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笑得肚子疼,小白恨不得用屁股撞死她。
它可会翻白眼了,以前对江粲就白眼满天飞。
现在跟在江粲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个小奴才似的。
温长河就说,小白在古代要是太监,肯定能做到御前主管,这个谄媚劲,劲劲的,比人还精。
天色不早,温若准备强行把它拖回家,它还对外面恋恋不舍。
走到家门口,她发现了异常,院子的门开了。
她顿住脚步,警觉性很高地继续打量。
小白在她脚边吠叫起来,这下更加应证了她的猜想。
温若手伸进口袋,正要掏出电话,小白就冲向了她的身后,她一回头,两个陌生的男人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她不敢冲回家,怕家里还有同伙,连忙撒腿跑向别处。
小白制衡住两人,果不其然,家里跑出来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目标明确,直接追向温若。
村里都是孤寡老人,她过了遍脑子,叶妄家竟然成为合适的选择。
温若本就不经常运动,跑起来十分吃力,不一会儿,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人在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小白追上来扑倒红毛。
悬着的心跳犹如过山车般,温若快要喘不上来气,小白在催促她快跑。
“死畜生。”后来的两个人捡了两根棍子,照着小白挥下去。
小白的惨叫声传到温若的耳朵里,她回头望去,小白咬着一个人的腿,另外两个人在它身上暴打,它根本无法躲闪。
“小白!你快跑,不要管我!”她怕小白受伤,它年纪已经很大了。
听到她的喊声,杀红眼的人想起她就要上前。
小白从棍棒中挣脱,跳到了他们面前,四脚撑地,呲牙对他们发出怒吼,眼睛里流出血液,凶悍的眼神令人生畏。
“继续攻它眼睛,还有牙齿,这畜生老了,撑不了多久,玛德,敢咬我,今天必须弄死它。”红毛对身边两人吩咐道,他从地上捡起砖头,笔直砸向小白的脑袋。
小白躲过这一下,棍棒又从天而下,落在他的身体上。
它仰起头发出哀叫声,飞快扭头看了温若一眼,随后扑到红毛的身上。
谁要是上前一步,它就咬谁。
那一眼,它在让温若快走。
温若有种预感,她这么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小白了。
她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棒子。
必须保护家人,“不许再打我小白。”
她冲向那伙人,小白回头,对她张开血盆大口怒吼。
这下,她愣住了,小白的一只眼已经睁不开,另只眼睛闪烁着水光。
它在哀求她离开。
见到小白的第一眼画面覆盖住视线,彼时,它站在敞开的门口,全白的皮毛比身后的雪山还要耀眼,它摇着尾巴,浑圆的脑袋,仰着头看她,清澈澄亮的眼珠子,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以后爸爸不在,就由它保护若若。”
“你好,我可以叫你小白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温若手足无措,她不愿意抛弃小白,小白也不愿意抛弃她。
她要是跑了,小白会被打死。
温若甚至束手就擒让他们来抓自己,可是小白不让,它死死拖着不让人靠近她。
它就要坚持不住了。
她的心都要碎了,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小白。
“小白,你松口啊,你会死的。”
温若使尽了浑身解数,想遍了办法,可是此刻,无力感油然而生,没用的。
他们就是要先弄死小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伤越重,如此僵持,对她来说最残忍的方式。
“不要再打它了,你们要抓的人是我。”
这伙人想起了正事,眼看小白构不成危险,他们转向了温若。
“我爸爸是警察,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吗?”红毛皱眉,问向身边人,“你怎么没说这女的她爸是条子?”
“我哪知道啊,我以为这家里就两个人住,她没爹呢。”
这伙人沉吟片刻,“是条子咱也不怕,弄死条狗而已,抓不了咱。”
“那这女的还抓不抓了?”
几人面面相觑,红毛狠下心,“去他妈的,来都来了,抓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传来年迈的声音——
“你们这群流氓,竟敢欺负到我们村来。”
众人回头,只见头发灰白的老奶奶扛着锄头跑过来,不远处,还有更多的村民。
很快,四面八方都是人,每家都拿着工具,几条老腿颤颤巍巍,却还是要走过来。
村长开着拖拉机直接把后路都堵住了,并从车上拿下钉耙。
“我去,怎么办啊,我们被包围了。”
红毛:“怕他们啊,这群老弱病残有什么用。”
“红毛,我们撤吧,波哥的规矩你忘了吗?”
艾波的规矩,不能欺负老人孩子和女人。
红毛本来就是瞒着艾波来抓温若,这两小弟和他平时关系好愿意来,可也忌惮艾波。
如果事情闹大了传到了艾波的耳里,这风险他们担不起。
“他妈的,你们到底能不能行?”红毛怒了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口。
“这狗太凶了,我们快去医院吧,我手都麻了。”
“对啊,还是算了吧,你看这些老的弱不禁风,万一不小心碰倒了,那是要出人命的,咱可赔不起。”
闻言,抱着小白的温若抬起头,她红着眼睛瞪他们,“小白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你们这些坏人,早晚要遭报应。”
“报应?你问问江粲他的报应呢。”
温若顿住,“你认识江粲?”
