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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了伪装，梁雁说话就自然多了，向林琦请教了不少问题。
问的越多，梁雁心中越是吃惊。
要知道在家时，她那考中了秀才的大哥都没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到了林琦这儿，不管她问的问题有多刁钻，他都能解答，并且毫不迟疑。
如果说之前的称赞，还有些违心，一番请教下来，梁雁已是心服口服，甚至还有些崇拜林琦。
两人一直聊到林玮他们玩够了来找他们。
“哥，你跟梁家妹妹聊什么呢？”林玮欢快的跑了过来。
先前为了玩儿，他直接将哥哥抛之脑后，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怕哥哥事后算账，林玮才带着梁家两位表哥转头回来找人。
但林玮完全没想过，为什么梁家两位表哥跟着他跑得没影，都没管他们的嫡亲妹子。
“你跑得挺快啊。”林琦笑着反问道。
林玮讪讪，“哥……”
林琦没理会他，起身跟梁家两位表哥打招呼。
“小七，雁儿没给你惹麻烦吧？”梁文渊笑着回应了一句，问道。
林琦笑道，“没有，梁妹妹年纪虽小，但很聪明，读书可比我弟弟强多了。”
这是实话。
梁文渊闻言笑起来，“雁儿确实很聪明，我爹没少惋惜她错投女儿身，若是男儿，咱家少不得再出个进士。”
比起数百年前的唐朝，本朝对女子的束缚极重，未出阁的女子出门都要戴帷帽，门第低的倒还好些，越是门第高的女子，越是不能抛头露面，许多老儒觉得抛头露面的女子有失体统。
连出门都要受到这样层层的压迫，就更不用提像男儿一样读书科举了。
即便有状元之才，也只能困于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林琦默然。
他跟梁雁聊了一个多时辰，对于梁雁的聪慧已有初步的了解，他清楚梁文渊这话没有一点水分。
梁雁哪怕没有状元之才，那也有探花之才。
可惜了。
“哥，你们怎么了？”林玮年纪最小，还体会不到这些世道的黑暗规则。
林琦摇头，“没事，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想来也快用晚饭了。”
虽然林玮年纪小，玩心较重，但他并不笨，看得出来发生了他不了解的事。
不过见气氛不太好，林玮也没有多问。
几人一起回了正院，正好碰上贾敏跟前的大丫鬟准备出来找人。
“大爷，你们回来的倒及时，太太刚吩咐我去找他们回来吃饭呢。”竹薇笑着道。
林琦应了一声，“玩够了就回来了。”
说着话，林琦领着林玮和梁家三兄妹进了堂屋。
长辈们的闲谈显然已经结束。
用过晚饭，梁青继走之前还对林琦道，“你表哥他们初来镇江，人生地不熟，小七若是闲着没事不妨带他们多出门走动走动，熟悉一下。”
林琦自然答应了下来。
梁家几口人离开了，林玮被贾敏打发回屋歇息，林琦却被留了下来。
“我听下人说，你同梁家那丫头在花园凉亭里聊了一个多时辰？”贾敏笑着问道。
林琦倒不意外会被贾敏知道，如今在任上，府里就是贾敏当家，府里大小事哪里有能瞒过她的？
“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贾敏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琦，“你舅舅家的两位表妹都没见你这样耐心。”
“那不都是二舅舅家的吗？”林琦一点也不心虚，回道。
贾敏笑了笑，“那你觉得梁家丫头如何？可合你的心意？”
林家众人都清楚林琦早慧，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她也不拿林琦做小孩子看待。
林琦闻言心中察觉了什么，有些愕然，“娘？”
“梁家的情况跟咱们家的情况差不多，你和梁家丫头就差了两岁，能同她聊这么长时间，瞧着也挺投契，你若是不排斥，这门婚事就定下了。”贾敏直言道。
林琦听明白了贾敏话里的意思。
他去年南下，正是因为京中风雨飘摇，祖父和曾祖父都不想让他卷入夺嫡之争的风波里，而梁家谋外放，跟他去年南下避祸是一个道理。
梁雁今年已经九岁，虽然等她及笄还要六年时间，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会等到家里的姑娘及笄之后再去择婿，一般都会早早的寻觅合适的人选。
当下的情况来讲，定下婚事有些操之过急，但谁叫梁家和林家都被人盯上了呢。
林琦很清楚，因着他曾祖母和梁家老太夫人的亲姐妹关系，加之两位老人都建在的缘故，两家的关系不说亲如一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断了联系。
最麻烦的不是这个，他大舅母张静仪的母亲是梁家老太夫人的嫡亲女儿。
梁家不但同林家是姻亲，还同张家是姻亲，而张家又与贾家是姻亲，贾家……和林家是姻亲。
绕了一圈，林家、梁家、张家、贾家这四家互相联络有亲。
林家祖孙三代简在帝心；张家老爷子如今是太傅，又是吏部的尚书；梁家是皇后母家；贾家荣国公更是帝王心腹重臣。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的重臣。
这样庞大的势力，哪个皇子不想沾染？
元后秦氏是在陛下未登基前病逝的，病逝四年后，梁家女才在大选后被先帝赐婚给当今为正妃。
