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瑄恍若看到了他祖母,他祖母以前也是这么个唠唠叨叨的性子,几年前祖母和祖父回了肃州他才得以从中逃脱出来。
“蓁蓁,我不是不让乐娘喝药,只是这药味确实难以下咽,再者如今也冷了,便是再请大夫开一副药也是来得及的。”谢瑄为自己辩解道。
江乐知同样出声附和。
蓁蓁到底是给了谢瑄几分面子,没再揪着这药说事,只是哀怨地看向江乐知。
江乐知立即朝她笑笑,无辜的样子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蓁蓁也不好朝她发作,瞪了眼谢瑄后端着碗走出去。
谢瑄不明所以,但见蓁蓁出去了又往江乐知身边凑过去,眼睛亮亮的。
见他如此,江乐知突然想起了大黄,大黄每次求自己顺毛时眼睛也是这般亮,尾巴一摇一摇的。
“郎君怎么了?”江乐知问他。
谢瑄摇摇头,黯然道:“乐娘为何不唤我名字?”
江乐知面上赧然,但还是顺着他的心意,轻声唤道:“三郎。”
谢瑄当即笑开,突然拉过她抱住,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药味。
江乐知此时上半身都在谢瑄怀里,有些无措,但谢瑄并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安静的抱着她,越抱越紧。
江乐知觉得有些气闷,正想开口让他松开就听见谢瑄苦闷的声音。
“乐娘,我错了。”
谢瑄温热的气息就落在脖颈处,江乐知没心思去想他话中含义,只想先从他怀中中挣脱出来。
谢瑄感受到她的推拒,稍微松开一些,但手还是放在江乐知腰上,上身回正,看着江乐知的眼睛,自责道:
“若不是我前几日一直不回来,乐娘今日也不用受这份苦。”
“不怪你,你也不是有意的。”
江乐知本意是安慰他,可谢瑄听了却更加难受,他之前确实是因为生气才不回家的,可要是直说江乐知会不会不高兴,觉得他肚量狭小,进而更不愿意留下来。
“乐娘,你会一直在吗?”谢瑄看着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脆弱的感觉,语气中满是不确定。
江乐知又想起了大黄,大黄刚来时也是这样,整天跟在她身边,一看不见她就呜呜咽咽地叫着,眼睛湿漉漉地惹人怜爱。
她主动抱过去,安抚地拍着谢瑄的背:“别担心,我就在这,我会一直在的。”
她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觉得谢瑄与江父,还有那个书生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和谢瑄一起,那不离开也是可以考虑的。
谢瑄心如擂鼓,将她抱得更紧,仿佛是在确定她话中真假。
江乐知任由他抱着,像以往安抚大黄一样安抚着谢瑄。
不知过了多久,谢瑄还是没有松手的迹象,江乐知有些乏了,便推了推他,谢瑄这才放开,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大黄撒娇时的样子。
江乐知叹了口气:“我想出去走走,要一起吗?”
谢瑄当即应下,眼睛一直盯着江乐知的手。
见状,江乐知心中好笑,但还是牵起了谢瑄的手,眉眼弯弯:“走吧。”
“好。”谢瑄说着,由手心交握改为十指相扣。
江乐知并没阻止他的小动作,但眼角笑意更深,与他一同到院中闲逛。
……
在谢瑄的强烈要求下,大夫改良了药方,虽然还是难以下咽但较之前已经好上许多。
谢瑄则是日日跟在江乐知身边,倒把蓁蓁气得不轻,因为谢瑄将她的活全给抢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挫败,看着江乐知眉眼带笑的模样更是郁闷,对谢瑄的不喜加重几分,日日盼着谢瑄回大理寺。
在她这种期盼的心情下,谢瑄终于重新回到大理寺,江乐知也已病愈,只是谢瑄却不像以往一般早出晚归,反而是日日回府,一回来就找江乐知,蓁蓁别无他法只得接受,日子长了也习惯了,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告知谢瑄江乐知的去处。
这日,谢瑄如往常一般直奔长风院。
蓁蓁在院中指挥丫鬟们除草,见了他便往偏房一指,谢瑄朝她道谢后往偏房走去。
早在江乐知病愈后谢瑄便求着江乐知住进了正房,虽是睡在外间,但总归是和江乐知住一个屋子,而偏房则变成了江乐知的书房,谢瑄有时亦会在其中处理一些公务,但大多时候还是江乐知在使用。
偏房房门大开,谢瑄一进去便瞧见江乐知躺在贵妃椅上,双目闭着,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谢瑄轻手轻脚走过去,捡起掉落在地的书,是一本游记,他把东西放到一边案上,又拿过毯子盖在江乐知身上。
而后站着看了江乐知许久,脸上神情愈发温和,直到瞧见江乐知有苏醒的迹象才慌忙回头,朝案上摆放着的东西看去。
书案上大多都是各种杂书,其中以游记为多,谢瑄随意拿起一本,发现上面都作了标记,谢瑄随意看了几眼,基本都是一些感悟之类的。
这时他注意到原先被游记压住的一本册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他仔细看去,里面写的竟是出游计划,谢瑄来了兴趣,但还是念着江乐知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依旧安然睡着松了口气。
他想若是自己先安排好出游一事,江乐知知晓了定会非常高兴。
