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朝急忙拉住他的手。
楼珈斜睨着她:“怎么?”
沈今朝怯怯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分开?”
楼珈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沈今朝解释道:“昨日我走丢了,便遇上人拐子,今日你不在客栈,我便被范京捉住了,楼珈,你说得对,我太没用了,离开你总是会遇到危险,还要麻烦你来救我,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能不要离开我吗?”
楼珈假笑:“你这是拿我当保镖?小郡主,你知不知道我很贵,一般人聘不起,而且据我所知,你现在身上应该一分钱也没有吧?”
他看了看沈今朝的裙子,冷哼道:“你现在都还是靠我养着的呢~”
沈今朝小声道:“如果你愿意送我回家,我可以付你很多钱。”
楼珈:“嗯?小郡主,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让绑匪送你回家?我是什么很蠢的蠢货吗,会去自投罗网?”
沈今朝手紧了紧,声音更弱:“我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的,不跟爹娘说是你带走我的就好了。”
楼珈手被针扎了似的,小幅度震了下,却也没甩开沈今朝的手。
“说得真好听,我才不信呢~”
沈今朝:“你方才不是说,我是个没脾气的受气包么,你没说错的,我真的是。”
沈今朝语速缓慢,但声音很坚定:“楼珈,我真的不会计较之前的事,而且你也救过我,我会跟爹娘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会追究你之前做过的事的。”
楼珈:“真的不追究么?”
沈今朝:“真的!”
楼珈歪歪头:“我杀了宋知章那事也不追究?”
沈今朝有些结巴:“这件事,我家可以不插手,我……”
楼珈:“可是宋家人必定不会放过我这个凶手,你若平安归去,他们肯定会一直问你发生了什么,你这么个不会说谎的人,能帮我瞒住吗?”
沈今朝:“我其实挺会说谎的……”
楼珈怀疑地看着沈今朝。
沈今朝心虚地移开视线。
“呵——”楼珈先笑了,语气也恢复了点温度,“是呢,都忘了岁岁今儿是怎么巧舌如簧地哄骗那些蠢货的了。”
“我竟不知晓,你我二人何时拜过天地了?”
暖风拂过,花香入鼻。
沈今朝耳朵悄悄红了:“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楼珈,昨日……”
楼珈:“昨日什么?”
沈今朝:“昨日是你先对贺清秋说我们是夫妻的。”
楼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沈今朝直觉这句话有陷阱,没有回答。
楼珈轻笑:“罢了,现在倒又变机灵了。”
他伸手帮沈今朝拂去鬓边碎发,凑近沈今朝耳边,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放心吧,小郡主,我跟你家没仇,不但这辈子没有,上辈子还是你家的恩人。”
沈今朝疑惑地看着他。
楼珈:“如果我说,上辈子是我帮你爹娘查清了你的死因,你信吗?”
第19章
沈今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楼珈说,上辈子她死后,被伪装成了病逝,纵然宋知章做的毫无纰漏,她的父母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便是真相,暗中重金悬赏,调查沈今朝的死因。
楼珈便是那个查清真相的人。
虽然他本意不是调查这个,而是为了刺杀暂住宋府的一位密客。
“但很可惜,你爹娘没来得及帮你报仇,就被宋府先下手为强弄死咯。”
楼珈耸耸肩。
沈今朝只觉得双耳嗡鸣:“你说什么,我爹娘,死了?”
怎么会,话本子里不是说,她的爹娘一直被蒙在鼓里,后期自请归隐田园了吗?
她下意识选择了相信话本子,强笑道:“楼珈,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爹娘怎么会死呢?”
楼珈掰直她的肩膀,眸光幽深:“没有哦,我没在逗你玩,你爹娘上辈子,就是死在了宋府手上。”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你舅舅一家,不久后也跟着死了。”
这话说的也太荒唐了,沈今朝不信:“怎么可能呢,我舅舅可是大将军,没人能害得了他——”
“真的没人吗?”
沈今朝消音,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楼珈毫不留情地点破她的恐惧:“你的皇伯伯,可是一直都很忌惮你那英勇无比,功高盖主的战神舅舅呢。”
沈今朝:“不会的,西北王虎视眈眈,若是没有舅舅,皇伯伯……”
楼珈:“若是屠丹愿意跟大周联合攻打西北王呢?”
沈今朝:“屠丹?”
楼珈:“小郡主,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今朝没心思羞耻了,着急道:“对,我什么都不知道,好楼珈,你再多告诉我一些吧。”
楼珈顿了顿,挑眉:“好楼珈?这就是你哄人的手段?”
