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平阳县里事多,随便抓一个都可以聊起来,工厂、学堂、农业、经济等等,可聊的多着。
谢亦云对俞县丞道:“平阳县日渐繁华,人口增多,各行各业都在快速发展,要让这发展继续平稳地进行下去,我们必须在各方面定下详细的、明确的规矩,不然以后肯定会生出乱子。”
俞县丞点头称是。
他们前面制定了一些法度、规则,一般都是事到临头,紧急制订出来的,然后在后面的实践中不断修正。
如今是应该把这些法规整合在一起,还要考虑各种情况,加上一些新的法规,以县衙的名义发布出来,让每个人都知晓。
俞县丞:“年后我就安排人做这件事。”
谢亦云:“可以请学堂教授律法的先生参与,学习律法的学生中也可以挑一些人加入进来。”
那些学生已经快要学满一年,学得好的,完全能够参与实际的法律工作了。
“这件事不要急,律法制定以后,就是所有人行事的规则,关系重大,千万要慎重,宁愿慢一点,也要保证周密、公正。”谢亦云道,“年后你先把参与制定律法的人安排到位,名单交给我看。”
谢亦云顿了一下,面色严肃:“有一点,你要严格执行,制定律法的人里,女子要占一半。”
只有女子才会为女子着想,为女子争取利益。
俞县丞答应。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它的事,文先生在一旁只听得咂舌。
俞兄管的事可真多啊。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全国半数财富都在往这儿聚拢,可想而知俞兄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等两人说完停下来,文先生笑道:“俞兄大才,不愧是状元出身,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多事可做不来。”
俞县丞:“过奖,过奖。”
嘴上说着谦虚的话,面上却是舍我其谁的神色。
谢亦云;“俞县丞确实是大才,以状元之身来平阳县任县丞,倒是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
她早已知道,俞县丞是元正元年的状元,只是她一直奇怪,状元应该入翰林,就连一般的进士下放为官,也应该是县令起步,俞县丞却为何在中状元的第二年就到了偏远的徐州,担任一个小小的县丞?
这看起来是得罪了人啊。
在她来之前,俞县丞整日酗酒,萎靡不振,显然被贬是他的伤心事,谢亦云也不敢问,只得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今日恰好说到这里,俞县丞也像是已经把过去放下,如今每天都是精神奕奕的,谢亦云就露了一点点话音。
俞县丞和文先生都是聪明人,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的疑问。
两人对视一眼,见俞县丞没有反对的意思,文先生道:“俞县丞来这里做县丞,是因为得罪了人。”
谢亦云:“谁?”
文先生:“顾丞相。”
谢亦云:“怎么得罪的?”
文先生:“二十八年前,俞县丞得中状元,顾丞相是榜眼。那时俞县丞二十三岁,尚未婚配,意气风发,前程无量,顾丞相十分欣赏,待俞县丞非常亲厚,以兄弟相称。顾丞相有一妹,于是为其妹向俞县丞提亲。”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谢亦云:“后来怎样?”
这亲事肯定是没成的,就是不知后面有什么转折。文先生此时说起,难道和俞县丞的被贬有关?
“俞县丞拒绝,顾丞相因此怀恨在心。当时两人都在翰林院任职,皇上喜爱他们的才学,时有招见,顾丞相寻了个机会,告诉皇上说,俞县丞曾言,君与民相比,当以民为重,皇上听说此话后很是不悦,随即就把俞县丞贬到徐州。”
谢亦云:“……”
众人:“……”
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
因爱生恨?你不答应亲事,我就毁了你?
俞县丞瞪了文先生一眼,这人可真是,九句真话里掺一句假话,就让事情走向显得诡异起来。
明明是他和顾丞相政见不合,志趣不投,顾丞相才顺脚踩下他。官场上常见的政治斗争,偏偏让这人一说,就变了个味道。
顾丞相提亲是真,他拒绝也是真,但顾丞相再是气量小,也不至于因为他拒绝亲事就针对他。
俞县丞认真地和众人解释了一通。
众人:不听不听,事情就是文先生说的那样。
他们在这里提起的顾丞相,此时正满面惊恐,看着地上的十几颗头颅,血向他的脚下蔓延过来,他仓惶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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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你不是说我不友爱兄弟吗?以后我把他们的头颅供奉起来,日日给他们上香,这可是对他们够友爱了吧?”
