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暝被她砸懵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是白泽不是玉娘,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便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了。
封暝敢发誓,那把剑差那么一点!就能打开他的天灵盖!
他清醒了,面对发怒的白泽,他哪里敢还手,那可是白泽,能牵动那一位的白泽!
……呃,那一位?
封暝终于想起他抢回身体后,不知道被挤去哪里的谢浔白,后背登时一凉。
鬼都不知道为什么天道变得那么弱了,竟能被他一屁股挤走。
封暝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事关玉娘,他总是无法冷静。
谢浔白分明敲打过他许多回,但他还是重蹈覆辙。
“你才不是无法冷静,”昭昭拔出另一把剑,磨牙,“你明明是狗改不了吃屎!”
昭昭蓄足了力,朝封暝一剑劈去。
封暝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剑,刹那之间地动山摇,也不知是不是受封暝心境影响,幻境竟在昭昭这一剑下,碎了。
昭昭执剑茫然地打量了周遭一圈。
他们似乎身在一个石窟中,石壁上雕刻着冥界独有的文字,大多都是为鬼王歌功颂德,昭昭不屑地“啧”了一声,撇开眼睛。
石窟的尽头是一方莹润的影壁,青衣少年站在影壁前,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昭昭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喊了他一声:“谢浔白?”
少年微顿,侧过身子朝她有礼地颔首,目光从封暝身上掠过,似有深意地开口道:“影壁里,似乎是仙界太阴宫留下的影像。”
封暝乍然抬起头。
昭昭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歪着脑袋看向影壁,谢浔白的目光便顺理成章地落在她头上。
幻境破灭,昭昭恢复原身,脑袋上的两只揪揪因为她砸封暝而略显凌乱,脸蛋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活像只花猫。
见她无恙,谢浔白不由好笑地弯了弯唇。
当时在他带着封暝返回冥界,玉娘成亲的消息传来后,封暝当场就疯了,识海里的囚牢冰柱被打碎,谢浔白无处可去,只好比他们更早一步离开幻境,来到这个石窟。
影壁上太阴娘娘温和地注视着昭昭,她身后跟着一名小仙侍,神态与玉娘如出一辙,昭昭不由“啊”了一声。
昭昭是乍见正主的惊讶,身后封暝却满是是思念成疾的悲意,他快步走到影壁前,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描摹仙侍的眉眼,却始终不敢将手指落在影壁上。
昭昭不乐意地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生气的白泽可太凶了,封暝被她拍得一愣,没掉下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太阴娘娘笑起来:“小姑娘真有血性,若当年玉娘跟你一般,如今啊,也犯不着我这个老家伙出面了。”
自称“老家伙”的太阴娘娘容颜如月光般圣洁美丽,她抬指点了点仙侍的脑袋,笑骂:“快去吧,莫让我白给你镇场子。”
她又同封暝道:“鬼王殿下,我们同僚一场,如今天道在上,就让过往恩怨在今日一笔勾销罢。”
谢浔白警告地看了太阴一眼,目光落在昭昭身上。
小白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封暝,大有他若不答应,她就要将他脑袋扭下来的架势。
【作者有话说】
昭昭:给爷be,狠狠be!
谢浔白:关于我做好了掉马的觉悟,白泽却只想为别的女人报仇这件事QAQ
幻境终于结束啦,不知道有没有很乱,欢迎评论区批评~
还是明晚见哦啵啵~
第22章 第 22 章
◎让天道不悦◎
石窟阴寒,影壁上的人影朦胧一瞬,似乎是远在仙界的太阴宫不屑将仙气渡到这方影壁上,才让里头令封暝朝思暮想的面庞显露得并不真切。
顶着太阴宫和天道的压力,封暝固执地看着玉娘,什么话也不肯说。
最后是小仙侍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从凡界回到太阴宫后,曾去过月老殿。因为那位大人的离开,仙界亦是失序,月老殿的红线乱成一团,让我这个本该只是下界积善的仙侍有了一段不该有的姻缘。”
嘎?
昭昭目光灼灼地看过去。
仙界乱了?月老发昏了?所以红线是牵在玉娘和鬼王手腕上的吗?
封暝的眼底生出希冀,他焦急地上前,才走两步,便被仙侍平静的话语钉在原地。
“是和书生程霭的。司命说,若无意外,玉娘会嫁给程霭,做秀才娘子,夫妻二人耕耘于东山村的茶业,在朝廷战乱时散财救难,百年后善终。”
太阴娘娘叹息着接过话头:“是桩美事,仙界千年来没有新人,程霭是个很好的苗子,再转世几轮,兴许就可以来我太阴宫做个养兔子的仙官。只可惜了,月老打了个盹,红线乱了。”
“乱了,”封暝咬牙,“也就是缠在一起,那即是有缘分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太阴娘娘挑起眉:“怎么,你要来我太阴宫养兔子么?”
