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蔫头巴脑地晃进客栈,美艳的老板娘对这个出手阔绰的小丫头记忆犹新,倚在楼梯上笑意吟吟地同她招呼:“小修士回来啦,大比可还顺利?”
昭昭抬起两只兔子眼睛。
老板娘:“……看来被揍挺惨。”
半刻钟后,昭昭站在谢浔白的房门前,苦着脸抬起手,又放下手。
敲门之后要说什么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子。”
不行不行,好像在推卸责任。
“对不起,我让您当众丢脸了,我会负责的!”
怎么感觉像是揭人伤疤且有那么点不对劲?
昭昭泄气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只球。
修士都在演武台看热闹,客栈的长廊静悄悄,昭昭发了一会呆后,忽然福至心灵,她想起仙门大比前,谢浔白约她去海边看文鳐鱼来着?
如今大比尚未结束,文鳐鱼聚集在演武台四周,是再肥美不过的赔罪礼了。
昭昭开心起来,利落地卷起袖子唤上流云说走就走。
回到演武台的时候,第三轮大比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昭昭瞥了一眼,摸清楚局势后,打算一会儿连鱼带情报一起给谢浔白逗闷消消气。
容韶卿赢了她以后,和无妄碰上了,但好像没什么悬念,无妄虽然骂得脏,但容韶卿下手狠,修为又比他高,局势简直一边倒。
巫繁遇上了惜败的虞念娇,但二师姐好像很生气,看都不带看巫繁和他的小傀儡一眼,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认输”,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挽秋败给宋涛恩后,和朝华寺的另一名佛修遇上了,最后以一招之差险胜,稳住了宣阳教第二的位置。
最后便是祁越泽,他可算是如愿以偿地和宋涛恩对上了,但宋涛恩在与唐挽秋一战中并没有耗费太多,祁越泽与他对战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很快便落于下风。
昭昭捞起第三条乖乖往她怀里钻的文鳐鱼,再度目送第二个气冲冲的人远去,心底叹气:“好好的一根苗子,总在天道亲儿子身上找挫败到底为哪般?”
晚霞散落天际,持续了整整三日的仙门大比终于落下帷幕。宋涛恩以层出不穷的底牌为天衍仙门稳稳拿下第一,而后便是唐挽秋,祁越泽和容韶卿紧随其后。
今年的排名倒是和往年大差不差,若说有什么惊喜,那就是朝华寺的佛修竟没能为朝华寺稳住第四的位置,还被巫繁揍得满脸开花。
强行越级挑战两人的巫繁作为今年最大的黑马,一时风头无两。焚月宫宫主和容韶卿不愧是亲师徒,还没等人从结界里出来,就已经让弟子送上无微不至的关怀。
于是伤得也不轻的巫繁被焚月宫一台担架接走了。
昭昭捞起第五条文鳐鱼,默默地看着担架从她面前经过,呆了好一会儿后,低下头教鱼鱼们说话。
“不对不对,是对――不――起,不是呜啊啊。”
“还有你哦,说话的时候不要把尾巴翘那么高,很难看哒。”
一个时辰后,月挂树梢,昭昭抱着五条文鳐鱼和流云爬窗户。
流云托着她,她扒着谢浔白房间的窗户。
屋中烛火如豆,少年医修身穿单薄的中衣,披散的长发带着湿意,他垂眸翻阅手中的医书。
紧闭的轩窗被推开一道缝隙,OO@@的微小动静后,一条五彩斑斓的鱼被无情地扔进房间,和抬眸看过来的少年医修瞧了个对眼。
倒霉蛋文鳐鱼吐了个泡泡,在“呜啊啊”和“对不起”之间,慎重地选择了“呜啊啊”。
昭昭:“……好笨哦。”
不过她还有第二手准备!
又一条文鳐鱼被扔进房间,湿哒哒的水痕里,慢慢浮现出六个硕大的字:“对不起!我错了!”
非常有诚意。
昭昭掂量着怀里另外三条瑟瑟发抖的文鳐鱼,从流云上支起身子。
轩窗“吱呀”一声被人彻底推开,谢浔白看着外头鬼头鬼脑的小白泽,以及她怀里试图再次作案的文鳐鱼,揉着眉心叹了口气:“白姑娘。”
昭昭把脸抵在窗阑上,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拜托拜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了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在这么可爱的文鳐鱼的面子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作者有话说】
文鳐鱼:你清高,你道歉折腾我!
昨天说错啦,抽奖是抽20个小天使,17号晚上开,不好意思呀~
还是明晚见!