这下他不心虚了,把游记放在一边,转而拿起那本册子,一边记上面的地方一边往后翻。
册子前半部分是各种地方的趣处,后半部分则是该如何准备,各项物件都是按两份计算,谢瑄见状便以为这是江乐知为他们二人日后准备的,直到翻到后面,越看越不对劲,里面准备的尽是女子物件,就连备选计划同样写的都是若是两个女子遇险该如何解决。
但谢瑄并未死心,而是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后才敢确定,这份计划里确实没有他。
这时江乐知也醒了,瞧见一旁的谢瑄时还有些高兴,可直到她坐起身谢瑄都毫无反应。
她有些奇怪,起身走到谢瑄身边,在看见他手中之物时心中一惊,那是她之前写的,打算日后和离了就带着蓁蓁走遍天下,可如今不打算和离了,她本是打算再写一份才把册子拿出来,却没想到竟被谢瑄看见了,也不知谢瑄会不会多想。
果不其然,谢瑄听见动静扭头看她,眼尾都有些红,委屈道:“乐娘,你不是都答应留下了吗,为何还要走?”
“没有没有,你听我解释。”江乐知连忙道,“这已经过去了,我之前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如今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不该逼着你留在京城,可退一步讲,你就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很有用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谢瑄明显没听江乐知在说什么,自顾自说道,紧接着罗列了一堆他能做的事,从与地方官打交道到与街边摊贩讨价还价,再到精通武艺可以贴身保护,又罗列了两个女子独自上路的种种危险,阐述了自己的各项优势。
江乐知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走了爹娘怎么办?”
“家中奴仆众多,并不需要我亲自照顾他们二老,再说他们也没到需要我照顾的年纪,只要时不时回来看看就行。”
谢瑄理所当然道,他没说的是谢父也会很高兴他离开,这样便无人妨碍他与谢母的日子了。
“那你不做官了吗?”
这也是江乐知最关心的事,当初谢瑄就是因为不想断了仕途才选择和她成婚,若是要随她周游各处,那也与断了仕途一般无二了。
谢瑄一脸苦大仇深地点头,大理寺这官不做也罢,这三天两头就来宗急案的,谁也受不了啊,若是一直干下去约莫活的时日不久,他本也打算日后寻个其他差事做。
江乐知还是很犹豫,她不想谢瑄因为她断了前程。
“乐娘,你当初是不是安慰我的,只是因为我帮了江家所以才那样说。”见她迟迟不说话,谢瑄愈发觉得这个猜想是对的,心中一片凄凉,怪不得江乐知不愿和自己同眠,原是一切本就是假的。
“自然不是。”
江乐知果断否认,但谢瑄并未全信。
“你别多想,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亦是真心实意想与你一起,那册子也只是我刚嫁过来时写的,今日本是打算将它处理了,我怎会言而无信。”
“所以你只是为着那句承诺是吗?”谢瑄语气低落,眼睛紧紧地看着江乐知。
“不是,我所说皆是出自真心,俱是心中所想。”
谢瑄看了她许久,没从中看出一丝不情愿,可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对册子上的计划没有他的事耿耿于怀,不过还是松了口:“我信你。”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上了心,决定尽早开始寻找可以陪着江乐知周游天下的官位,朝堂位置众多,说不准真有这种职位,这样江乐知也不会担忧他耽误前程,实在不行就辞官几年,待走遍各处后再回来。
江乐知亦有自己的想法,谢瑄这样不安,她打算明日去大理寺接谢瑄回家,接段日子,想必他也会安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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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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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江乐知便带着蓁蓁往大理寺去,到了那让衙役通禀后就被带进去。
衙役将她带到待客的屋子等候便告退了,没一会便有人过来。
江乐知对他有些印象,是当初与谢瑄一道剿匪的郎君,不过似乎同谢瑄不对付,没想到也是在大理寺内任职。
“江娘子,好久不见,不知你最近如何?”卓玚语气热络,笑容满面。
“有劳郎君关心,我一切都好。”江乐知微微欠身,起来时不动声色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我与三郎是至交好友,只是最近事忙,一直抽不出身去登门贺喜,还望江娘子见谅。”
江乐知疏离道:“郎君客气了。”
卓玚全不在意,伸手请江乐知坐下:“今日你既然来了,那我定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替三郎好好照看你的。”