“我看还是别了,”昭昭乖觉地接过话头,“你嗜杀成性,又偏执成狂,你若上任太阴宫,那定是今天吃红烧兔肉,明天吃麻辣兔头,噫――”
“太阴宫的确缺人,”太阴娘娘道杀人诛心,“但鬼王殿下如今不过幽魂一缕,实在爱莫能助。”
封暝沉默片刻,看起来似乎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幽魂一缕”这个事实。
是啊,前世玉娘死后,他自戕于无涯海,魂魄游荡至天极道,在天极道上跪了十天九夜,前七日都在求天道恩赐他和玉娘夫妻恩爱一世,可天道有度,自是不允,还要他为东山村枉死的人偿命。
他心念俱灰,魂魄重归无涯海,与海底的玄武神灵做了交易,奉献出毕生的宝藏与修为,只为等待一个救赎他、亦或是救赎玉娘的人。
漫长的三百年,思念刻毒,他时常想,若有机会,和玉娘在幻境里相守也好,即便重蹈前世,互相折磨。但又恍然,他是来赎罪的,不是来贪求的。
封暝缓缓跪了下去,血泪滑过他的脸,他膝行到影壁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悬在仙侍鎏金的裙摆。
仙侍垂眸不言,不动声色地挪开身影。
封暝的手落空了,他眼底最后的光“扑”地灭掉,垂头苦笑:“玉娘,你再让我看看你,可以吗?”
“实在没有很大的必要。”小仙侍道,“鬼王殿下,我此来并非与你叙旧,而是想问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封暝抬起头,凝着血泪的眼睛猝尔散出希冀的光。
“玉娘的尸体,你该让她入土为安了。”仙侍如是说。
对哦。
昭昭恍然想起识海里见到的情景,最后鬼王抱着玉娘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沉入无涯海,好像真的没有让玉娘魂归故里。
也就是说――无涯海秘境存世三百年,其实是鬼王封暝和采茶女玉娘的合葬坟冢?
噫――
昭昭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难怪这事隔了三百年还劳驾太阴娘娘亲自前来讨要说法,若这事发生在她身上,想来她阿娘也会举云梦泽之力要将那人揍得脑袋开花!
这么看来,太阴宫已经很给冥界面子了。
昭昭揉着脸,默默退开,将石窟里的空地腾出来给那二位老人家斗法。
她是要做缩头乌龟的,两方势力间的私仇,她一只小白泽实在没必要搅浑水,无奈封暝脑袋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先唤住了她:“你觉得,我该如何?”
一时三道视线全投在昭昭身上。
“我?”昭昭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不可置信。
“嗯,”封暝惨笑了一声,“当局者迷,我已经看不清了。你在幻境中曾以玉娘的身份经历过她的种种,在你看来,玉娘……可否对我有一丝心动?”
“做你的千秋大鬼梦!”昭昭想也不想,“玉娘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日行一善救了你!你杀了东山村的村民,杀了她阿娘,杀了她丈夫,还折辱她,她肯定恨不得生吃了你的肉!”
封暝的身体颤抖起来,他又哭又笑地捂着胸口,颓然地垂下脑袋:“是,玉娘肯定恨死我了,可我只是,想得到她的爱,而已。”
昭昭吐出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撇开眼睛,低声道:“没救了。”
谢浔白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顿,而后看向封暝,平静道:“我也觉得。”
他此话一出,封暝抖得更厉害。
“爱本无错。”谢浔白语气极轻,正在昭昭以为他会说一说感言时,他却道,“时间不早了,今夜是上弦月吧。”
影壁里,太阴娘娘即刻会意:“小修士记性真好,很适合来太阴宫当差呢,不像阿玉和阿桂,总是记错。唉,仙界如今――当真是缺人。”
她松了松身子,慵懒地抬起手,身后的小仙侍赶忙上前扶她,她懒懒道:“阿玉,回去升月。”
影壁上的光灭了,石窟陷入昏暗。昭昭不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当即便转身朝外走去,转身前不忘恶狠狠地问封暝:“玉娘的尸体在哪里?”
封暝看向谢浔白,少年却低着眸,似乎并不想多言,但他还是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向西,秘境之极。”
昭昭哼了一声。
石窟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少年医修方抬起眼,指尖腾起一道苍青色的火焰。
“冥界新任鬼王迟迟得不到传承,你觉得应当如何?”
他分明只是开光,分明没有天道的威压,封暝却从头凉到了脚。
――他任性多时,让天道不悦了。
封暝惨然一笑,合上眼。
苍青色的火焰裹起那抹魂魄,只在片刻,便将他炼化成一枚漆黑的珠子。
谢浔白指尖捏着珠子轻轻一晃,石窟黑暗的尽头,反射出一星莹白的光。
少女站在巨大的钟乳石后,呆怔地看着……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谢浔白:……完了!