第30章 同游
◎我也很高兴!◎
少女目光澄澈, 屋中烛火让窗棂的倒影落在她脸上,斑驳的阴翳里,她仿若林间月下自顾吟唱的精怪。
谢浔白扶着支摘窗的手微微一紧, 垂下眼睫,目光从她的脸落在她怀里用水球包裹的文鳐鱼上。
文鳐鱼乃是灵兽, 早年生于天极道之西的天池之中, 后随洪水游入无涯海,受玄武灵气养护而终年不去。
它们能识文断字,可做最基础的文书往来,只不过后来修仙界有更为便捷的传书方式, 文鳐鱼就成了观赏逗趣的吉祥物。
昭昭怀里的三尾文鳐鱼并不怕生,甩着尾巴朝谢浔白吐泡泡,眼神呆傻极了, 竟莫名和昭昭可怜巴巴的神情相得益彰。
谢浔白无奈:“怎么把它们抓来了?”
“赔礼道歉。”昭昭扒着窗阑,认真解释:“大比之前,你不是说想看文鳐鱼嘛?那次被那群坏蛋扰了兴致,这次我就请它们帮帮忙, 你不要生气了嘛。”
小白泽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一脸恳切。
谢浔白无言。
他走南闯北多年, 文鳐鱼在他眼里并非什么稀罕物, 先前提起去看文鳐鱼, 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否真是白泽血脉――白泽天生灵性, 与万物相通。
不过在后来的秘境中, 他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自然也就将文鳐鱼这一茬忘在脑后了。
不想她还记得。
谢浔白将另外两条躺在地板上装死的文鳐鱼送回昭昭怀中, 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诶?
昭昭眼神一亮:“那你为什么直接认输走了呀, 你要是动手, 我一定打不过的。”
谢浔白好笑:“我的药鼎和法衣都被你劈碎了,你觉得我一个医修,会是剑修的对手吗?”
昭昭震惊:“可是……”
“白姑娘,”谢浔白打断她,“我知道从鬼王幻境出来以后,你对我的身份多有猜疑,但我想在修仙界里,我只是药神谷的弟子谢浔白,一如你只是天衍仙门的剑修小师妹一般,不是吗?”
昭昭眨了眨眼。
“别担心,我们不是敌人。”
少年目光温软,不远处的天穹上炸开一树焰火,散落的流光倒映在他眼底,那双不食人间烟火的双眸便多了生动的意味。
真好看呀。
昭昭忍不住把脸扬起来,怔怔地盯着谢浔白瞧。
谢浔白却避开她的目光,他看向升腾着焰火的夜穹,道:“大比结束后,就是抚舟岛的节日。岛民为纪念海神娘娘,也为夺魁的仙门弟子庆贺,会燃灯三日,据说岛民放在无涯海上的还愿莲灯会随着落潮而飘向海神娘娘的仙府。”
又是一树焰火。
昭昭扭头看向夜穹,眼神亮晶晶。
她身后,少年医修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发顶,若有所思。
直至最后一道流光消失在夜幕上,昭昭方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适才为了更好地观看焰火,昭昭索性坐在窗阑上,此刻她摸着怀里那五尾文鳐鱼,忽然后知后觉:“呀!今晚退潮!”
谢浔白偏头看过来,昭昭的腿不晃了,她着急忙慌地喊“流云”,皱着脸道:“要送它们回家。”
“一起吧。”谢浔白披上法衣,迎着昭昭的目光,他解释道,“今夜岛上人多眼杂,同行的话,可以有个保障。”
昭昭想起先前那群元婴悍匪,深以为然。但怎么说――今夜她本是为了赔罪,让人家陪着跑一趟多少有些不厚道了。
昭昭思索了片刻,忽然弯着眼睛笑:“今夜的市集好像也很热闹,等我们送文鳐鱼回家,就去逛逛怎么样?”
谢浔白一怔。
少女指着不远处长街上往来的人群,笑道:“你若是有喜欢的东西,我送你呀。”
怎么有种一掷千金偏宠于他的错觉?
谢浔白哭笑不得,但他还是稳住面上神情,轻声应了句“好”。
*
海滩上篝火明亮,不少身穿仙门法衣的修士围着篝火与岛民谈天喝酒。
昭昭怀里抱着文鳐鱼,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蹑手蹑脚地在篝火照不到的角落里穿行。
谢浔白跟在她身后,为这只掩耳盗铃的“小贼”挡去少许窥探的视线。
文鳐鱼摆着尾消失在海潮中,昭昭目送最后一点光亮隐没在海水深处,方回头同谢浔白解释道:“我不能把文鳐鱼送给你,因为它们离开无涯海太久的话,是很难存活的。我抓它们只是为了跟你说对不起,我送你其他东西作为补偿好不好?”
“我知道,”谢浔白弯唇,“是该早些送它们回来。补偿就不必了,演武台上,你并没有做错,我更谈不上生气――若说有,那也只是不自在而已。”
谢浔白看着她,说道:“其实你带着文鳐鱼来的时候,我很高兴。”
“真的吗!”昭昭眼神一亮,“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啦?”
谢浔白一顿,微微抿起唇:“嗯。”
昭昭喜笑颜开:“你不生我的气,我也很高兴!”
她牵起谢浔白的衣袖:“听六师兄说,客栈街尾有位葑龅睦婊ǜ馓乇鸷贸裕我们去尝尝好不好?”
