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哽咽的语调,说完人就跑了。
陈叔望着路边飞快离开的车,转身又看向了山顶,安静的小木屋伫立在青山翠绿之间,静谧沉默,不知想到什么,他眼角细纹掠起浅浅笑意来。
赵貉喊了车,很快就回了小木屋,结果推开门,屋里一片静悄悄。
他蹙着眉环视了一圈,随后上到二楼,停在张青寒紧闭的门前,微俯身,将耳朵贴在了门身上。
赵家书香门户,诗礼人家,祖父那辈便开始了玉器收藏。赵貉自小受着刻板礼仪规训,小的时候有一股子浓烈的书生气,现在再寻不到,但他也决想不出有一天自己还会做出这种事。
他一边忍不住攥了裤子提起心脏想要随时撤身,一边又按捺不住的将耳朵与门板严丝合缝的贴上,规则和反叛扭曲着将他的动作变得格外别扭。
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极浅极浅的呼吸,似乎穿过门板轻柔柔的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赵貉后槽牙动了动,往后撤身,怔怔地看着眼前棕色木门,半晌才确定,这女人在里面恣意快活的睡午觉。
他感到啼笑皆非,恍惚自己刚才急匆匆赶回来想解释的步伐一定是癔症了。
可不是嘛,南公菜馆吃了,步散了,热情前男友的关心也送了,春日的太阳正好,可不是睡觉的好时候。
赵貉这么想着,右脸颊的咬肌都轻微的鼓了起来。
瞪着她的门板,似乎要盯出个洞,半晌,自己吐出一口气,迈着有些僵的步伐回屋了。
房间里的张青寒哪知道午个休有人也会有意见,睡得个神清气爽,下楼时赵貉的晚饭都做好了,她笑着连连夸赞。
没办法,她的厨艺不行,蹭饭这事还是得做些表面功夫的。
赵貉耷拉着个脸,理也不理她的彩虹屁。
“嗯?”张青寒咬着筷子,逡巡他黑沉的脸,感慨:“这是谁啊,有本事把我Daddy气成这个样子?”
赵貉眼尾扫过她,夹了油麦菜慢条斯理吃着,并不接她的腔。
张青寒好笑:“该不会,我Daddy的小青梅想再续前缘,你心有此意,但又气不过当年受的委屈,自己把自己气到了吧。”
“什、么。”赵貉脸发青了。
张青寒没听出他的磨牙声,只一拍桌子,大声斥道:“这可不行,你坚决不能同意!”
“什么?”同样两个字,他冰山一般散着冷气的脸却又柔和了几分,眉目都软了些,跟着就听她解释:“这女人都绿了你跟别人跑了,你不争馒头争口气啊。Daddy,这后妈我可不要。”
“你……就想说这个?”赵貉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气不知道怎么气,无奈夹杂着苦恼。
“嗯……最主要是,是……”张青寒觑着他的脸,小心说:“我能问吗?”
赵貉眯眼,目光如有实质的摄住她,单个字从最嘴缝里磨出来,“说。”
“你要是和她二婚了,财产还有我的份吗?不行我当你俩女儿,她不嫌我做女儿年纪大吧?我后妈好说话吗?不行我找她聊聊?”
“张青寒!”赵貉简直气笑了,猛地一拍桌子。
“赵貉!”张青寒也摔了筷子,“说什么都不对,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和小青梅开开心心喝了一下午的茶,我睡个觉醒来还要看你脸色,你发什么神经!”
赵貉的脸忽然松动,微讶地看她,漆黑眼眸礼的凌厉似乎都消了。
张青寒却是火上心头,一把推开凳子走人。
“去哪?”赵貉声音温柔,去拉她:“我不是……”
“喝水,没茶喝,还不能喝口水了。”张青寒翻了个白眼走了。
赵貉低头,看着扔在桌面的筷子和掉落地上的菜,旁边米黄色地毯被黄色油渍溅到,那一尺就上万的毯子就那么废了,他的嘴角却是慢慢勾了起来。
张青寒瞥见他这模样,“你疯了?”
赵貉笑着望向她,随后起身又拿了把筷子递给她,拉着她坐回去,手指捏了捏她肩膀,“没什么,快吃饭吧。”
张青寒嘴抽了抽,“你怎么回事,盐老板给你上货了,今天的菜一整个J咸。”
“嗯。”赵貉笑着解释:“那时候没注意到。”
“你做饭还有失手的。”
“有。”
“想什么呢,我可先说清楚,你的小青梅要是上位了,就得让她认下我这个女儿,不然我白努力这么多天忍受你糟心的脾气。”
赵貉:“她怎么可能会做后妈。”
“人都迎家里来了,谁知道呢。”
“青寒。”
“嗯?”她眯眼瞧他。
“狼是学不会吃草的,更何况回头草。”
“呵,你是狼啊。”
“但肯定不是羊,还有……我脾气还很糟糕吗?”赵貉问,他的改变这么不明显?