终于换了个封面~
第23章 第 23 章
◎我只是开光◎
石窟幽暗无光,似乎还有鬼影游荡,昭昭点燃灵火独自走出不远,想起自己实在不该将谢道友一人扔在原地。
――绝对不是因为她害怕!
于是她壮着胆子原路折返,然后便看见谢浔白将鬼王炼制成珠子的那一幕。
少年医修目光平直地看过来时,昭昭差点想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两簇灵火遥相照亮这方逼仄的空间,谢浔白眼神不动,眉头却似乎苦恼地微蹙起来。
昭昭将灵火拢在掌心,踌躇片刻后,脸上扯出僵硬的讨好假笑:“好……好巧啊。”
说完又忍不住想打自己的嘴巴,巧什么啊啊!巧大家都是隐姓埋名来修仙界办事吗?
昭昭缩了缩脖子,隐约觉得这场面尴尬得下一瞬她就该动手自保了。
昭昭背过手,撑起这一方亮堂的灵火塌下去一角,她的身躯陷在晦暗中。
少女的眼神飘忽不定,活像偷吃供品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
不会逃的小贼――真可爱。
谢浔白忍不住弯了弯唇,也收起掌心的火焰。石窟彻底暗下去,水珠从钟乳石上滴答落下的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
他缓步走近,问道:“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少女声如蚊讷,惴惴不安极了。
黑暗中,不苟言笑的少年医修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他与她擦肩,掌心重新跃起莹白的灵火,将他好看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
他说:“走吧。”
嗯?
昭昭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不是要去寻回玉娘的尸体吗?”谢浔白停住脚步,偏过头温声道,“再晚一些,就赶不上和他们汇合了。”
好像真的不跟她计较诶!
昭昭慌忙抹了把眼角,哒哒哒踩着小碎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谢浔白脚步一顿,暗自调亮掌中灵火,也替她照亮前头的路。
昭昭没有留意到谢浔白难得的“贴心”,自顾咬着手指思索这人的身份。
但三界浩荡,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其多,今天仙界来一个历劫的,明天冥界来一个抓游魂的,连凤凰都来凡界生个蛋呢!
……但和太阴宫熟识,还能炼化鬼王的,也就是能在仙冥两界横着走的,三界之中应当屈指可数,他到底会是谁呢?
昭昭心底飞掠过无数名字,但似乎都对不上号。她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石窟出口就在跟前,她索性就不想了――总归不是什么简单的大人物,不过看在他对她没有杀意的份上,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啦!
谁身上还没点秘密呀!
想通了这些,昭昭的心情松快起来,谨慎的小碎步也变成欢快的小蹦Q。
谢浔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松快,略微放缓了脚步,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你是不是去过程霭的心魔幻境?”
昭昭一惊,又变得警惕:“你怎么知道?”
谢浔白在石窟的出口前停下脚步,偏头看向与他并肩而立的少女。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微仰着头看他,眼底满是小动物被惊扰后的谨谨慎慎,脸上还是左一道灰右一道泥的。
――花脸猫。
谢浔白心底轻啧了一声,衣袖里的手指动了动,终还是按下想为她擦脸的冲动。
他将目光放在石窟外:“猜的。”
“本来以为你会和我差不多时间进入鬼王幻境,所以那天封暝才会一脚把你踹下树,不过后来发现时间好像对不上,于是想到了程霭。”
说起正事,昭昭敛容:“我也觉得奇怪,程霭明明只是凡人,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怨气,从而催生出心魔幻境,还能拦截在鬼王幻境前。”
“兴许……他做了交易。”
昭昭不解:“和谁?”
谢浔白看向她,昭昭福至心灵:“不会是……”
“厉渊。”
两人异口同声,谢浔白是成竹在胸的,昭昭是倒吸一口凉气的。
“他不是死了吗?”
谢浔白摇头:“魍魉剑是上古神器,与鬼王印齐名,能被它认主,厉渊的实力不容小觑。三百年前封暝为了玉娘,实力到最后已有不济,难保厉渊金蝉脱壳。”
昭昭脸色难看起来:“那他会在哪里?那程霭呢?”
谢浔白微笑:“白姑娘,我不是无所不知的。”
少年的凤眸一刹生花,眼尾软下来的笑痕让昭昭看呆了。但她恍惚想起眼前这人兴许是某位三界大能的化身,心底冒出来粉红泡泡登时便吓到爪哇国去了。
这可不敢随便肖想的呀。
昭昭干咳一声,乖乖地垂下脑袋,将脑袋上乱七八糟的揪揪露给谢浔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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