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就接不下去了,涂野转过头来看陈屿,等着听他的指示。
声音安静下来后,免提使手机接收到其他的低噪声,“哗啦哗啦”雨滴砸窗台的声音被减小至潺潺闷声。
“那边还在下雨,是开了免提吗?这雨下得真的挺大的。”
陈屿听着便不作声了,感觉听人电话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明明是两个人听着电话,他却隐身,没有打招呼、没有寒暄,这很不礼貌。
她会不会也觉得呢?
裹狭着某种窘迫的情绪,他眉眼低垂。
涂野站起身靠近窗台:“是啊,雨下得真的大,让你来听听。”
通话结束后涂野转过身将手机抛掷到沙发上:“刚刚苏缇让我代她向你问好来着。”
手肘撑在沙发边,头顶翘起的头发被他压了几次还是下不来。
“陈屿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她了,这才过了多久。”
涂野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手机,“要是真这样的话,高中毕业直到现在几年的时间你怎么熬的?”
他这个设问思维太过于发散,一经抛出后迎来的是死寂。
陈屿想了很久才回答:“是有点想她,但也还没到分离焦虑的程度。”
只回答到前一个问题,后一个问题……高中毕业到现在几年的时间里,他也并不是没机会见她。
他知道苏缇上哪个大学,知道苏缇综测成绩名列前茅,知道苏缇参加了什么实践活动,知道苏缇有三个室友。
其中有个叫李静的,他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他有时候会去看她,没让任何人知道。
涂野仰头躺在沙发上,手机指纹解锁后递给他:“你要是真的想她就打电话给她,不过是用你自己的手机,我把她的号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涂野:电话号码要不要?感谢在2024-01-24 13:46:45~2024-01-25 11:5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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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因为他好看◎
陈屿喉头紧闭,没有伸手接过手机。
转头看向窗外,苹果树的枝桠探到院子之外,上面的树叶被雨打得稀疏,想起前房东的话。
那是一颗怎么都结不了果的树。
涂野举手机举久,便随意搁置在沙发边上,没再管他。
他了解陈屿这个人,看着波澜不惊、四平八稳,实际上他内心此时恐怕已经掀起千尺巨浪了。
对方现在需要消化这件事,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空出精力来应付他。
陈屿盯着手机放空,他看着它无声无息地黑下去,脸色严肃像参加灵堂的缅怀仪式。听见微不可闻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
涂野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电视里没有营养的声响混合着窗外的落雨,像是某种助眠的白噪音。
陈屿抬起头看看时钟,离苏缇挂断电话后半小时他呆楞着什么事都没做。
无声无息消磨掉的时间里,仅仅是一个连致电对象都不是的他,回过神来竟需要这么久。
头顶上铮亮的水晶灯光像是兜头泼了他一身的雪,陈屿控制轮椅迈向书房,他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书房里的书是佣人专门收拾的,从B市到Y市从未经过他手,所有东西的摆放罗列得整整齐齐。他摆书的习惯依然保留下来,分门别类,很容易找到想要的书。
当然整个布局也同样复制他在B市的书房,他抬头看见最顶上的相框,便知道那张照片是什么,也知道相框背后夹着怎样的秘密。
那是他羞于说出口,不能被当事人知道的。
夏天是一个过分热情的季节,跨过冬天的难捱、春季的流感,天热得似乎要将天底下的结垢晾晒。
毕业季这个词说出口便带着无限感伤,这一时节出现在夏天,矛盾中又有几分合该如此的感觉。
木絮随风在阳光里四处飞曳,摄影师高喊“茄子”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之后她回头,慌乱中他近乎有几分自己将心中所想喊出来的感觉。
“苏缇回头。”
但他没有,只是一如既往的缄默。
周围的同学在毕业照中极力展现最好的自己,目不斜视、面对镜头笑得灿烂。
而他们无关人群,只是互相对看。
无限接近搁浅的对视混淆成隐晦的心思,他这一眼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陈屿垂下眸,一手握着发绳的一截,掌下被熨烫出一段温热。
“过来帮个忙。”
涂野躺在沙发上,不断按着遥控键换台。听出他语气里的大不相同后挑了挑眉,背着手端详了一下书房。
“要我干什么?”