谢浔白目光落在她牵着他衣袖的手上,片刻后方道:“好。”
满心满眼都是梨花糕的昭昭没留意到谢浔白的神思变化,牵着他蹦蹦跳跳地往回跑。
一路上遇到不少结伴出游的仙门弟子,虽然各仙门在大比里争高下,但下了演武台,他们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昭昭就有看见浮光岛的弟子和朝华寺的佛修一起从花灯店里出来。
昭昭从街头窜到街尾,卖梨花糕的菽炅浯罅耍手脚却还利索,昭昭买了两块,递了一块给谢浔白。
刚要将梨花糕塞进口中,她看见长街对面拐进酒庄的人,不由“咦”了一声。
谢浔白侧眸:“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大师兄了。”昭昭感叹:“大师兄真厉害,巫繁还在焚月宫那边躺着,大师兄却能毫发无伤地出来喝酒。”
谢浔白眼神一闪,也看向街对面的酒庄。
酒旗飘摇,酒庄的门楼上挂着一排齐整的红灯笼,在抚舟岛的最热闹的节日里,这家酒庄的生意格外好。
昭昭感叹完,回头同菟担骸笆O碌奈胰都要了。”
萏头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小姑娘,太晚啦,吃多了积食。”
“我是送人的。”昭昭认真解释,“仙门的师兄师姐各一块……二师姐好像不高兴,那就多给她一块,还有巫繁,也要给他一块。”
掰着手指头盘人数的昭昭可爱极了,萑滩蛔⌒ζ鹄矗骸澳莞你折个价……小姑娘可真俊呐。”
昭昭赶忙道谢,将手里的兔子灯递给她:“那、那我就祝萆意昌隆,长命百岁!”
谢浔白微挑起眉。
被白泽祷祝过后的花灯,那是真的能保佑这位萆意昌隆长命百岁的。
怎么会有这么慷慨的白泽?
谢浔白感到些微头疼,但又转念一想,白泽入世自有因果,也算不得逾矩。
与昭昭同游完灯会,谢浔白与她一同回到客栈。
昭昭心里记挂生闷气的虞念娇,同谢浔白道别后,直奔虞念娇的房间。
天衍仙门的弟子都住在客栈的后院里,昭昭抱着梨花糕跑进小院,院中却已经有人长坐多时。
昭昭停下脚步,颇有些意外:“大师兄?”
青年抬眸看过来,一怔过后,舒展了眉眼:“昭昭师妹。”
“大师兄回来得好快呀,”昭昭踢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斟酌着寒暄,“方才我才见到大师兄去酒庄买酒。大师兄不去看花灯吗?”
“年年都看,没什么意思。”宋涛恩示意昭昭入座,“抚舟岛的桑落酒也是一绝,可惜你年纪小,不能喝。”
昭昭扫视了一眼桌上陈列开来的酒壶,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喝酒。”
宋涛恩笑起来:“那正巧了。”
话题终结。
昭昭坐立不安地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一样东西,忙不迭地把它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大师兄,这朵花还你。”
宋涛恩头也不抬:“伤好全了?”
“嗯嗯,已经都好了!”昭昭点头,“谢谢大师兄的花。”
“同门之间,不必言谢。”宋涛恩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低低咳嗽起来。
他伸手探向桌上的七色还魂莲,方才还合着花瓣的莲花在他指下舒展开来,丝丝缕缕的灵气往宋涛恩那头传递。
昭昭一怔:“师兄受伤了吗?”
“大比之中全力以赴,难免会受伤,并不碍事。”宋涛恩覆手将七色还魂莲收入乾坤袋。
昭昭沉吟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兄,我好奇好久了,这朵花疗伤有奇效,大师兄是怎么得到的呀?”
宋涛恩斟酒的手一顿,敛眸平静道:“机缘巧合。”
“只是机缘巧合吗?”昭昭托腮,“好可惜哦,我还想着我也能去摘一朵,这样以后就不怕受伤啦。”
宋涛恩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失笑:“总归是灵药,能不受伤便不受伤罢。”
昭昭被这一眼看得心底一寒,不敢再往下试探,只乖乖点头当做听进教诲。
客栈三楼,谢浔白扶着阑干遥望着院中的动静。斜刺里插|进一道千娇百媚的嗓音:“天衍仙门的小师妹的确玲珑可爱,但这般窥视,可不是君子所为。”
楚凝慵懒地倚在朱阑上,领口大开,妩媚地打量着谢浔白。她吃吃地笑:“听药神谷的弟子说,谢道友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只可惜修为难以精进,修道多年不过开光。”
她勾指朝谢浔白的腰带抚去:“我合欢宗的术法很能助力谢道友呢,不若……”
谢浔白退开一步,楚凝的手指落了空,她也不恼,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浔白面上无澜,仿若方才被美人勾|引的不是他。
他道了声“失陪”,举步离开。
楚凝注视着他的背影,眼底笑意收敛,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楚凝:搞点成年人的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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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明晚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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