红毛被两个小弟堵住嘴,架着往外拉,村民们在后面追他们。
温若低头看怀里奄奄一息的小白,抱住它的脖子,声泪俱下,“小白,你不能睡,睡了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她的脸上早已满是泪水,鼻子被堵住,浑身都被恐惧包围。
温若在抖,心脏像是要从身体里掏出来般,撕心裂肺地痛。
小白眯着眼睛,它平时有点难受就哼哼唧唧,现在反倒很安静。
它凝视着温若,想表示什么,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苏哈奶奶安慰她,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瘦小的身子佝偻着,绝望地喊着“小白。”
她被人架起来,小白被抱到了村长大爷的拖拉机上。
村长大爷开拖拉机把她和小白送到兽医家里,经验丰富的兽医师检查后,遗憾地摇头。
温若交握的双手,指尖分别陷进肉里,巨大的痛苦都不如此刻心里的绝望。
“求求你,想想办法。”她拉住兽医,发自身体原始的本能,她跪倒在地。
“小白是我的家人,”滚烫的泪珠成串划过她的脸颊,她声音嘶哑,崩溃无助,“我不能没有它,它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伤。”
“姑娘,它的使命已经完成,是上天要把它收回去。”老兽医也感受到眼前少女的无助,可他何尝不想如人所愿,动物的寿命短暂,悲欢离合看多了。
温若被搀起来,她喊着“不要”,可对上老兽医悲悯的眼神,便也明白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死亡就是死亡,任谁也改变不了。
小白静静地躺着,毛发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漂亮的白毛失去光泽,变得污秽。
它的尾巴垂在地上,动也不动。
生命就像点燃的火柴,说熄灭就熄灭。
温若捂住心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这些道理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
江粲赶到家时,老远就看见门口坐着的人。
她抱膝坐在地上,正在等他。
他闻到了消逝的气息,女孩身上的光暗淡了。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头发散乱,见到他便发出啜泣声,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张嘴再次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重筑的坚强,见到最信赖的人瞬间瓦解。
悲伤如洪水,奔涌而出。
江粲连忙蹲到地上,抱住她。
他扶住她的后背,轻拍,“发生什么了?”
她面对着江粲,想说小白,可是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很努力地开口,滚烫的眼泪一波接着一波,淹没她的喉咙,堵住她的鼻腔。
胸口更是难受,像被用擀面杖揉捏很多遍,她极力想要找到出口,却越来越窒息。
她抓住江粲的衣角,扭成麻花,嘴唇颤抖,仅仅能发出小兽般的嗷呜声,声嘶力竭,极力比划着什么。
他不忍心地抱过她的后脑勺,“好了,不要说了。”
平息很久很久,温若的哭泣声渐渐平息。
江粲仔细打量起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若定定地看着他,泪眼破碎,像坠落的玻璃珠子。
她摇头,咽口水,清过嗓子后,找回声音,“小白,小白死了。”
江粲不可置信。
温若低下头,“都怪我。”
她自责地捶打自己,“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
江粲握住她的双肩,含着愠怒喊道:“温若!”
她愣住,他从不跟自己说重话。
“小白的灵魂还在,你必须坚强起来,如果你因为它的死亡而自暴自弃,它看见会更难过自己以后不能守护你。”
他说的亦是自己的心声,比起失去生命,他们更在乎以后不能陪伴她。
“小白,我的小白。”温若呼喊着小白,心如刀割,小白从小守护她,把她当做天职,它真的会这么想。
小白死前赶她走的样子映入她的脑海,心脏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
“它,它拼命让我走,那群人不放过它,重重地打它,根本没有不在乎它的命。”
江粲替她擦拭脸上的泪花,小心翼翼,克制到指尖发抖。
抱住温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眼时,深眉压眼,眉间溢出戾气,压出很深的双眼皮,黑色的瞳仁里闪烁暗红色的光。
抱住她的手,骨节泛白,手背上暴起青筋。
他同样自责,胃里的血液在燃烧,口腔里都是血气。
小白对于他同样重要,他绝不会放过伤害它的人。
小白到底没有等到江粲和温长河,自此之前它默默闭上眼睛,离开了人间。
白禾村民在老树下挖了坑,埋葬它的躯体。
它将永远长眠在这片土地,在从小生活的地方,守护白禾和木屋。
第23章 白禾有雪
温若始终无法接受,家里缺少小白,变得空荡荡的。
小白的遗物还在原处,上面残留着小白的痕迹,谁都不忍心改变。
她做过噩梦,梦里在重复那天的事情,血淋淋的小白一遍遍死去。
温若开始体会到江粲的痛苦,而江粲和温长河表现地正常很多,他们对小白只字不提,也未表现过难过,仿佛从未发生过。
温若不知道的事。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着白禾村,人烟稀少的村落,一旦落入夜色,便静得使人心发慌。
江粲压低鸭舌帽,走出木屋,老旧的路灯散发出的光却格外的亮。
往常白禾的路灯一旦暗淡,他便会换上新的灯泡。
“去哪?”
江粲抬起头,意外看见温长河,后者正在问他。
温长河站在阴影里,手中掐着一点猩红,袅袅烟雾从口中吐出。
“夜巡。”
温长河突然出手,江粲阻挡已来不及。
“带这个吗?”温长河利落地抽出他别在腰后的刀,甩在他面前。
江粲沉默,他根本没有心情辩解,也无需辩解。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温长河冷不丁说。
“我决不能放过他。”
“你只是个高中生。”
江粲和温长河一人一句,气氛变得严肃。
温长河把刀还给江粲,语重心长,“我来。”
“你是警察。”江粲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并不能把那些人怎么样,要想他们付出代价,就只能私人解决,而警察必须大公无私。
闻言,温长河扯出笑意,他的笑既不是发自真心,也不是嘲讽。
江粲不解地眯起眼睛。
“我是温若的爸爸。”温长河拍拍江粲的肩膀,他看向遥远的黑夜,“作为父亲,决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孩子。”
江粲很想问他早干什么去了,可是想到最近自己因为打拳而无法陪伴温若,某种意义上,他感同身受。
温长河何尝听不出来江粲替温若对自己这个父亲的责怪,只是世间安有双全法。
“回去吧,替我守好她。”温长河再次让江粲回头。
温长河的声音里带着气音,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灰白的头发,他的脸颊线条冷硬,没有什么肉,脖子习惯性前倾,有点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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