脸沐浴过春忄青的模样出来,看见小观眼神一亮,被水洗过的眸子不仅含着潋潋春光,还有喜色,“小观。”
“好,好,你没事就好了。”宝嫣边打量边点头,半点不顾自己在这受了什么委屈屈辱。
陆道莲就站在她背后门槛处望着这一幕。
她脖颈上斑斑点点,红痕宛若枝上的梅花,还有牙印,他咬过的地方,她以前会羞会怒,如今和没事人一样。
甚至风情起来,让人目不转睛。
倒是她那个婢女,一副她遭了多大罪的痛哭流涕样,心疼地喊她女郎,要抵命一般。
“我没事的呀。”宝嫣轻声安抚小观,外头漆漆黑,她觉着是时候差不多该走了。
挽住婢女的肩膀,宝嫣拉着她朝外走去,路过守在屋外魁梧的壮汉,平静得都不像往日的她。
庆峰看向陆道莲,满是疑惑,“新妇这是……”
方才婢女说她受了好大的罪,新妇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安慰回去,这换做往常不该怨怼愤恨的回瞪两下,亦或是冷若冰霜。
怎么今日……
他能感受到,陆道莲自然也能感受到宝嫣的变化,他将此理解为,被他伤透了心了。
才会性情大变,不过也确实,更惹人心软。
用一种弥补的姿态,陆道莲琢磨片刻,吩咐下去:“是我利用了她,她一时无法接受才会这样。派人去金麟走一趟,她此时定然思乡情绪更重,宝物也没甚么稀罕,就派画师画几幅她家里人的画像,快马加鞭送来。”
这个礼物,想必很合苏氏女的心。
“女郎。”小观惴惴不安地看着宝嫣,夜路上,宝嫣松开挽着她的手,走到暗处才回头:“小观,我要报仇。”
他们都觉着她是笼子里的羊羔,逃不出去了,喂点草食就能哄得她咩咩叫。
可羊也是吃肉的,宝嫣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她准备将他们对她的算计,一点一滴地还回去了。
无论宝嫣做什么,小观自然是支持她的。
“女郎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她眼里视死如归,宝嫣却摇头,笑了笑:“哪至于到那种地步,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何能与通晓武力的他们相比。”
还好她是女娘,倒也不用刀光剑影地打打杀杀。
就用绕指柔,化成心尖肉朱砂痣蚊子血,再作一条白练,悬住他们的项上人头。
“那这只猫儿……”
宝嫣瞥去一眼,是他送的,小观是因为她,再无法对一只孽畜心生宠爱。
可是宝嫣说:“留着吧,人之间的龃龉龌龊,与它何干。”
她不仅要将这只猫儿养得好,还要时时日日与它作伴,这样才能彰显出她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痴儿模样。
那天夜里宝嫣是亲自抱着猫儿回去的。
陆道莲得知她梳洗后,还将猫也梳洗了一遍,然后同塌而眠,闻讯在自己房里弯了弯嘴角。
冲庆峰说:“我送的礼,还算可心?”
看来女娘都是喜欢这等瞧着无害,轻易就能捏死的畜牲的。
这样也就显得宝嫣在他心中更娇了,只有渺小脆弱的同类才会彼此依偎着取暖。
可怜至极。
宝嫣如今已不在意,自个儿在旁人心中是什么面貌了。
是丑陋不堪,还是烟视媚行,她心里有数就好。
就是不知晏子渊那边送了陆道莲好些个女娘,他给退了回去,不知道她这位夫君作何感想,还会不会再想些法子,给对方身边塞人。
若是塞进去了,宝嫣也不担心。
就怕晏子渊不再阻拦他们暗生情愫。
陆道莲拿她当猫猫狗狗,不来些人争抢,如何增加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恰好天朗气清,远山如黛,正适合出门巡庄。
宝嫣也不想在晏家待了,在贤宁那自请了巡庄的活计,便带着人马出发了。
她这无疑像是在躲避谁,小兽都是这样的,打不赢咬不过,可不就得跑得远远的。
对陆道莲来说,宝嫣此举称得上“畏罪潜逃”。
还怪怜人爱的,哪个猎手不是在看瓮中物,使劲卖力求生的样子觉着有趣呢。
宝嫣逃的就很有趣,她不敢在晏家待着,怕他缠她。
干脆借着办正事的由头躲到庄子去了。
那他追还是不追啊?
还是先让她猫个两三日,等她放松戒心的时候,再去偷袭她,看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可惜算盘打得响,总有意外发生。
晏子渊因为陆道莲拒绝了他送的娇娘的事,跑来向他质问:“为什么不收?”他以为会得到像上回那样的答案。
可陆道莲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会惹新妇伤心,还是算了。”
晏子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眯起两眼,阴恻恻地问:“你不会对她有意了吧?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妇人。”
陆道莲喟叹:“你还是不信。”
“我一个出家人,修行最重要。美色不过是过眼云烟,经历过一遭就能舍弃掉的。”
他态度无情且笃定,连晏子渊都不好怀疑他话里的真意。
“可你不收,我心里总是不安定。”他觉得陆道莲务必要拥有除宝嫣以外的女娘,只要他身边有多个侍候的姬妾,就证明他真的不看重新妇。
陆道莲没什么表情地思索了瞬息,答应道:“那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晏子渊机敏地瞪眼询问:“你要走?去哪?”
陆道莲冷声回应:“你要我收下那群女娘,我总要先说服了苏氏女才行,不然她心底在意,独自哭了怎么办?我如今,瞧她最顺眼,你要我帮你借个子嗣,我允了。可你也不能耽误我修行。”
就在陆道莲出发,去寻宝嫣时。
随同她去了庄子的府兵,忽而带着一小队人马和庄子里的下人回来了,周身尘土飞扬,见到晏子渊便张嘴哭嚎:“郎主,少,少夫人在山里,不见了。”
众人只见晏子渊神情一变,却没察觉到站在另一边戴着面具的白衣僧人,眼神微微泛冷。
巡庄就是巡视领地,每个月主人家总是要去一次,看看收成,看看地上的百姓安居得如何,听听民情。
说是轻松,其实也有点累,好在忙过开始两日,宝嫣后头就松懈了许多,她带来的人里有替她对账簿验收成的管事。
只要等他们对完了,再禀告给她听就成。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只用随处走走,或是选一处纳凉的地方坐着躺着,管事怕她在庄子待闷了,觉着无趣,便告诉她山上有个天然的温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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