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池哪里会让她失望,安抚道:“咱们先回去,同三殿下说明了再走。”
营地那处众人已在准备午膳,方许宁将自己与沈牧池捡到兔子的事告诉方玥棠,说明自己的打算。
“这么个小东西,能养活么?”三皇子不太看好。
“沈牧池说,只要细心喂养,定然能活。”方许宁解释。
哪只三皇子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乐安你能行么?我可记得,小时候给你养的元龟可是越养越没精神……”
“皇兄!”方许宁双目圆睁,上前几步作势要动手打他,却因为手中捧着兔子而顾忌着。
“哈哈哈。”三皇子笑着躲开,道,“让阿池同你一道去,可万不能走丢了……”
留在原地的方许宁转身和沈牧池解释,元龟年纪大了就是会越来越懒,并非是她未照料好。
一转身却见到人忍俊不禁的神情。
“你莫要听皇兄他胡言乱语!”方许宁试图挽回自己在沈牧池心中的形象,可转念一想又觉着没必要,便改口道,“算了,还是快些寻到农户给小兔吃些羊奶罢。”
沈牧池只觉得养元龟的方许宁分外可爱,小小一个糯米团子蹲在池塘边等元龟浮出水面,会用小碟子装好元龟的吃食等它上岸,然后逢人便炫耀自己的元龟,脸上的神情神气又喜人。
“我知晓殿下将元龟养的极好,小兔也会好起来。”这是真话,方许宁对人待物极真诚,他不信三皇子方才说说的话。
这样才对,沈家世子也不难相处嘛。
两句话被哄好的方许宁心中美滋滋的。
“殿下要将小兔交由我拿着么?”沈牧池问。
方许宁看看手心的兔子,正要摇头又听沈牧池道:“前边这段路有些崎岖,不太好走,殿下带着小兔恐怕会伤着它们。”
“好罢……”她往选了看,以她现在的身子,的确不太好走。
方许宁将兔子连同手上帕子一起交给他。
两只兔子方许宁得两手捧着,他一手便可拿住,还了空出一只手扶着走不太稳的方许宁。
不需要太过顾忌兔子,两人很快便见到一户人家,他们站在农户的院子外,里面一位妇人拿着簸箕在院子里喂鸡,见到自家院子门口来了两个身穿华衣,气质不凡的两个人心中很是忐忑。
“二位贵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路上捡到两只幼兔,想寻些羊奶给它们喝。”沈牧池道明来意。
听到是为了羊奶,妇人稍稍放松,上前迎二人进来:“农舍脏乱,贵人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婶婶靠自己的双手养家,很是干净。”方许宁完全不觉得妇人的院子脏乱,她在主人家的招待下坐在院子中的藤木架下,倒觉得别有韵味。
一只红嘴的白鹅从凳子旁走过,方许宁趁妇人转身倒茶伸手薅了一把雪白一片的鹅胸脯,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又轻轻捏了捏。
当她还想揉一揉它的羽翼时,被沈牧池抓住手,只得作罢。
“贵人在此等一等,我这就去挤羊奶。”妇人转身便去了羊圈。
等人走了沈牧池才对方许宁道:“殿下莫要乱碰,小心它叨你?”
没摸过鹅的方许宁还不晓得它会叨人,她看看这纯良无害,摸起来又软乎乎的大鹅,对沈牧池说的话持怀疑态度。
见她不信,沈牧池又道:“这种家禽凶起来可不饶人,叨一下能难受两日。”
“沈世子莫要危言耸听。”她方才摸过了,很是温驯。
方许宁不再理他,她得时时注意着她的两只小兔,好在兔子的肚皮还浅浅的鼓动着。沈牧池看着这只大鹅,也上手试试,看它是否如方许宁说的那般温和。
他还只将手伸出去,大鹅便立马转头朝他走来,一双黄豆大的眼镜死死盯着沈牧池的手。
觉察出什么的沈牧池正要将手收回来,大鹅早便蓄势待发,在人动手之前已经冲上去,一口叨在那人的手上。
“嘶——”沈牧池倒吸一口凉气。
方许宁正轻轻用手指抚摸兔子的后背,突然沈牧池倒吸凉气,她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转过头才看到他的手背上红了一片,而一只大鹅从容不迫的摇着尾羽走远。
方许宁:“?”
大鹅真的会叨人?还很痛?
