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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便身体一软，晕倒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第56章 结丹
顾林芷感觉自己在冰冷的黑暗中慢慢下沉, 黑色的水包裹渗透进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灵脉被浸染，直抵神魂深处。
她只是仰躺着, 或许不是仰躺是其他的姿势，但都无所谓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存在于黑暗之中, 并将于黑暗中长眠。
突然，一道光芒从视觉前方直直刺入, 她生理性地眯了眯眼睛，紧接着，那光芒越来越强，范围越来越大，将周围的黑暗驱离，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挤出, 细微的疼痛感慢慢变大，最后变成如同被灼伤的痛楚。
随着那光越来越烈, 疼痛不断加剧, 顾林芷不由地蜷缩起来，咬紧嘴唇，两股力量在她体内交战, 最终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光芒刹那之间卷携着黑暗从眼前褪去。
顾林芷大口喘息着，睁着眼睛, 可眼前还有些模糊, 一个身影扑在她身上，却又不敢压到她, 只是带着哭腔道：“知知，知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顾林芷有些茫然，眼睛缓缓聚焦，看清了那在她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喃喃道：“兰汀……”
“知知！知知！”
“现在感觉怎么样？！”
“快去请苏谷主！”
“兰汀让开点，让为师看看。”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断钻入耳朵，顾林芷逐渐清醒过来。
这是间陌生的屋子，但满屋子的人都是她熟悉的，哥哥们都在，谢兰汀也在她身边，洛宗主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一位老者为她把脉，她记得刚才这位老者自称是兰汀的师父，想来应该就是神医谷谷主。
苏谷主为她把脉后，又下了几根灵针，转身对顾林生道：“她的神魂已经稳定，就是灵脉、灵根受魔气伤害太深，虽然做了重塑，近期还是需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大动灵力。”
顾林生对苏谷主道谢后，送苏谷主出门，钱清秋和洛以宁也嘱咐了一句让顾林芷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离开了。
屋子里的人只剩下谢兰汀和顾林海，顾林芷想要坐起身，却感觉到身上针扎一般地疼痛，她伸出手，觉得手指十分僵硬。
“这是灵脉重塑后正常的现象，等过两天就会缓解。”谢兰汀扶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软垫，给她递了一杯灵茶，“知知，喝点水”
顾林芷伸出手，端上灵茶，慢慢地放在自己唇边轻抿了一口。
上好的灵茶蕴含的大量灵力从她的食道扩散开，顾林芷感觉到舒服很多。
顾林海端着一盘糕点：“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修真之人除了口腹之欲，很少因为充饥而吃东西，顾林海这一盘糕点也是按着顾林芷的喜好买的，不为灵力补充，就为让她解馋。
可顾林芷现在没什么馋需要解，她看向屋里的两个人，伸手摸了摸谢兰汀有些红的眼角，问道：“我昏迷多久了？灵宝大会怎么样了？”
“你睡了七天，灵宝大会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谢兰汀抓着顾林芷的手，又有些要哭，但她努力憋住了，对顾林芷露出一个笑，“知知，你真的太棒了，你做的那个法器，破了落云会的封灵阵法！”
顾林芷听到个陌生的名字：“落云会？”
“是一个魔修组织，大概是这百年中兴起的，”顾林海说道，“他们的手背上都有黑色云纹形状的落云印，大多是那些入了魔的傀儡师、炼器师、阵修和灵修。这次他们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人才潜入了灵宝大会，这些人里应外合，在这次的灵宝大会专用仙网架构上做了手脚，将芥子结界和他们那个阵法隐藏在芥子球中，倒计时的时候铺开阵法，将选中的对象拉入芥子结界中。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选择了你。”
顾林芷想起来那个魔修手背上的印记：“那个挟持我的魔修，手背上确实有这样的印记。然后呢？”
“他们铺开阵法后，外面使用灵通子盘的人几乎都被阵法控制住了身形，除了我……”谢兰汀拿出灵通子盘，“我灵力回路有问题，这是你特地为我做的灵通子盘，所以躲过一劫。但那时候能动的只有我一个人，你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原本我特别害怕，后来净珩仙君不知怎么出现在了会场，他先是唤醒了洛宗主，因为洛宗主手上的灵通子盘是他下过保护阵法的。接着让我们去找你做的法器，他留下来布阵迷惑闯进来的魔修，等我们找到你做的法器破坏掉他们的阵法时，大家便同那些魔修混战起来。”
参加灵宝大会的修真者最高等级是大乘期，最低的是像顾林芷这样的筑基期，但除了像洛以宁这样的灵修外，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以经商为主的买主和炼丹师炼器师，他们不经常参加斗法论道，所以哪怕修为高也一时难以制服那些身手诡谲的魔修。
