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云跳下马车,浑身发软,干脆坐在地上,望着容知县和司空烈两人,微笑道:“恭喜两位度过死劫,此后都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容知县有些奇怪,四人同历生死,谢知县为何独独点名恭喜他和司空烈两人?
司空烈心思不如容知县敏感,没想那么多,这时心里高兴,一屁股坐在谢亦云身边,拍着她的肩膀:“也恭喜你!”
“同喜、同喜。”
谢亦云嘴上答着,心里却想,自己的死劫可还没解开呢。不过经过了今天的凶险,她觉得两年后的死劫不算回事了。
“谢大人武功可真好。”司空烈赞道,“当时谢大人在车架上摔向地上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亏得谢大人反应快,武功好,化危为安。这等身手,放在武者里面也是数得着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谢大人那一撑一扭,简单的两个动作,看上去轻轻巧巧,实际上却得有深厚的武功底子。
谢亦云咧开嘴笑:“过奖、过奖……嘶!”
她感觉到嘴角刺疼,伸手一摸,指腹上沾了一点血迹,应该是先前马车撞倒木栏,木屑飞溅到脸上划开的。
她看一眼面前的三人,脸上都有划开的伤口。
几人坐着说了会话,江护卫去检查马车。
三人的目光随着江护卫,看他低头摆弄马车,绕着马车到了另一侧,那边几步外是树林。
忽然树林里寒光一闪,直劈出来,朝向江护卫。
“小心!”三人同时叫出来。
江护卫蓦地抽出剑,堪堪挡住劈到面前的刀锋。
树林里冲出几个人,黑衣蒙面,两个人和江护卫厮杀,另有四个绕过马车,向谢亦云三人奔过来。
谢亦云和司空烈一跃而起,迎上前去,把容知县挡在身后。
一个人打两个人,谢亦云几招之间险象环生,余光瞥见另两人也应付得十分吃力,不由得心中绝望。
这六人竟个个都是罕见的高手。
“大哥!”
树林里又跃出一人,谢亦云听到这人的声音,心下大定。
裴言赶到谢亦云身边,不过十几招就把两人刺倒在地,又杀向和司空烈交手的两人,司空烈见状,扔下这边跑去帮江护卫。
谢亦云喘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扫过地上两人,忽地大惊,两人面色青黑,脸带死气。她蹲在两人身边仔细一瞧,两人果然没了气息。
他们受的并不是致命伤,只是失去了行动力,可是转眼之间就死了。
死士。
谢家也是有死士的。死士执行任务,一旦失败或受伤至无法行动,就会自行了断性命,以免被人俘获后泄露机密。
谢亦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又满是迷惑不解。
既然是书里飞燕山的剧情,那么这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她,而是容知县和司空烈。
由此看来,惊马也大有内情,很可能是人为。
是什么人,因为什么,非要置两人于死地,惊马不成,就直接出面截杀?
书里没有出现这些杀手,是因为惊马得手了吧?