她面色复杂:“沈世子倒也不用言教身传……”
沈牧池不知该如何与方许宁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几次张嘴想解释都没能说下去,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
正在这时,妇女端着小碗羊奶走来,道:“这里人烟稀少,贵人不如就在老妇这里给这两只小兔喂了,省得路上还得再喂。”
“多谢婶婶。”方许宁嘴甜,一口一个婶婶叫的妇人眉开眼笑。
羊奶装在碗里,放在兔子前边,两只堆在一起都没有够不着碗口,方许宁试图将兔子捧在手心让它去舔食羊奶,可它们实在太过幼小,还不会低头舔食。
“宁儿可试着用指尖蘸取一些奶水让小兔舔舐。”妇人在这里,他不便叫殿下。
方许宁按照他说的用指尖蘸取羊奶喂,这次小兔很快便开始嘬她的手指。
“这法子管用!”方许宁惊喜。
“宁儿将另一只交于我罢。”若让她一个人喂两只兔子,怕是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喂完。
方许宁点头,专注于手上这只兔子,还没听见他改了称呼。
“两位贵人还真是感情好。”妇人在一边看了许久,越瞧越觉着二人般配。
听到这话的方许宁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她转头看向沈牧池,想看看他的神情。
她刚转过头,才发现他正偏头望着自己,嘴角勾起,甚是愉悦。
“莫要看了,你顾着些小兔……”方许宁面上热的紧,又将头转回去,认真喂兔子。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喂好兔子,向妇人道别,被她塞了一只小竹篮。
“这小兔若是一直捧在手心也不是个事,我将这竹篮里铺上了软布,贵人可将它们放在篮子里。”
妇人盛情难却,方许宁只好将竹篮收下,带着一个篮子和一小罐羊奶离开了。
第41章
“你们回来还带了个小竹篮?”三皇子单手拖住竹篮的底部,将它连着里边的两只小兔一起举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点头道,“倒还挺结实。”
方许宁与沈牧池回来时,侍从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接下来的赶路,三皇子早已为两人提前备好午膳,只等他二人回来。
“婶婶说有个篮子小兔会舒服些。”方许宁抽空道。
“还有一罐羊奶,”三皇子又将放在一旁的罐子拿起来闻了闻,“只有这么点儿,够么?”
见他发问,方许宁正要加快速度将嘴中的饭食咽下去回话,沈牧池便先一步道:“现在天热,羊奶易坏,故此那位妇人只送我们两日的量。”
有人答话,方许宁只需点点头便好:“没错。”
“倒是个热心快肠的人。”三皇子感慨。
用过午膳,车队再次上路,自这之后,路上再未过久的停留,等到了朝歌城,已是四日后。
这么些天过去,皖城之事早已传遍朝歌城,圣上亲封的乐安公主,在疫病横行的皖城废寝忘食,力挽狂澜,终是遏制住疫病的散播。据说公主本人还因此累垮了身子,落下病根。
疫病治愈的信送来时还在早朝,据说圣上在看到公主因为操劳疫病之事而伤了根本后,竟当众红了眼眶,一度哽咽。
朝臣这才从喜悦中惊觉,让这场浩劫扼杀在摇篮中的人是从小养在深宫中,被圣上娇养长大的乐安公主。
公主跟着几位皇子在太学一道上课,习得家国大义,不知不觉,逐渐有了上位决策者的气质。
而当百姓知道了方许宁的事迹,对这位公主的爱戴与期盼达到顶峰,到了方许宁的车队回城的日子,朝歌城的百姓早早便等在车队必经的道路两侧,只为目睹一眼公主的面容。
“殿下今日气色瞧着好多了。”沈牧池坐在方许宁身侧,侧头看着她的脸。
这几日他一直在方许宁的马车上,若非每日夜里到了驿站还会替她的殿下准备床铺,打好热水,容铃还以为自己被殿下调走了。
“感觉离开朝歌城已经好久了。”方许宁掀开车帘,马车行至此处隐隐约约可以见着城墙的角楼。
五月初启程离开朝歌,现今已经是七月中旬,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半,两个半月,的确是方许宁离开朝歌最久的一次。
沈牧池看着她一路过来,一切都与来时变得不一样。
那时她还是懵懂的皇室公主,经历了这么多,见到世间百态后,眼中的懵懂褪去,里面多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沈牧池看不透,可那个东西会像引路的老人,将正确的道路指给她看。