两方着实焦灼了一会，魔修们见势不好四散逃去，散仙盟只抓到了几个，却不想那几个人当场自爆，于是现场又是一阵混乱。
等净珩仙君抱着顾林芷破掉芥子结界出来的时候，局面基本已经被仙盟控制住了，而他如此出现在现场，怀里抱着满是魔气的姑娘，让所有人都一惊，就连仙盟也戒备起来，是洛以宁出面道出他的身份，才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
但疑问又随之而来。
净珩仙君常年不出玄道仙宗，这次的灵宝大会更是拒绝了邀请，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但顾家人来不及疑问，因为被净珩仙君带出来的顾林芷浑身魔气缠绕，灵脉、灵根、灵台几乎被魔气侵蚀殆尽，情况极其危急。
所幸神医谷谷主也在灵宝大会现场，和净珩仙君一起帮顾林芷重塑了灵根灵脉，再加上顾林芷天生道体的庇佑和顾家不要钱似的稀有灵宝砸下去，才保住了她的命和道途。
“其实一开始仙盟的人是怀疑净珩仙君的，毕竟他出现得太突然了，原先又一直反对仙网，所以那会儿有说法，是他看出了仙网漏洞，把消息给了魔修。但重塑灵脉又需要他的帮忙，因为他是现场唯一一个大乘期天生道体，只有他能帮你，”谢兰汀说道，“顾家家主出面，你三哥做保，才把净珩仙君暂时保了下来，暂时困在这里为你疗伤。后来在那个破掉的芥子结界里，找到了魔修的尸体，也抓出来了仙盟的内奸，这才让净珩仙君洗清了嫌疑。”
顾林芷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别担心，”顾林海看顾林芷的神情有些不对，急忙说道，“净珩仙君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他被请去排查仙网的其他问题了。”
“所以，”顾林芷看向他们，“我现在是在仙盟？”
谢兰汀点头，顾林海的神色有些犹豫。
顾林芷已经猜到了一些：“仙盟是不是把我也列为怀疑对象了？”
不然没道理在仙盟给她治病而不是顾家。
顾家财大气粗，别庄遍布修真界，距离灵宝大会会场最近的别庄肯定比仙盟要近。
“他敢！”顾林海立刻说道，接着又软下来，“知知呀，你别多想，你做的法器救了整个灵宝大会的人，他们不是把你当嫌疑犯，只是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不过不着急，不着急啊，哥哥们都和他们说好了，必须等你完全好了才能问。”
顾林芷揉了揉眉头：“没事，让他们现在问吧，问清楚细节，才好继续追捕那些魔修，二哥，你去请仙盟的人来吧。”
“知知，”谢兰汀的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你现在灵脉灵根重铸，再加上刚刚结丹，怎么也得再适应一段时间，不急于一时的。”
顾林芷的手一顿，她有些疑惑：“结丹？”
她不过是筑基中期，为什么会结丹？
“师父说，重铸灵根之法九死一生，”谢兰汀道，“但有净珩仙君的大乘期天生道体和你的天生道体应和，提高了此法成功的几率，同时你们有师徒契，所以在重塑灵根后你境界提升，是很正常的。”
顾林芷将灵力缓缓凝聚，现在的她对于这过于宽广的灵脉有些陌生，灵识顺着灵力游荡到灵根处，看到了那原先凝实的无规则灵根此刻变成了金色的球状。
金丹期……
“也算是因祸得福啦，”谢兰汀拍拍她的手，“不过你得好好适应适应，等身体完全没事了，再去应付仙盟的问题，病人最大，你是我师父费劲千辛万苦救回来的，谁敢多嘴，不用顾家哥哥出马，我师父他老人家第一个都不答应。”
顾林芷闻言便不再强求，谢兰汀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顾林海起身开门，门外传来声音：“我听说她醒了，所以来看看。”
顾林芷的手指微微一动，谢兰汀看了眼门口，小声对她说道：“是净珩仙君。”
顾林海侧身把净珩仙君让了进来，顾林芷抬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关琮看着顾林芷，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周身的灵气循环看起来并无大碍。
“二哥，兰汀，”顾林芷开口道，“我想单独和……和师父谈谈，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顾林海和谢兰汀对视一眼，嘱咐了顾林芷要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房间。
顾林芷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个屏蔽声音的阵法，关琮道：“我来吧。”
他的手一挥，一道保密的结界阵法便加在了屋子内。
顾林芷看着他，问道：“当年的章生，是你吗？”
关琮沉默了一会后，摇了摇头：“我不是他。”
第57章 祖宗们
“章生, 是我在明一仙君寂灭后，我在凡间做的一次傀儡的尝试。”关琮平静地说道，“我没想到它最后会落到魔修手中。”
顾林芷闭了闭眼。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被打碎。
她记得在那芥子结界中, 章生脖颈处出现的印记是翼菱叶的印记，是代表着净珩仙君作品的印记。
同时，那也是唯有制造者才知道的、傀儡的命门。
而知道净珩仙君做的傀儡，像梅竹兰菊那样, 是有一定自主行动能力的。
如今他亲口说章生不是他，那么也就说明了, 那十年，是傀儡章生自主行动的十年。
就像当初她抱着小叽，小叽对她挨挨蹭蹭，是出自小叽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净珩仙君的操纵。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巧合。