京城,大殿内,两队人对峙。
一边是太子和易大将军带着兵士,一边是皇帝和文武百官。
兵士众多,披甲执锐,血气悍勇,站满了半边殿,而皇帝这边,只有侍卫拦在前面,人数比兵士少一大半。
太子对着皇帝,满面狠绝,嗤笑道:“父皇可是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小十一在地底下,父皇不跟着去怎么放心?”
今天除夕,所有的皇子都进了宫,倒是方便了他一网打尽。
也是他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日子。
“好狠毒的心。”皇帝颤抖着指着他,“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
太子不耐烦再说,催着兵士上前厮杀。
他现在占着优势,要速战速决,否则等京城周边的援兵赶到,恐怕横生枝节。
“太子,你竟要弑君!”有大臣大叫,“易大将军,你擅离边关,若是厉国趁着徐州兵力虚弱袭击进犯,该当如何?徐州若是有失,你就是千古罪人。”
太子和易大将军充耳不闻,只指挥着兵士去杀掉皇帝。
只要杀了皇帝,太子就是皇室里的唯一正统,大臣们不认也得认。
皇帝这边的人不是对手,步步后退,正在这时,忽然殿外喧哗,传来厮杀声,太子和易大将军都是大惊。
他们在殿外布置了人守着,现在明显是来了人,和他们的人杀起来了。
“逆子,我早防着你!”皇帝叫道,“你残害兄弟,欲杀皇父,死有余辜!”
殿外已经有人杀了进来,护着皇帝。
太子眼睛充血,死死地盯着皇帝。
这些人能杀进来,说明外面己方的人不是对手。
杀进殿里的皇帝的人越来越多,马上强弱之势就要逆转。
易大将军当机立断:“太子,我们先出京城。”
他带来十万兵,但进不来京城,于是把军队藏在京城外,只率着三千兵士潜进京城,打算出其不意杀掉皇帝。
谁知皇帝早有防备。
为今之计,只有先退出京城,和大军会合,再徐图后计。
太子不甘心地望向对面。
他的父皇狠狠地瞪着他,而那些大臣望着他,脸上都是愤恨、鄙夷。
“你们以为他是个什么好皇帝吗?”太子狞笑道,“九年前,他暗中下旨让扬州拖延运到徐州军营的粮草,……”
“你胡说!”皇帝高声制止太子,声音尖利。
大臣们面色空白,都还没反应过来。
太子:“是不是胡说,我可以让当时运粮的将官来说。”
皇帝的脸色霎时变白。
将官,他当初不是让人杀了吗,怎么没死?
大臣们看着皇帝的脸色,心中都已经相信太子说的话。
本来皇帝为君多年,不是这么轻易地能够被人看出破绽,但他今晚连番被刺激,又惊又惧,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心神已经失守,以至于没有及时管控好面部表情和情绪。
除了极少数几个人,大臣们都是人精,皇帝只一瞬间的失态,就被他们看出了真相。
太子继续道:“他还派人到厉国,告诉厉国说,边军因为饥饿虚弱不堪,正是进攻的好时候,只要他们杀掉云大将军,就给他们黄金五百两。”
“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厉国不知道是他派去的人,事后那人也被他杀了,却不知那人早知会被灭口,留下了信件和证据。”
“你胡说!”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不是胡说。
一国之君,竟然通敌。
皇帝双手在空中挥舞,“杀上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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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何府,何大将军和何胜站在墙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光亮映红了半边天。
“爹,我们怎么办?”何胜问。
第94章
何大将军没答儿子的话, 他站在墙头凝望。
漆黑的夜里,京城之内却亮起了无数灯火,何府的围墙之下, 不时地驰过一队兵马,全副武装,举着火把, 往皇宫的方向直奔而去。
此时, 皇宫是整个京城内最耀眼的地方, 火光冲天, 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 皇宫内正在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再结合往皇宫里去的兵马,人们的脑中都蹦出一个词——政变。
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把门户闭紧, 不敢出门, 但在门后、墙头, 无数人在关注外面的动静。
天下早已生出乱相, 如今连京城都乱起来了。
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何大将军俯瞰着墙下的一队兵马经过,握紧双拳。
十九年, 他已有十九年未上战场, 在京城安闲度日, 拿惯刀枪的手学着执起棋子, 提起鸟笼。十九年,为了外孙和女儿, 他困居京城,只能听着边疆时常被敌兵骚扰的消息却无能为力。
可是最终,他的女儿还是没保住。
三年前, 他那可怜的女儿,在一次发病后, 跳到了她寝殿外的湖里。
京城皇宫里,已经没有他牵挂的人,还有一个他牵挂的人,远在徐州。
“爹,怎么办?”何胜看他爹没答话,侧头望着他爹,又问了一句。
外头的火把照在他爹的脸上,兵士手中的刀剑闪着幽幽寒光,映入他爹的眼中,不知为什么,一瞬间,他竟觉得惊心动魄。
院子里跑来几个人,对着墙头小声喊:“大将军,大公子,老袁来了!”