“把顶上的那张照片扣起。”
他们两个打娘胎就认识,在漫长的磨合与互相挖坑中涂野早就被坑得没有什么脾气,他任劳任怨的爬上爬梯,对着照片里年轻几岁的陈屿翻了个白眼,然后扣上。
相框后夹着的照片在木质的相框板上突兀得明显,但他没有问。
想要好奇心得到满足,那么在陈屿面前就要藏好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这个书房苏缇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进来过,还借了你的一本书看。”
涂野故意说给他听,余光瞄着他的反应。
陈屿一下不受控制的僵直硬板,只像是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没有一秒见效的良药,又因为太过于幼稚,而憋在心里装着若无其事。
不可发声。
“她看的是哪本书。”
陈屿默默把视线从扣上的相框转移到涂野脸上,不得不说涂野笑得有些欠揍了。
涂野马上收敛好表情,视线在不经意间往他身上转一转,专门吊人胃口:“老实说,我不知道,不过你不妨可以猜一猜。”
陈屿黑羽般的长睫扑扇了一下,涂野扯来个椅子在后方看着。
藏书有很多,而他分门别类是以书的用途,看起来包罗万象实际上也就是分为两类,一个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消遣读物,一个是商业金融类工具书。
那苏缇要看的话只会选择前者,而前者如果筛出散文和晦涩的意识流小说,短篇故事可能才最对她的口味。
涂野咂咂嘴,手上捏着空瘪的抱枕。里面填充物之前被他随意丢进洗衣机,搅得脱了棉。
“从左往右数第四排第三本。”
涂野听到他的话,手下捏着的抱枕被蹂躏得更憋屈,忽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屿这个人有些过分得可怕。
他起身把对方要的书递过去,书并没有多厚,不是什么某种典藏纪念版,封面也没有烫金。但书页间的缝隙却清晰可见。
陈屿打开,夹在里面的书签就是苏缇之前随便塞进来的一张名片。
涂野在一旁看着他,想起来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插手两个人的事。
除了觉得关系不对等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觉得陈屿不需要他的帮助,陈屿所有事上无往不利,而偏偏又习惯隐藏,所以他都差点忘了对方其实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
哦,在面对苏缇的事上除外。
“她早就把联系方式给你了,不用通过我,现在你可以打电话给她了。”
主动问题,他们两个关系的症结就在于此。
*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一个个正正方方的斑点也慵懒地躺在地板上。
苏缇将腿伸出,踩在明暗交接的界限上,接通电话。
上面是个未知的号码。
“你好,我是苏缇。”
她上身躺在床上,乔心在网上学了个编发拿她试手,不过左一下右一下,像是将她的头发捆绑打结。
电话对面的那方一开始没有说话,只听得到清浅的呼吸声。
“……是我,陈屿。”
涂野识趣地后退,帮他随便合上门。
最后一眼看的是陈屿垂眼着着手腕上的黑发圈。
很有个人特色,看起来甚至男女都适用。
不过诚然,陈屿是短发。
互道名字之后,寻不出什么话题继续下去。
苏缇说:“这是你的号码,我记下了。”
陈屿目的便达到了,但还是不愿意挂断电话,像只不知食饱的饕餮。
一时兴起拨通电话后,又叶公好龙般不断退缩。陈屿只有托她带一些B市独有的小吃回来,才算是不显得欲盖弥彰。
苏缇在挂断电话后说:“后天见。”
他也回:“后天见。”
用着与往常不大一样的口吻。
事后他复盘,气息不稳一听就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乔心还在与苏缇打结的头发作斗争,电话挂断后她躺下,压住苏缇裙摆的一角说:“亲爱的,我觉得你短发很好看,要不要换个发型。”
苏缇试探性地摸了摸发尾:“你还是别费神了,交给我吧。”
在苏缇放弃全勤请假的第一天、乔心享受婚假的第一天,两人窝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苏缇扭头:“除了新婚之夜,你都陪着我,你老公不会不开心吧。”
乔心撩了撩头发,懒散地露出个轻佻的笑容:“是啊,他都开始怀疑我的性取向了。”
苏缇把她推开:“少来。”
“你才是坦白从宽,现在跟陈屿发展到什么地方了?”
“哪有什么,就是……”
“哪有什么,就是。”乔心鹦鹉学舌般模仿她的语气,“说句话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苏缇将自己的发尾摊开,一点一点用指尖拨解开,细软的发丝蹭着掌心。
心脏密密麻麻的。
乔心翘着脚问她:“那我们不聊现在,聊聊以前你是为什么会喜欢他的?”