“两个半月,的确是久了些,”沈牧池点点头,“据说陛下思念殿下,今日会携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殿下回城。”
通常只有军队凯旋,亦或是立下功标青史的功臣回城,才有如此高的待遇,由皇帝带领百官在城门口迎接。
“这样大阵仗……”她不禁失语。
沈牧池摇摇头:“殿下值得。”
“皖城突发疫病,徐厚卿作为城正不仅没能上报朝廷,还下令封锁城门,将路过此处的旅人拦在城中不予离去,万一殿下没有经过此处,这一城的人都将性命不保。”
“而一座城中若没了人,那便会成为死城,届时再有人踏进皖城,那么这一人不管往后再去哪里,疫病便会跟着到哪里,不出几月,整个大启都逃不开疫病的侵扰。”
如果这也不算立功,沈牧池不晓得还有什么能算得上。
很快,车队行至城门口,隐约能看清站在众官之首的皇帝的面容。
不等马车停稳,方许宁已是坐立难安。
“臣等恭迎乐安公主回京。”文武百官齐声道。
果真是声势浩大。
车帘被容铃掀开,方许宁探出头来,淡色的嘴唇,苍白的面容……
在场大臣拉出任何一个人,都能瞧出这与自己印象中的乐安公主大相径庭。
“乐安……”尽管已经从信中得知她的状况,可当人带着病容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帝却只能微微颤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皇帝身侧,太子与二皇子皆是红了眼眶。
“乐安拜见父皇……”
她欲要行叩拜礼,膝盖已经弯下去一半,被紧走两步的皇帝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身。
“身子不好,礼就免了。”他娇养在手心的花,终是见到风雪,饱受磋磨。
手中的手臂细瘦得吓人,仿佛只剩一层皮肉挂在骨头上,风一吹就倒。
“多谢父皇。”方许宁眼中也是泪光点点。
算起来,若是从她出嫁那日算,她与皇帝已三月有余未见过面了。
接到方许宁一行,皇帝这才领着百官在前边开路,领着他们进城。
原本是要在宫中举办宴会,为这一行抗疫有功的众人接风洗尘,可公主作为此行功劳最大的人,实在精神不佳,难以支撑一整个宴会,圣上怜惜,故将庆功宴往后推了。
并扬言:乐安公主何时身子有所好转,何时举办庆功宴。
先前便说过,方许宁回朝歌城后需得留在宫中,是以在进城后便与靖安侯等人分为两路,她的马车跟着皇帝车撵一路行至大明宫前。
按照宫中规矩,大明宫内禁行车马,只能乘轿撵进宫。方许宁还未等到马车停下,便听到外面慌慌张张的嘈杂声。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身边的宫女侍卫皆神色紧张地望向宫中某个地方。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大明宫上空一束黑烟直上云霄。
“回殿下,似是走水了。”
在宫中,走水是大事,平日里禁明火便是防止走水。
“可看清是哪处宫殿?”沈牧池不知何时凑到她身旁,问宫女道。
宫女仔细辨认,没太敢确定:“奴婢瞧不真切,看方向似乎是昭阳殿……”
“我走后难道还有人住进昭阳殿么……”方许宁不解。
按理说公主出嫁后,她的宫殿便不再归她所有,可再分配给其他后妃或是皇子公主。
可宫中嫔妃甚少,都各自有一座宫殿,何须再搬去昭阳殿?
此时前边皇帝的车撵也停了下来,步撵就停在宫门口。
方许宁走到皇帝身边,有个问题想问他。
“乐安?”皇帝知晓她来想问什么,“上回你派平危回来送信,我将他留在你宫里了。”
在枫香山时,方许宁便已经开始怀疑平危,在信中她希望皇帝能将他扣下。
那时平危身后之人还在暗处,不可直接下令将人扣押下来,只能不动声色的将人留在自己身边,而平危作为方许宁的侍卫,昭阳殿是最好的去处,出此下策才让他留在昭阳殿中。
“昭阳殿走水,有人急了。”皇帝向来和煦的眼神微冷。
宫中发生这样大的事,惊动各宫嫔妃,甚至太后也到了昭阳殿外。
皇帝从宫外赶来,姗姗来迟,火势已被扑灭。但见到他来,众人依旧像是主心骨归位,心中恐慌减半。
“怎么回事?”国无战事已久,可他毕竟是年少时上过战场的将军,眉眼往下一压,威严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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