谢亦云忽然想到,她先前以为两人的死劫已过,但现在却发现是有人蓄意谋害,那么一次不成,难免不会来第二次。
容知县和司空烈仍然处在危险之中,而她也被卷入其中,这些杀手的幕后之人很可能为了谨慎起见连她一并除掉。
毕竟出动死士,肯定是绝密之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露的风险。
他们必须查到这些人的来历和目的,才能想办法彻底根除危险。
“留活口。”谢亦云朝裴言喊。
有了裴言的加入,战斗很快结束。
最后只有裴言及时卸掉一人的下巴,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他五人都服毒死了。
今天是初五,人们都还在走亲访友,除了他们没人上山。道士们的庙宇离这儿有一段距离,几人徒步走去。司空烈把那活着的死士打晕,扛在肩上,和裴言搭话:“小兄弟,今天多亏你。”
裴言“嗯”了一声,转向谢亦云:“大哥,我担心你,就跟在你后面来了。”语气里很是不安。
大哥不让他来,本来他是打算悄悄跟着不让大哥发现,就像以前一样,可是大哥遇险,他迫不得已出面,不知大哥会不会怪他不听话。
谢亦云安抚他:“来的好,今天不是你,我们恐怕都没命了。”
她不让裴言来平长县,是怕他万一撞上王府来的人,暴露身份,而他和云夫人之间恩怨难分,到时候引起乱子。
可是今天要不是裴言赶到,他们不是那六个死士的对手,都要交代在飞燕山上。
几人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庙宇。
他们亮出身份,向道士借了几辆驴车,让司空烈和江护卫驾着一辆先赶回县衙,把马夫以及近两天和马儿接触的人抓起来审问。
两人带着晕过去的死士急急忙忙地走了,他们担心去迟了那些人都跑了,或是被人灭口了。
容知县、谢亦云和裴言带着几个道士返回悬崖边,把五具死尸搬上车,三人上了另一辆车,请了两个道士驾车,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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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马夫和相关人等被捕,一个下午的审讯就把所有的都交代了。
是有人拿银钱诱惑马夫对马匹做下手脚,给出的银钱足够他一辈子富贵度日,他一狠心就答应了。根据他给出的线索,容知县派人去捉拿那人,却早已人去楼空。
那人是外地来的,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
这条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唯一的突破口在那个死士。
初五,死士没有招供。
初六,死士没有招供。
初七,谢亦云贡献了小黑屋的点子。
三天后,初十,死士终于开口。
初十,平长县县衙,众人聚在一起,对着死士的供词,脸上沉重、愤怒,不敢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第66章
审讯死士的事是由司空烈负责的, 容知县和云夫人早从他那里得知真相,只有谢亦云、江护卫和裴言刚刚接到容知县的报信赶来,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进门后就凑在一起翻看口供。
他们一边看着的时候,容知县解释:“是易大将军派来的死士。”
“太子想要铁矿的控制权,想安排自己人负责铁矿开采, 可苏太守在给皇上禀报平长县发现铁矿之事的折子上, 对我多加褒扬, 力保我主持铁矿开采, 因此皇上并没有安排别人的意思。”
“于是太子派了人到徐州来, 让易大将军想法寻找我的错处,撤掉我的官职。”
“但我一没怠忽职守, 二没贪赃枉法。去年平长县干旱, 也都挖井解决了, 且用了谢大人的增肥之法后, 粮食产量并没减少多少,又开垦出许多荒地, 百姓安居乐业, 又因为开铁矿、采茶叶, 百姓日子越过越好, 平长县民生安定,日渐繁荣昌盛。”
容知县脸上露出讥笑:“易大将军明察暗访一个多月, 没找到我的错处。”
司空烈接话,满面愤慨:“太子就授意易大将军下手除掉容大人。”
说着一拍桌子,“如此恶毒!”
云夫人冷笑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
谢亦云下意识看裴言一眼, 却见他看着供词头都没抬一下,就好像这句话和他毫不相关。
容知县却出声制止:“云夫人慎言。”
这是太子瞒着皇上做下的事, 错都在太子,怎么扯到皇上身上去了?