梁家女嫁给当时还是英王的陛下，两年后才得了一女，便是当今的第六女，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出生后第二年冬月初，先帝病逝，英王登基为帝，追封早逝的原配为元后，册封梁家女为皇后，因皇后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元后又留了个嫡子，陛下登基的时候，元后留下的嫡子已经十八岁，在众兄弟中是最出色的一个，理所当然，元后嫡子被册为太子。
算来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十七年，太子也三十有四，偏偏陛下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兄弟们又对他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就连继后所出的嫡子都快要长大成人，且深受陛下喜爱。
如此一来，太子哪里还坐得住？
太子的儿子都比他那嫡出的八弟大好几岁，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早就没有退路了。
若是被这个年幼的弟弟拉下来，他还不如铤而走险搏一把。
正因为京中夺嫡之争陷入了白热化，才要躲开这些风波。
太子膝下幼子与梁雁年岁相当，在京中时，太子妃就曾联系梁家太太，想要为儿子聘娶梁雁，拉拢梁家，将继后都拉到自己这边来，才能削弱八皇子对太子的威胁。
但很显然，不管是皇后还是梁家，都不愿意跟太子扯上关系。
梁家今天登门，既是感谢林家夫妻为他们准备房舍，同时也是来探口风，看有没有结亲的可能。
将女儿嫁给林琦，比嫁给太子的儿子，要强得多。
且不论太子的幼子是个混世魔王，单说太子现在的处境，毫不客气的说，那就是一艘快要沉海的破船，傻子才愿意在这个时候登船。
第124章 林琦17
反观林琦，家中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深受皇恩，简在帝心。
林琦本身也是才智过人的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就考中了小三元，前途无量，且看得出来不是伤仲永那种会江郎才尽的假天才。
再者说，扶持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太子登基，那为什么不扶持自己的亲外甥？
太子和自己的亲外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林琦陷入了沉默中，他聪明，聪明的人有傲骨，不愿意向现实低头。
他不讨厌梁家的表妹，但一场聊天，也还不至于令他生出感情来。
林家不愿意掺和夺嫡之争，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卷进来。
也因此，林琦远离京城，就是为了躲避皇子们的算计。
羽翼未丰的林琦，本就因此感到不悦，如今又因为太子的盘算，林家和梁家都有意以联姻来应对太子的算计。
贾家那边梁家显然不会考虑，而张家那边也没有适龄的联姻人选。
林家这边，弟弟林玮年纪太小，看来看去，他林琦都是唯一的联姻人选。
“小七？怎么了？”
林琦的沉默让贾敏诧异，她本以为林琦会很干脆的同意联姻。
“娘，我需要时间。”林琦虽然早慧，可也没有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对男女之情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但不代表他不明白婚姻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只是因为避免卷入夺嫡之争，迫于无奈联姻。
这对他、对梁雁，都不公平。
贾敏倒也不是那种强迫孩子联姻的人，她自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处境，心里很清楚被迫联姻是多么的难受。
这也是她将林琦留下来询问他意见的原因。
现在林琦要时间考虑，贾敏自然不会拒绝。
“那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你们还小，时间还算充足，你爹和你梁叔少说也要在镇江待三年的时间，你若是觉得仓促，也可以多同雁儿那丫头接触接触，若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贾敏道。
林琦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清楚的知道林家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拖下万丈深渊。
对，没错，林家祖孙三代都深受帝王信任。
但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心难测。
越是被帝王信任的人，一旦被帝王疑心，那下场比不被帝王信任的人，还要惨一万倍。
他其实应该答应下来，先度过目前的难关。
但，他心里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妥协。
他要时间，也是想试一试，跟梁雁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若是能，皆大欢喜。