她在凡界偶遇了净珩仙君做的傀儡, 邂逅了一段爱情，得到了一个没有完成的承诺。
也是, 大乘期的净珩仙君, 怎么会屈尊去凡界呢？
她到底再期待什么？
黑色的头发挡住了顾林芷的侧脸，她低声笑了出来，然后蜷缩起来, 头埋在膝盖中，笑着笑着，那声音便成了呜咽的哭声。
关琮站在原地, 手动了下好似要轻抬, 却又硬生生地止住动作，他的眼睛看着抱膝哭泣的顾林芷, 脑子里想的都是拜师的时候她说过的话。
不是普通朋友吗？
不是都已经快忘记了吗？
为什么……
芥子结界里顾林芷嘴角带血绝望地喊出的那声“章生”还在他耳畔回响，关琮的手缓缓攥紧。
为什么你会这么痛苦。
等那哭声渐小，黑色的脑袋在膝盖上蹭了蹭，顾林芷缓缓抬起头，额前的头发被蹭得有些乱，她眼睛通红，脸上的泪痕未干。
关琮对上了她的视线，他感觉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上前一步伸出手，好似要触碰到她的肩膀，却在半途硬生生地转了个圈，从桌上倒了热茶递给她：“你大病初愈，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这话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觉得是不是太过生硬。
顾林芷却没顾及到这些，她接过了热茶，低声说了句：“谢谢师父。”
这称呼让关琮的心里一窒，接着他又自嘲，她不是一直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除了……
“师父，”顾林芷转头看向关琮，她的眼角通红，“章生……您应该是收起来了吧？”
谢兰汀和二哥只和自己说了那个芥子结界里剩了魔修的尸体，并没有说还有其他东西，想来章生应该是被师父提前收走了。
关琮答道：“嗯。”
顾林芷又问：“您，您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被魔修抓走的吗？”
关琮垂眸：“按照它身上魔气浸入的痕迹来看，应该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所以章生是二十多年前就被掳走的。
所以那二十多年来，那个尚公主的驸马，那个追杀她的人，不是章生。
顾林芷的手攥紧了，她问道：“那……师父，您会如何……如何处理章生？”
“处理”两个字她说得极为艰难，在她看来，章生是个人，并不是什么物件。
但她记得师父曾经对她说的，傀儡是法器，是“用具”，所以只能用这个词。
“它的全身伪脉都被魔气入侵，魂心也被破坏，修复难度极大，”关琮用没什么声音的感情说道，“大概后续会直接销毁吧。”
“不要！”
顾林芷神色惊慌地下床，想要去抓关琮的袖子，可等她的脚刚捱上地面就感觉到一股麻痒钻心的疼痛袭来，手中的茶盏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而她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到，下一刻便跌进了一个怀抱。
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她。
关琮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伸手一挥清理掉地上的碎片。
“不要乱动，现在你身体刚重塑灵根完，还需要慢慢适应。”
关琮想要转身去再给她倒一杯灵茶，却不想手腕被拉住，他一时有些怔愣地看着那死死拽着自己手腕的纤细手指。
顾林芷跪坐在床上，用一种几乎是乞求的语气说道：“师父，师父，弟子求您，不要将章生销毁，弟子愿意学着将他体内的魔气清理掉，把他修复。”
关琮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女孩通红的眼睛里是焦急和期盼。
“或者，我出钱买也是可以的！”顾林芷看关琮没有说话，情急之下说道，“师父开价多少都是可以的！”
关琮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那不过是一个傀儡，如果你真的喜欢，与其花费时间去清理它，不如我再给你做一个，这种傀儡……”
“不一样！”顾林芷摇头，“不一样的！我知道这种傀儡您可以做出来很多，但是，但是……”她的声音颤抖，“但是……他是章生。”
顾林芷以为自己能忘记，以为她可以做到一心向道不再有执念，可真当章生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那本来已经被她压在心底刻意忽略的情感便不容分说地喷涌而出。
所谓心不由己。
“那又如何？”关琮面无表情地说道，“归根结底，它和梅竹兰菊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它是一个傀儡，它只是一个傀儡，”关琮着重强调了一遍，“顾林芷，你不应该混淆和沉迷于此，你忘了你的道途了吗？”
“我没有忘，师父，”顾林芷稳住自己的情绪，“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的道途，我要成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傀儡铸造师，可是师父，如果我连最想要的那个傀儡都无法修复的话，那我又凭什么成为首屈一指的傀儡铸造师呢？章生是让我入傀儡道的因果，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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