云夫人眼中喷火,张口就要反驳,说出皇帝八年前设计延误大军粮草的事,眼光扫到容知县和司空烈茫然不解的表情,到底生生地忍住了,没再说话。
这个仇人太过强大,她不能随意地把人拉扯进来。
容知县接着说:“易大将军派人收买马夫,让他寻机给我乘坐的马车做手脚。那天听说我要出门,马夫找到机会在马匹的食料中混入了导致马匹发狂的药物,恰恰在飞燕山上发作。”
说到这事,容知县仍然后怕不已:“若不是谢大人砍断绳索,歹人就要得逞了。”
“在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太子已经多次催促,死士们眼见我们无事,害怕太子和易大将军责怪,正好当时四处无人,他们就想着把我们杀了,再把尸体处理一下后扔下悬崖,造成我们因为惊马摔落悬崖的假象。”
江护卫睁大眼:“这里面有漏洞吧?那马车的绳索是被少爷用刀砍断的,看得出来。再说他们把我们扔下去,怎么保证把我们和车子扔在一起?就是不在一起,也不能距离太远,不然说不通,还有……”
谢亦云打断他:“你想太多了,就是有稍许疑问,有易大将军压着,也翻不出来。”
容知县说完事情经过,向着谢亦云、江护卫、裴言深施一礼:“那日若不是三位,我必死无疑,三位的救命之恩,愿结草衔环相报。”
司空烈跟着抱拳:“今后我的命就是三位的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定当竭尽全力。”
谢亦云连忙回礼:“两位不用客气,当时我和江护卫都在车上,肯定要想法自救,也不是特意为了救你们,不敢居功。”
容知县叹道:“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经历一番惊险。”
谢亦云:“容知县不要这样说,或许天意就是要我们那天一起上那辆车,共同度过劫难。”
那天到底是谁连累了谁,这话真不好说。
要不是她给苏太守提了要求,苏太守不会在给皇帝的折子里力保容知县,太子或许就顺利地换了自己人开采铁矿。
要不是她帮助平长县挖井对抗干旱,必然会有许多百姓饥饿而死,太子可以轻易地以此作为借口撤掉容知县的官职。
太子达到了目的,就不会对容知县下毒手。
还有,是因为她来了,铁矿才这么早被发现,而在原剧情里,铁矿现在肯定没被人发现,或许一直没被发现都有可能,容知县也就不会被太子惦记上。
不,不对,谢亦云摇头。
在女主的记忆里,容知县和司空烈都只是普通百姓,没有官职在身。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很可能是因为在那本小说里,太子抓到了他们的把柄,把他们撤了下来。
司空烈在给原身收尸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县尉,那么在元正三十一年之前,铁矿就应该被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谢亦云又有了新的疑惑。
既然容知县和司空烈被撤了官职,碍不着太子,那么在元正三十三年,他们又为什么会惊马而死呢?
书中元正三十三年的惊马,又到底是意外,还是太子的手笔呢?
谢亦云是倾向于相信惊马是人为的。毕竟和他们初五的经历重合度太高了,同样的惊马,同样的飞燕山。
可是原因呢?太子为什么非要两人死呢?
按照她的猜测,元正三十一年之前,铁矿被发现,太子指使人状告容知县等人,以他们治理地方不力的理由罢免了他们的官职,换上了自己人。
到此为止,容知县和司空烈对太子不再构成威胁,然而,太子仍然在元正三十三年通过惊马事件将他们除去。
为什么呢?
谢亦云很想穿越到这本小说的作者面前,抓住她狠狠摇晃:为什么呢?你倒是写清楚啊!你这是甜宠小说吗?里面这么多刀子!
江护卫疑惑地问:“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将来天下都是他的,他何必使这样的手段来抢夺一座铁矿?”
容知县熟读史书,又对太子的行事百个看不上,于是直言不讳。
“太子到底还只是太子,将来能否登位可说不定。”
“他抢夺铁矿,要么是想扩大财力,用于收买人心或者增强势力,要么是想打造武器,增强军队力量,以防万一。”
谢亦云侧目,这个“以防万一”说得意味深长啊,只差明说太子有异心了。
接下来要商量他们针对此事的后续动作。
司空烈力主把所有的上奏给皇帝,揭开太子的老底。
容知县不同意。
他虽然气愤,但也知道只凭一个死士的供词扳不倒太子,反而在明面上站到了和太子敌对的位置上。
他死不足惜,但他还有夫人,有孩子,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谢亦云也反对这个主张,凛然道:“蛇打七寸,必须一击而中,否则反受其害。”
最后议定,在给皇帝禀报时,不提太子,只说易大将军想要抢夺铁矿,于是下手暗害容知县,先是制造惊马事件,然后派出的死士又公然劫杀。
谢亦云悠悠道:“易大将军暗中抢夺铁矿想要干什么,是他自己要抢的,还是给别人抢的,皇上圣明,心中自然有圣断。”
从云大将军的事可以看出,皇帝是个多疑的,他们只字不提太子,可是易大将军是太子的大舅,皇帝自然会疑心到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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