若不能，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解决。
“娘，让你为难了。”林琦叹道。
贾敏见状，心里叹气，摸了摸林琦的头，道，“娘知道你聪明，这事儿原就是你梁叔随口一提罢了，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随缘就好。”
她也不想委屈了儿子。
林琦笑了笑，“娘，我心里有数。”
这边母子俩将话都说开了，那边回到住处的梁家五口也聚在一起谈起了林琦。
“妹妹，你同小七聊了那么长时间，感觉怎么样？”梁文清刚坐下，座椅还没捂热，就耐不住追问起来。
梁文清年纪小一些，性子没他大哥稳重，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只是在林家那边时，不太好当面问。
梁青继端着茶没说话，梁夫人横了小儿子一眼，“清儿！”
被点了名，梁文清悻悻的收敛了一些。
“雁儿，你哥哥虽性急了些，但也情有可原，林家小七你觉得如何？”梁夫人问道。
上林家之前，梁夫人就将当前的处境细细跟女儿交代清楚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们几个小辈出去，林玮拉走了梁家兄弟，梁家兄弟毫不犹豫跟着跑了的原因所在，他们是在给妹妹制造独处的机会。
独处的情况下，也更有利于妹妹了解林琦的性格和品行。
“品行端正，为人嘛……风趣、稳重、体贴，才智过人。”梁雁的评价虽然简短，但字字句句都是称赞。
梁青继夫妻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数，梁家兄弟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妹妹对林家表弟的评价好高啊。
“他真有那么好？”梁文清有些酸。
梁雁看了她二哥一眼，诚实的道，“有。”
梁文清哽住。
边上的梁文渊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哥？”梁文清看向他，不敢置信，大哥居然笑话他？
梁文渊忍住笑，道，“我不是笑你。”
梁文清没接话，“你看我信吗？”
“爹，娘，妹妹这里看来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林家那边意下如何？”梁文渊不理会弟弟的不满，扭头对爹娘道。
梁青继道，“我和你林叔已经通过气了，不过你林婶婶的意思，是要问小七的意见，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依我看，你林叔和林婶都是有这个意思的。”
不是他自夸，他家雁儿的聪明，京中贵女少有人及。
林琦这样聪明的孩子，能在各方面与之匹配的女子本就不多，他女儿绝对算得上其中翘楚。
梁文渊觉得他父亲有些过于自信了。
他同林琦年龄相差有四五岁，但实际上林琦的心智跟他相差不大，甚至犹有过之。
像林琦这样的人，一身傲骨，哪里是愿意凑合的人？
最重要的是，林琦如今情窦未开，现在将婚事定下，等过两年林琦开了窍，令他心动的却不是他妹妹，那乐子就大了。
而且林家那边看着很重视林琦的意见，如果林琦不愿意联姻，这婚事只怕还有得磨。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也许林琦……见了他妹妹一面，觉得不错，愿意结亲呢？
虽然这可能性不大。
话分两头，林琦从正院离开后，就回屋歇息了。
林如海处理完公务，回屋歇息，夫妻亲热了一会儿，睡觉前，想起什么，“今天表哥说的事，你跟小七提了没？”
贾敏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忽然听到林如海的问话，顿时醒过神。
“啊？小七……”贾敏叹了口气，将林琦的反应如实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并不意外，他笑了笑道，“你也不用过于焦心，这小子打小就主意正，若是他和雁儿实在没缘分，也不用硬凑，强扭的瓜不甜。”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贾敏疑惑的道。
林如海笑道，“我只是觉得，梁家那丫头性子和小七有些像，我们硬要把他们凑堆儿，说不定适得其反，若是不管他们，随他们自己相处，说不定会有惊喜。”
贾敏一点就通，明白了林如海的盘算，“你可真精。”
这是把儿子的反应都料进去了。
林如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有了林如海交底，贾敏心里的负担就轻了很多。
一夜好眠，次日贾敏没去管林琦两兄弟，忙着料理家务，还要处理送上门的帖子。
需要应付的就留下，不需要应付的就回绝。
这一忙就到了下午，午后林如海下衙回来，一家人同桌用饭。
饭毕，林如海问起林玮的功课。
林琦一一答了。
林玮这边就苦逼了，因为昨天放飞自我，今天的课业直接翻倍，简直苦不堪言。
功课的话题结束，林如海道，“你林家表哥人生地不熟，你有时间就多找他们出门逛逛，熟悉一下镇江。”
“我知道了，爹。”
答应林如海的第二天，林琦就拉着林玮一起了梁家，受到了梁家热情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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