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粲站起身,在她的身上到处打量,明明就是她,却让他感觉那么陌生。
他已经不是乱冲乱撞的少年,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就算这样,他的眼睛还是红了。
四目相顾,两人张开口,却都没有发声。
江粲伸出手,颤抖的指尖碰到她的脸,喉头哽了哽,他吸气放下手,转身背对着她。
他闭上眼睛,控制着呼吸,语速恢复平常,“秦宇,我们走。”
秦宇是他的助手,闻言拿起他的大衣和打火机走到门口,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另外给在座递了个意味明显的眼神——
今晚江总在这里的事情不允许外传。
当然,他们都被吓得不轻,谁敢在外面散播大佬的糗事。
初雪尴尬地让出门口的位置,她怔怔地看着男人的后脑勺,距离这么近,能闻见他身上的冷调香水味,带着熟悉的味道,召唤起回忆。
她眼眶湿润,吸住鼻子,绝对不能在这里哭。
江粲不再看初雪一眼,在助手拉开门后,径自走出包厢。
她转身目送,只有冷冰冰的背影。
他离开后,众人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蒯董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解释说:“江总是大忙人啊,大晚上还要飞北城,各位尽兴啊,那个服务员过来下,再给我们添几个菜,让这刚来的小美女点。”
初雪也不扭捏,随意指了几个菜。
席间,蒯总招呼她几句,让她多吃菜,其他没什么。
酒局结束的时候,有人提出要送她,她拒绝了。
她喝了点酒,头晕晕的,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应付完所有人,只剩下她一个在大厅等车,终于可以下班了。
她头靠在墙上,委委屈屈,想哭的念头涌上来,憋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下来,她发出嘤嘤的声音,咬着手指啜泣。
她发泄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分钟,因为显示车辆还有三分钟到达。
到了时间,她像个没事人样抹掉眼泪。
初雪整理好仪容,转过身,看见有人站在身后,她吓了一跳,而后想起这人是和江粲一块离开的秦先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看了多久?
“初小姐,麻烦来一趟。”秦宇朝门外示意,那里停了辆银色的宾利添越。
该来的总会来,她没有反抗,跟着上了那辆车。
一路上,她都在打腹稿,江粲会问她什么,她又该怎么回。
秦宇没有和她对话,话少,像某人。
她勾唇轻笑,自己以前那么啰嗦,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初雪来到目的地,发现自己来这里拍过戏,君临酒店。
秦宇直接带她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屋里没有开灯,身后的房门被带上,空间变得更暗了,她才看清站在窗边的人影。
“请问,我可以开灯吗?”
没有回答。
初雪摸到墙上的开关,全部按下去,房间里的灯接连亮起。
总统套房宽敞的格局,豪华的装修,令初雪眼前一亮。
更扎眼的是站在窗户旁,穿着白色浴服的男人。
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CCTV13,声音很低。
茶几上摆放着一瓶红酒,盛有红酒的醒酒瓶,喝光的高脚杯。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映射在玻璃上,不用抬头看,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江总?”她再次试探性地开口。
闻言,江粲转过身,他刚洗完澡,头发半干,略有凌乱地垂下来,遮住脑门,显得年轻很多。他的手里握着一叠纸,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
初雪垂眸,她在这里的痕迹只有三个月,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
在明亮耀眼的灯光下,他走向她,无形的气场犹如巨浪,步步紧逼。
第28章 陵城的夜
她捏住手心,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平稳,默念很多遍,要稳住,你不认识他。
红酒的味道渗入她的鼻息,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她想到前几天被泼红酒,泼的满脸都是的那种透心凉。
从头盖骨冷到指尖,每根发丝都在发冷。
她摇摇欲坠,是破碎的声音。
“我有很多问题,你可以先回答一个。”他站在她的面前,身影完全罩住她,麻雀和老鹰的体型差距。
初雪顶着下颌,点了点头。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前者占百分之七十。
他笔直地凝着她,眸深似海,隐晦不明,又露出危险气息。
她胆敢欺骗他,就会付出惨痛代价,是这个意思。
隐秘的酸涩感涌上初雪的鼻尖,她咬住唇,屏住呼吸,倔强地睁大眼睛看他。
她的肩膀被捏住,剧烈的疼痛袭来。
初雪痛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脸放大很多倍,那道疤横在他的眉间,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愤怒的吐息喷在她的脸上,江粲声音沙哑,压抑,透出森冷寒意。
“当初,为什么不要我了?”
初雪愣愣地看着他,这是她没有准备答案的题目。
“嗯?”他加重力道,不容抗拒。
她撇开脸,不与他对视,“江总,你认错人了,真的。”
接着,她腾空而起,江粲抱起她走向房内。
她发出惊呼,拼命挣扎,却被无情地扔在了床上。
他的味道和身体侵袭而下,桎梏住她的手脚。
这完全超乎她的预料,每一步都是。
“不要,你放开我,我叫初雪,你冷静一点。”
她的嘴被堵住,充满戾气的眉眼压住她。
“温若,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你不要我,现在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要了吗?”
她拨浪鼓般摇头。
“你让我觉得自己是笑话,这么多年,我有多想咬死你,你知道吗?”