江乐知正欲拒绝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不必劳烦,乐娘有我亲自照顾,你自去忙你的便是。”
谢瑄走到江乐知身边,一手搭在她腰上,面色冷漠地看着卓玚。
卓玚眉毛一跳,调侃道:“三郎怕什么,不过是多说几句话便吃味了,我也没对江娘子做什么啊?再说了,能有什么事情比招待江娘子更重要。”
谢瑄周身气场变得更冷,眉目间流露出不悦,卓玚说话果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听,若不是因为他确实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自己早与他翻脸了。
江乐知按了按谢瑄的手背,问他:“三郎,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谢瑄神色变得柔和,看着她道:“我已经处理完了,现在就能回去。”
“那我们回家吧。”
“好。”
二人在那旁若无人的讲话,卓玚则是轻咳两声提醒。
谢瑄像是才想起他一样,故作歉意:“卓二郎,我要与我夫人回家了,其余事便劳烦你了。毕竟大理寺中也只有你尚且孤身一人,你便……能者多劳吧。”
“三郎客气了,既然佳人在怀,自然是得早些回去。”卓玚皮笑肉不笑。
明明是避免招婿的下下之策,他竟混成现如今这举案齐眉的样子,真是令人不快啊。
谢瑄察觉出他话语中的不悦,心情又好了几分,高兴地牵着江乐知离开。
谢瑄早已吸取教训,将几套常服留在大理寺,来见江乐知前就已换好,是以二人决定走回谢府。
走出大理寺一段距离后,江乐知问他:“三郎与那位卓郎君是有何仇怨?”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看法不同。”
谢瑄说的简单,心中却暗暗吐槽,卓玚那厮向来是个笑面虎,以前在书院时捉弄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轻则家法重则退学;又素来没什么同理心,那会萧尔刚进京被人欺负,他瞧见了也无动于衷,只装作不知;还特别喜欢多管闲事,知道自己与徐妙菱帮了萧尔后还来让自己与徐妙菱不要多管闲事。
好不容易出书院了,又不幸与他同在大理寺,日日看着他,听他那些话,真是头大。
好在正事上还算认真,从不儿戏,否则他就是宁愿外派也不和他一起共事。
见他蹙起眉头,江乐知若有所思,能让谢瑄都看不爽,却又可以耐着性子共事,看来至少能力不错,只是品性不和。
“乐娘,不如进去看看?”谢瑄指着一家首饰铺。
江乐知点点头,与他一同进去。
这里生意极好,但大多都是姑娘家,众人瞧见江乐知与谢瑄一起进来,纷纷侧目而视,其中有些眼中还含着艳羡。
江乐知不想这么引人注目,拉着谢瑄走到角落,随便拿起一根簪子就听见一道男声。
“这位娘子,不知可否割爱?”
江乐知寻声望去,一旁不远处站着位身着青衣的郎君,衣裳用料不菲,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五官还有些眼熟。
那人看见江乐知同样露出疑惑神情,片刻后问道:“娘子闺名可是江乐知?”
“正是,郎君是?”江乐知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腰间刻着“安”字的玉佩后恍然,“你是江州安家的郎君?”
“不错。”安子昂显得有些激动,一直看着江乐知,“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乐娘,我们真是缘分不浅。”
他看向江乐知手中簪子:“乐娘可是喜欢此物,便由我将它买下赠与乐娘吧,就当是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从安子昂一出现谢瑄就时刻注意着他,现在见他对江乐知这么热情,还要给江乐知送礼,直接上前一步挡在江乐知面前,拱手道:“多谢这位郎君,不过我夫人喜欢什么自然有我送她,就不劳郎君费心了。”
言罢,他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牢牢牵着江乐知,目光算不上友好。
听见“夫人”二字,安子昂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依旧礼数周全道:“原来阁下便是乐娘夫婿,我也算得上乐娘表兄,不过一个簪子,算不了什么。”
安子昂算是江夫人侄子,说是江乐知表兄也无可厚非。
谢瑄听了却更加谨慎,什么表兄表妹,向来是最容易生出情愫的,这位所谓表兄看江乐知的眼神可不像看妹妹,倒像是看情妹妹。
“原是表兄,只是表兄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想必也是有要事要办,我与夫人就不妨碍你了,日后有机会再与表兄交谈。”
谢瑄客气道,然后看向江乐知,语气温和:“夫人,我们回家吧。”
看出他眼中乞求,江乐知莞尔:“好。”然后把簪子递给谢瑄,“夫君,既然这是表兄想要的,那我也不好夺人之好。”
“夫人说的是,不过一根簪子,若是夫人喜欢就是我为夫人亲自雕刻一个也是可以的。”
谢瑄把东西交给安子昂,二人与他告辞后携手出了首饰铺。
安子昂看着两个人登对的背影心中黯然,不由想若是他当初早些向姑母提亲,是不是今日站在江乐知身侧的便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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