沈今朝:“哥哥,你就先告诉我吧。”
不得不说,楼珈很吃这套。
“行吧,竟然小郡主都这么求人家了,那人家便当一回夫子。”
屠丹,北方游牧民族,世代生活于东北蛮荒之地,过去二十年,一直作为西北王的附属势力谋生。
虽然文化落后,缺乏凝聚力,但民风剽悍,族人骁勇好斗。因此,当能够统领他们的领袖诞生后,迅速成长为了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
就连与大周朝分庭抗礼的西北王,近些年来也在他们手里吃过几次败仗。
但如今,无论是西北王还是大周,并没有谁真正将屠丹放在眼里,他们要等到几年后,才会骤然惊觉,这头猛兽已然崛起。
宋府家主显然比昏庸的帝王更有远见,前些年便开始与屠丹互通有无,为自己赢得了一位不可多得的政治盟友。
在宋家人的铺垫渲染下,皇帝对屠丹毫无戒心,甚至与屠丹可汗拜为兄弟,试图以屠丹牵制西北王,之后再卸磨杀驴,除掉镇国公。
却不想忠心耿耿的直臣早已包藏祸心,表面俯首称臣的屠丹,野心也从不局限于大陆的北边。
镇国公死后不久,天下大乱。
沈今朝沉默地听着,心中迷雾越来越多,以及,终究难以掩藏的失望。
她的眼眶红了,声音很轻,几乎是喃喃自语:“皇伯伯怎么能这么做呢,舅舅当年,明明救过他的性命。”
楼珈冷漠地说:“这难道不正是你舅舅一族被灭的导火索?”
他言辞犀利,表情不屑:“一国之主帅兵亲征,本想留下丰功伟绩,却不想兵败被俘,沦为天下笑柄。你舅舅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皇帝老头,他是个多么无用的废物。”
沈今朝神思恍惚,昔日和蔼可亲的长辈,似乎骤然间变做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虚荣,愚蠢,好大喜功,薄情寡义……
楼珈帮沈今朝擦去不知何时滑到下巴的泪珠:“怎么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看了都好生心疼。”
沈今朝:“楼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虽是问句,但却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
沈今朝自己也知道,楼珈没有骗她的必要。
楼珈:“当然。我倒是在想,你一直说着不可能,不该这样,那么岁岁,你以为的上辈子,或者说你知道的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沈今朝抬眸。
楼珈的笑容有种洞察人心的犀利。
他柔声道:“是什么正事都没发生,一天到晚尽看我和宋知章之间的恶心事儿了吗?”
沈今朝小脸煞白:“我,我……”
楼珈声音更加温柔了:“别怕,既然我在这儿跟你说这些,便足以说明,你看到的那些东西,永远只是某些人的幻想。”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手却用力捏碎了一块假山石。
“或者说,在这么一个虚假又荒唐的世界,有什么害怕的必要呢?”
楼珈松手,碎石砾从他手间随风而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重生了,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嗯,正常人模样?”
沈今朝呼吸变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楼珈爱怜地抚上她的鬓发:“岁岁,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也不过是旁人笔下短短几行杜撰吗?”
“可是,焉知杜撰之人,不是他人杜撰之物呢?”
天边浮云遮去日光。
沈今朝声音低得要消散在风里:“楼珈,你难道会因为所谓的世界真相,彻底发疯,连至亲至爱之人都视为蜉蝣吗?”
楼珈温和地笑了笑:“我会呀。”
沈今朝愣住。
楼珈:“在我知晓真相的上辈子,便已经将话本子中提到的,所有会跟我作对的人杀了呢,在那些还未曾与我有过任何交集的人看来,我怎么不算发疯呢?至于至亲至爱之人。”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道:“我没有呢。”
沈今朝:“既然你的仇上辈子便已经报完了,那你如今所做之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楼珈:“玩呀~”
沈今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楼珈觉得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实在可爱,没忍住又掐了把她的脸。
“其实,对我这种人来说,世界的真相并不重要,我也并不会因为自己活在话本子里便失去信仰,行尸走肉,心神癫狂……”
“我只是,恰好本来就是个疯子。”
第20章
沈今朝没再被楼珈吓到,她直白地问:“那你究竟想玩些什么呢?”
楼珈只笑不说话。
沈今朝:“你真的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楼珈:“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哦。”
两人正僵持着,前方忽有人影出现。
楼珈收敛气息,翻身将沈今朝带入暗处,隐去身形,沈今朝也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安静地没有出声。
外面二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交谈的内容仍旧被沈今朝和楼珈听了去。
男子:“云娘,为何这几日你都不理我?”