她呆呆地看着他,被吼得忘记反抗。
江粲赤着眼,紧锁的眉头,昭示着他的恨意。
“不承认也没没关系,反正我认定的是你这个人,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他咧开嘴角,冷冷地讽笑,唇上泛着寒光。
他低下头,从她的脸颊划过,埋在她的耳边。
“你欠我的,温若。”
说完,温若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刺痛。
江粲的牙齿透过她的皮肤,狠狠地合拢,真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痛吗,痛了才会长记性。”
温若攥紧身下的床单,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好受点,那她就不反抗。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来减轻痛觉,便听到客厅的电视机声,在播天气预报。
“随着寒潮推进,中央气象台继续发布寒潮蓝色预警,南方地区将会迎来本年度的第一次降雪,出行需注意交通安全和早晚防寒保暖。”
江粲抬起头,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泪痕,下意识伸手去抹,再厌恶地甩开她。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原本系好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散开,他自己没注意到,温若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胸口露出来大片,白皙的皮肤是被她抓得泛红,胸肌上也有两道划痕,再往下就是不能说的了。
江粲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蓝灰色,若无其事地盖上,系上腰带。
“你的演技很好,但娱乐圈不适合你。”他的声线清冷,像被冷水里泡过,那双黑眸更要冷上十分。
温若支起身,拉好领口,撩过耳后的头发遮住削细的脖颈。
他眯起眼睛,手指捏住腰带揉搓。
温若闷头不吭声。
“说话,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他隐隐又有发怒的症兆,温若连忙道歉。
“对不起。”
看她这副蔫了吧唧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江粲真的很想发火。
“像今天这种局,你去过几次?”他继续质问。
想到她今天穿着那种裙子出现在那么多男人面前,他就恨不得咬她。
温若老实回答:“就一次,是这次。”
“我走后,有人让你陪酒吗?”
温若摇头。
“前两天,你就看到我了是吗?”
温若没回答。
江粲提醒关键词,“德堡酒店,47层。”
她不回答不是不记得,而是默认。
“好。”江粲被她气笑,不觉重复这个字好几次。
“最后一个问题,”江粲扶额,把垂下来的湿发分开抓到脑后,他逐字逐句地问道:“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这次,温若毫不拖拉,“江先生,我们素昧平生。”
“我叫初雪,是蒯董找来的十八线小艺人,与您的故人长相相似,仅此而已。”
这回轮到江粲无语。
温若索性把自己准备的答案都报出来,“因为拥有这张脸,所以想要利用您,是我的错,此行就是来向您解释,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出现。”
她交代完起身即走,江粲没有挽留。
门口传来关门声,江粲向后退了半步,撞到沙发椅上。
他扶住椅子,推开玻璃窗的缝隙。
新鲜的冷空气涌进房间里,他站在风口,仍由寒风裹挟,湿气扑面而来。
从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酒店门口,她上了辆出租车,消失在无边夜色。
斜雨绵绵,如千千万万的银针落下。
他眯起眼睛,握住窗沿的手收紧,小臂肌肉凸显。
-
一夜之间,陵城仿佛被施了魔法。
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银装,冰天雪地里,干净的一眼望到底。
雪还在下,温温柔柔地旋转,融化,寂寂无声。
天地素白,人烟稀少,所有的节奏都变得很慢。
忘愁湖湖心的亭子落了厚雪,在白茫茫的水面上,显得异常孤独。
江粲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捏着红色星点,着身黑色大衣。
他的衣柜里除了西装就是大衣,不折不扣的大衣控,统一黑色,只是款式略有区别。
当然同一款式,也有可能很多件,他的品味相对投资比较保守。
助理拿来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烟头和雪。
粗呢大衣上,同样积满白雪,很久了。
他毫无所动,敞着腿,靠着椅背,一根又一根地抽,不紧不慢。
偶有风来,吹动发丝,他手里的烟会燃烧地更快些,不知不觉灼到他的手,想起来再抽一口。
吐出的袅袅白烟,随风飘得无影无踪。
整宿的不眠,接着半天的会议,他已经有五十个小时没有阖眼,这对于以往的工作强度来说不算什么。
隔着飞雪与朔风,湖面升起稠雾,参天树木后,是连绵的红墙禅寺。
他的目光像一片雪花,落在不远处。
一队人马正在湖边拍戏,来来回回,都是相同的戏份。
“涛哥,他们还没拍完吗?”
温若终于鼓起勇气来询问拍摄的进度,她从早上等到下午,按道理说,早该拍好了。
“唉,提议来拍这场戏的人是她,结果到了这里,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行的,这不,又说太冷了不拍了,躲在保姆车里玩手机了。算了,等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喊你的。”
这个她指的是香奈儿,大早上兴师动众地把人喊到忘愁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一场戏,拍了大半天还没拍完,所有人又在等她。
温若看了眼导演的位置,果然摄像机不在工作了。
她没有话语权,不可能让导演先拍自己的部分,只能这么干等着。
没有保姆车,没有助理,她就坐在小马扎上,吹了整天的寒风。
暖宝宝渐渐失去作用,身上的军大衣早就冷透了。
她缩得更紧,将头埋在膝盖里,脚冷实在顾不上,只能仍有其冷得失去知觉。
温若咬住牙冠,背起先秦孟子所写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温若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她坐在湖岸边,面前就是冰冷的湖水。
她回过头是香奈儿,抱着手,鲜红的嘴唇上扬着。
“喂,我的围巾掉下去了,你去给我捡一下。”
围巾?温若疑惑地看过去,岸边都是石头,确实有条红色的围巾挂在石头边上,一部分没入水中。
她真的很想拒绝,雪积在石头上很滑,去拿围巾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可是,她攥紧手指,不会拒绝人,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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