“你就说还有比你性格更糟糕恶劣的人吗?”
“嗯……”赵貉沉吟,两人对视,然后都忍不住笑了。
“青寒。”赵貉柔声叫她的名字。
“嗯?”
“她早就是前尘往事了。”赵明渊都如魂死,更何况她。
炎热闷燥的病房里,宁白安哭的委屈可怜,像是被迫却头也不回,把他扔在医院生褥疮时,拧着眉跟陪护大闹,哭喊着教训自己她在乎,她还在乎他时,张青寒还只是那么一个坐上窗户看妈妈都还要搬凳子的小女孩。
那是八月酷暑,吹到他身前的唯一一缕清风。
“跟我说这个干嘛?”张青寒埋头吃饭,躲闪了眼睛,赵貉热烈的目光让她不敢抬头。
他轻笑,也又拿起了筷子。
“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赵貉从亭下疾步回来,心不在焉一下午,想说的也就是这么一句。
“再尝尝这个菜,还咸就别吃了,我去给你添杯水。”
“怎么,我在你这就喝不到茶呗。”就这还说喜欢她,真是抠门。
赵貉回头,无奈地看她:“你要是真喜欢茶叶,我名下有一座茶园,每年产量都还不错,送给你。”
“赵貉,你今天净干人事了!”张青寒猛地坐起,“明天就带我去看看啊。”
赵貉:“……”
他是习惯了别人客气几句再答应的。
“是你的请求……自然可以。”赵貉攥紧了筷子,压着心跳说道,他极其不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喉咙都发干了,向来端正的坐姿流露出几分不自然。
那边长久无声,他只得抬头去看,张青寒正按着手机飞快打字,认真搜索,小声嘀咕:“茶园一年的营收大概多少?”
赵貉:“……”
他重重地吐了口粗气。
吝啬爱财如他,头一次生出钱真的很麻烦的想法。
第63章 出差
63.
张青寒没有参观成她心心念念的茶园。
晚上Eva联系, 给她安排了一个需要出差十天左右的工作,主要内容是拍摄MV,价钱挺高, 歌手没什么名气,她就负责露露脸, 对演技的要求也不高,她答应的很爽快。
联系辅导员请了假, 第二日她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正在查还落什么行李,张科俭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挑起眉, 眼里闪过恶劣的笑,慢悠悠坐到柔软的床上,才漫不经心的接通了电话。
“张青寒,你做了什么?”张科俭愤怒的声音隔着电话都掩藏不了,低沉压抑的声线里是山雨欲来的怒火。
“嗯?亲生父亲这么久不联系自家女儿, 怎么还上来就质问呢?”她问的语气格外无辜,手懒懒地在绵软的被子上画圈圈。
张科俭那边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突起, “我不管你对你后妈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告诉你,这个房子没有你的份!”
张科俭最近发现霍燕很不对劲, 总是魂不守舍,面色苍白。他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说话, 直到今天早晨, 他发现她在偷偷走手续, 想要转移她名下的这座房产,甚至被他发现后, 还不停说,“科俭,你就把房子还回去吧,那个女人,我们不敢得罪。”
“荒唐!我是她爸!”
张科俭一万个不同意,问她发什么疯,霍燕抖着身体也不说话。他气得直喘粗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拦不下来,却连张青寒的面都见不到,只能打电话质问她。
“哦,迷魂汤,我一个做晚辈的,能对她下什么迷魂汤呢?”张青寒好整以暇地笑着:“爸爸,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老婆呢,是哪根筋突然不对,想要把房子给我了。”
“张青寒,你对你父亲使阴招?”他眯着眼,黑眸阴鸷。
马上就要开庭,霍燕却让他庭外和解,哭的梨花带雨求他不要出庭,张科俭满脸怒容,愤怒犹如火山爆发,给了她一巴掌,“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张科俭不相信无缘无故她会转变如此巨大,霍燕却只一个劲哭,求着他:“科俭,为了你的孩子想想,别和那个女人斗了,你不是说了,她找到了男人给自己撑腰。”
张科俭眉心一跳,“是谁之前一直说,就算说破天了,这房子咱们占着也合情合理,你现在告诉我让给她?你想我们一大家子住马路?!”
“科俭……”霍燕捂着脸,痛哭起来。
张科俭想到这,连连逼问张青寒:“你不是要告你父亲,不是要走法律程序,你到底做了什么威胁你后妈?寒寒,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她这个后妈就算有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也不至于让你逼她到这种地步,你是想看着我们全家人都活得痛苦了你才满意吗?”