何胜喜道:“爹,老袁来了。”
这几个人和老袁都是何大将军的老部下,十九年前随着何大将军来京城,他们说的老袁原先是军中的斥候。
自从收到何凯和何涵的信后,何大将军就交代老袁随时注意京城内外的动静。
这人两天没见踪影了,众人正担心着,这会儿他忽然回来了。
“下去。”何大将军转身,顺着墙边搭着的梯子走下去,何胜跟着。
“大将军……”老袁站在何大将军的面前,喘着气,“京城外藏着一队兵马,有十来万人,说话是徐州口音。”
他探到消息,赶着关城门前进来,心里还庆幸,幸亏今天是除夕,城门关得晚,他才赶得及,不然就要等到明天早晨再进城告诉大将军这个消息了。
谁知进到城里,街道上陡然戒备森严,不许人走动,他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回到府里。
“易大将军!”何胜惊道,徐州的兵是易大将军带着,不想他未得皇上命令,偷偷来了京城,还带着那么多兵马。
何胜喊出易大将军,马上联想到此时的情势,“太子逼宫!”
“大将军?”众人都望向何大将军,等着他下决定。
何大将军问儿子:“家中的田地、铺子都卖完了?银钱都收拢了?马车都备好了?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随时走吗?”
何胜:“准备好了!”
何大将军:“好!等城门一开,我们立刻离开京城,去往徐州。”
不管皇帝和太子谁输谁赢,他们都不掺和进去,趁乱离开,离开这困了他十九年的京城。
现在不比以前,以前天下还算太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藏到哪儿,皇帝都能找到人,但现在天下大乱,许多地方皇帝都已经管不到了,也没精力去管。
他离开京城,就像鸟飞入了林子,皇帝再也拿他没办法。
选择去徐州,一是外孙在那儿,二是易大将军来了京城,他担心徐州有失,三是他想赌一赌,赌谢知县养有私兵,赌谢知县将是结束这乱世的人。
众人听到何大将军的话都很高兴,答应道:“是!”
何胜尤其高兴,他和这京城格格不入,十九年来,时常想起当年在战场上杀敌的日子,如今终于有望重上战场。
到了徐州,他就是和二弟一样,给谢知县当一个民兵也好啊。
更不用说,他现在很怀疑,谢知县的那支民兵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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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县,谢亦云还不知道京城除夕夜的变故,更加不知道,她以前垂涎过的两位大将即将来投奔她。
正月初一,她到学堂看望留在学堂里的先生们,又把自己看过课程后整理的关于热气球的笔记交给柯先生。
柯先生拿到笔记后,翻看了一下,再看她时眼神奇异,又是困惑,又是敬畏。
谢亦云管不了她怎么想,对她有疑问的人,柯先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已经对这种情况很坦然了,该拿出来的东西还是要拿出来。
正月初二,吃过早饭,她和何涵商议初十带两万兵到金石县实战的事。
兵士已经放假,初八集合,初十出发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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