为什么会喜欢陈屿?
“因为他好看。”
在陈屿收到的所有情书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以这个为缘由。
因为好看,所以喜欢,很肤浅,但足够有效。
乔心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带着柠檬糖味道的青春往事,但苏缇这个木头人一开口她就兴致缺缺。质疑的话刚到嘴边,想起陈屿年少时的模样,她又把话咽了咽。
苏缇确实没撒谎,陈屿就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好看到入了她的眼,然后心就收不回了。
她在迎新后有一段时间出校时,常常会遭到附近不良学生的骚扰。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是“嗡嗡”的一群围在身边,起哄让她跳舞给他们看,在她面前讲黄段子之类的。
她一律装作听不见,快步前行。
隐患不大,但她不胜其烦。
最后一次她躲进一家便利店,然后准备从后门溜走,那时候就看见了他。
傍晚十分,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落下,远处大道上晚归下班的人群喧闹。
陈屿那样的人,那样一张脸,好似什么污秽、血腥的事都与之无关,但他就在那样灯火昏暗的地方替她出了头。
她为让店员帮忙随意挑的汽水握在手中,玻璃瓶凝结的水滴顺着指缝流下。
忽然想起自己母亲对她说的那句话,对方不大愿意让她叫“妈妈”,更多的是连名带姓叫“苏雨”。这样就算被媒体拍到也可以说是家中的妹妹。
苏雨赋闲在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偶有清醒的时候,对她说:“不要轻易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这样的话语带着浓厚的言情剧的味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贯穿她的一生。
她记起那句话,心里封锁的细碎感情却在看到陈屿的那一刻开了花。
具体是什么感觉,她又说不上来。
英雄救美这样的事情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科学点说又联想到什么吊桥效应、什么多巴胺、肾上腺素。
但落在她身上,却觉得格外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说:
陈屿:她看到我打架了???
……还好看见了。
第15章 chapter15
◎好事发生◎
B市的天气很好,笼罩在天穹的缭云早已人间彻底蒸发,头顶的天像是一个巨大天竺葵,山间上缭绕的雾霭像是茶水沸腾时袅袅上升的雾气。
一路上堵得很,走走停停。
乔心在等红灯时跟音乐哼歌,发觉苏缇好久不出声后转头看她。
苏缇坐在副驾驶上,阖上了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阳光被树荫遮挡,落下的斑驳光影忽明忽暗,落在她的脸上像整个人都泛着光。
她睡着了。
乔心将车载音乐放小,又放慢行车的速度。
私家车停放在山脚,换乘公交,运气好时才有座位,更多时候只能站着。
山路崎岖,脚踩实在车上跟着惯性不断换重心。
拥挤的车厢又挤上四五个人,苏缇被挤到角落,一下子和乔心隔得远了。
人一多起来呼出二氧化碳,车上没开窗户,空气黏稠得让人想吐。
苏缇向来是不晕车的,但抵不过确实难受。
自动门很远,只有到站开门时凝固的空气才得以流通。
她两只手死死地搭在扶手上,就像是绕在上面打了个死结。
苏缇其实很少去庙里上香,也不大信这些。但B市这边的人信的多些,求事业、姻缘、子孙福等等,为了还愿又走一遭。
除了这次被乔心拉着,唯有一次的体验还是高考前夕学校组织的祈福活动。
苏缇垂眸,在逼仄的角落里稳住身形,手掌下几乎印上扶手的纹路,叠着她的掌纹显得凌乱。
她想,为什么没有拒绝乔心的建议,如果有过一次这样糟糕的、被挤成沙丁鱼的经验,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来了的。
是了……因为第一次来时陈屿护住了她。
那些落灰的记忆像是放在抽屉最里边的铅笔,不适用,也略显幼稚。
但是最耐用,放了多久依然完好无损。
人一多车厢内的气味就混杂,宛如闷热天发酵后的气味。
而她被陈屿护着的那一次,鼻尖只闻得到淡淡的雪松味,有着薄阳晒过后泠冽的味道。
干燥清爽、清晰得不可抗拒。
“麻烦,让一下。”
陈屿逆着人群向她靠近,拥挤的车厢被他以一己之力开出仅一人通过的缝隙。
在他之后的行路又被人挤满,也不知道越过了多少人。
他撑着她背后的扶手,将人拢在窗户与他胸膛的逼仄处,于是一直被挤压的胸腔得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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