女子:“你难道疯了不成,城主再过几日便要回府,你我若再不谨慎些,都会被打死的!”
男子哽咽:“可是云娘,我好想你,等城主真的回了府,我们便更不能相见了,这叫我如何活呀?”
云娘语气软下来,一阵窸窣,二人似乎抱在了一起:“兰郎,我又何尝不想与你相见,只是少城主也是个脾性暴躁的人,后院看守严密,我若频繁出来与你相见,不用老城主发现,少城主便能先送我去黄泉。”
兰郎没有反驳,只是更加伤心地哭泣,云娘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声安抚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缠绵的口水声。
正聚精会神偷听的沈今朝浑身一震,红着脸低下头。
偏偏她和楼珈如今凑得极近,一低头便会蹭到对方的胸膛。
楼珈的声音柔媚地响在沈今朝耳畔:“小郡主,别乱动,很痒啊~”
沈今朝脸更热了,耳朵似是吹进了楼珈的热气,也感觉到了钻心的痒。偏偏她不敢发出什么声响,唯恐惊动外面二人,只能暗自祈祷他们能够快点结束。
然而那云娘兰郎久未相见,一见面自是干柴烈火,吻得难舍难分,浑然没有一点结束的意思。
听着假山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沈今朝恨不能直接钻进地里,而不是和楼珈面对面挤在这里听墙角。
楼珈倒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沈今朝,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
沈今朝被他笑得愈发不自在,垂下眼眸装死。
只是耳朵尖上的一抹绯色尤为显眼,如同奶酥上点缀的一枚樱果,勾人品尝。
楼珈瞧着瞧着,鬼使神差贴了上去。
怀中的少女一个激灵,差点克制不住直接推开他,小声惊叫:“楼珈!”
和上次的触感不一样。
楼珈长睫微垂,若有所思。
耳尖贴上冰冷的唇瓣,沈今朝才发觉自己身上那般烫,她心如擂鼓,长睫飞扫。
楼珈轻轻偏过了头,淡淡道:“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沈今朝松了口气。
原来是不小心,也是,这里这般促狭,一不留神便会碰到对方。
她正要说没关系,楼珈却忽地伸出手指点上了她的唇。
沈今朝怔愣地与他对视。
楼珈柔柔道:“还差一次。”
“什么?”
沈今朝不解。
楼珈:“小郡主不小心亲过我两次,我还回来一次,自然还差一次。”
沈今朝:“这,这也需要还回来吗?”
楼珈:“自然,我可不是什么会吃亏的性子。”
沈今朝喉咙发紧:“那刚刚,真的是不小心吗?”
还是他刻意要还回来?
楼珈坏笑:“殿下猜猜呢?”
沈今朝不说话了。
楼珈:“是不小心呢。”
身体先他一步做出的反应,自然是不小心。
沈今朝却无法再像之前一般放下心来,愣愣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假山外的人终于渐渐停歇。
男子喉音嘶哑:“云娘,我想要......”
女子虽也语调娇媚,却清明许多:“不可,兰郎,这里随时可能会有人过来。”
兰郎:“可是——”
云娘:“兰郎,再等等吧,等老城主生辰礼到了,你我二人便逃出去,做一对平凡夫妻,到时候自是随时都能恩爱。”
兰郎有些担忧:“我们真的能成功逃出去吗?”
云娘见对方犹豫,语气瞬间变冷:“怎么,兰郎可是怕了?”
兰郎急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担忧罢了,毕竟老城主一向警惕,席间必定有重兵把守。”
云娘:“所以我们这次能否逃出去的关键在你呀,兰郎,若你能在房帷中成功药倒城主,趁此机会偷到城主的腰牌,我们便能一路畅通无阻,远走高飞了!”
兰郎支支吾吾:“真的可以么,云娘,我总觉得这计划太过冒险。”
云娘音量提高:“莫非到了此刻,你想反悔吗?我哥哥好不容易为我二人准备好通关文书,甚至为了你我二人,甘愿以身犯险在宴席上吸引火力,你竟然要在这种时刻弃我于不顾吗?”
说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凄厉地哭了起来:“兰郎,你可知我原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娘,却被范京打死父母,强掳而来,成为他府中玩物,而他又是个惯爱折磨人的性子,我在他床上,不知受了多少磋磨,若非遇到你,早已心生死志。”
兰郎无比心疼:“云娘......”
10/3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