“痛苦?你说痛苦?”张青寒按着床单的手紧紧攥起,那张冷淡从容的脸上有扭曲的厌恶,“痛苦能熄灭我燃烧了十二年的愤怒吗?痛苦能让本不该死的人从冰冷的坟墓里走出来吗?张科俭,我告诉你,远远不够,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等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因着你的愚蠢和虚伪,把自己原本完美无缺的生活彻底推向了悬崖的时候,我才会笑着站在你跟前,讨伐你的罪责。”
说完,张青寒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扔到一边,双眼死死瞪着米黄色的墙壁,脸色阴沉,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她愤懑的呼吸声,随着墙上阳光的推移,这呼吸逐渐平稳。
她冷笑了声,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这么一段插曲被张青寒很快甩在了脑后,此后她该学着不再因任何一只苍蝇烦扰。
下楼时,赵貉抬头看过来,见到她的行李箱愣了下,“你要出差?”
“嗯。”张青寒简单道:“云南一个小城。”
赵貉蹙眉,“你怎么没告诉我?”
昨晚凌晨一点多,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茶园不去了”,说完就挂了,被吵醒的赵貉看着手机,沉默的想是不是她提出参观时,他的脸上表现出了不乐意才让她打退堂鼓。
他握着手机,犹豫地组织着措辞想要再打回去。
毕竟他的迟疑不是推却的意思,茶园都给她了,又怎么可能不让她参观。可是三更半夜的因为这么一个小事再打回去,他又该怎么解释他其实不介意她去。
赵貉想着想着,一晚上了电话也没打过去。
“告诉你干嘛?你还要派个私人飞机送我去吗?”说到这个,张青寒眼里又亮光,走上前拱了拱他肩膀,“Daddy,你有私人飞机吗?”
赵貉嘴抽了抽,无语地看她并不接话,他几乎确定他一旦说了有她会说什么。
张青寒看他话都不应了,忍不住撇撇嘴,“小气鬼。”
赵貉:“……”
他可是刚送了一个茶园!
他咬了后槽牙没说话。
他决定坦坦荡荡的认下这个罪名,并准备把这当做张青寒对他的一种独特赞美,毕竟那架飞机是他的最爱,每年光维修费都要花上千万,天天豪掷千金,钞能力用多了钞人也会肉疼。
张青寒哪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就要往外走。
“我去送你。”赵貉提出来,也跟上她。
“你算了吧。”张青寒睁大眼摆手,“我赶飞机呢,你别给我误点了。”
赵貉一哽,“司、机、送。”
“哦。”张青寒松了口气,“那送就送呗。”
她显然放下心来,迅速地上了车,赵貉表情不怏的坐上。
车行驶后,两人安静无话,到了机场,张青寒下车前转身看向他。
赵貉挑眉:“嗯?”
“没什么话想说的?”她问。
“……没。”
张青寒耸耸肩:“那我走了。”
她轻快地跳下车,“等一下。”赵貉喊住。
她看过来。
赵貉:“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汇款就行,我相信出了问题基本上都可以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的,你来了也没什么用。”
赵貉眯了眼,沉道:“张青寒。”
她好笑的哼了声,“没办法,谁让这整座城市,最让我惦记的就是你的钱了。”
赵貉:“手拿开。”
“嗯?”她看了眼按在门上的右手,往后收回去。
“唰!”
车门像一道风一样在她眼前关上,卷起气流直冲她额头,跟着商务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驶了出去。
“啧。”
张青寒看着车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无趣的老男人,真不经逗。”
*
张青寒到达景城,下了飞机,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迅速感受到了热带地区的不同,温度很高,但迎面吹来的风是凉爽惬意的。想到箱子里的各种小裙子,她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接她的人早已等在机场,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皮肤黝黑,看样子应是当地人。
她一坐上车,先问了对方本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猛也是个话多的,操着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和她交流。
到达酒店后,张青寒先睡了一觉,傍晚迫不及待的去夜市玩了,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和载歌载舞的表演,她一直玩到凌晨,等再回到酒店躺到床上,发现好几个“守财奴”的未接电话。
她看了眼时间点,按照赵貉的作息,这时候早就睡一轮了,她也没再打过去,手机丢一边就睡了。
第二天五点,化妆师通知她起来做造型,今天先要拍一组在椰子林和男主擦肩而过的画面。
张青寒自幼生活在苏城,哪有机会接触热带美景,想到今天的行程,精神头立马来了,只不过到了拍摄现场,面对十多个摄影师、灯光、场记等人员,她的紧张控制不住就上来了。
负责她最近几天生活和工作的郑渔见状,笑着鼓励:“寒姐,你放心,你长这么好看,就是静静站在那里也会在镜头里呈现很美画面的。”
“哈哈是吗?”张青寒干笑着应,也发现事情没有她原来想的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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