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色不声不响地又塞回储物袋。
此时,山脚处荡开一大片云雾,如同身处云海。一道门浮现在云雾里,门中心仿若水波粼粼,自里折射出不可思议的黄光,明明是晨日,却好似站在了日薄西山之处。
“祝我飞星门弟子凯旋!”
“祝我飞星门大获全胜!”
“师姐,师兄再夺魁首!”
……
山阶上沉默了许久的弟子,终于在这一刻高声呐喊,整座山门高呼雀跃,喊声震耳欲聋。
乔晚色心悸不止,怔怔仰视着颇具神性之光的阵门。
台阶渐渐蔓延至脚下,她试探地踏上,是硬实的。
林稚语轻声道:“师叔,这是宗门最高级的传送阵,可以直接抵达京都。”
京都……
那下一个地点就是河山郡!
竟这么顺畅……
想罢,乔晚色大步踏至门前,身后如雷霆万钧之声,令她忍不住再次回头,掌门,各峰真人和长老都在前一排,有希冀有担忧,就连与月下峰一直不对付的雷刹真人,此时也没了往日的讥讽。
后面山阶上,共三千多弟子遥遥相望,他们的眼中介是崇拜。其中就属秦河手挥得最猛,嘴咧得最大,瞧着像个怪异的大头娃娃。
乔晚色扑哧笑出声,不由得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觉,她转身踏入阵门,渐渐,二十六名弟子都彻底隐去。
山门大阵的黄光消失,凌远转身挥手,撤下了往日温和的面容,厉声道:“未来一段时日,飞星门将彻底开启护山大阵,弟子一律不得外出,采买皆需持有令牌者可出山。”
*
暮鼓鸣鸣,中洲京都宣武门处站着一群衣着怪异的持剑少年,这里面竟有不少未遮面的女子。行人惊惧,偷偷指着他们许久,讪讪远离。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宋涵紧贴着林稚语的臂膀,轻轻拽着女子的衣袖,神情紧张。
林稚语眉头轻蹙,摇摇头看向最前方还在和守卫争辩的少女。
“我们是西洲飞星门的弟子,这是令牌!为何不让我们入京都?”
乔晚色举着令牌压在守卫眼前,又道:“中洲皇帝与我们各四洲立下的盟约,是不作数了吗?”
守卫搓搓手,暗暗思忖片刻,只好打着哑谜道:“小仙师,这国师下令不允四洲弟子入内,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啊…”
“国师?”乔晚色敲着怀里的剑,“这国师什么来头?”
“这…嗯……”
守卫支支吾吾的,面色纠结难掩,显然这国师定是个狠厉之人。
乔晚色不是个蛮不讲理之人,见状挥挥手,“算了,不用说了,多谢小哥告知,我等不烦扰了。”
现如今直接动身去河山郡也赶得上。
乔晚色转身欲离。
“等等!”守卫小跑凑近乔晚色身侧,咬咬牙,“小仙师,现在的国师是老国师曾孙。几日前,老国师暴毙,小国师上位后极为厌恶女子,不得女子露面示人,见之即斩。”
守卫哀叹一声,小心探看女子脸色,语气尽是不满,“这小国师就是嫉恶女子面容,听闻她面有残缺,形如鬼魅,喉咙曾被热水烫伤,嘶哑嘲哳,有不少人说,她是邪修。”
“女子?邪修?”
倒是稀奇,中洲是第一次出了个女国师。
不过,“你同我说这个做甚?”
“这…”守卫捏紧了拳头,“我三个女儿皆是国师处死……”
乔晚色眉头一滞,面带歉意,“我们此次有要事在身,这事可能……”
“不会。”守卫急忙打断,“河山郡起兵谋反,国师特封为鸿胪寺少卿,前往谈和!”
“什么?!”
守卫闻声看去,是个娇俏玲珑的女孩,打扮尤为可爱,同他家的小女儿真是相似。
宋涵宛若炸了毛的猫,“那岂不是河山郡我们也进不去,那我们还得花多久才能赶到北洲?乔晚色,你怎么带队的?”
林稚语剑柄打向宋涵的手,不赞同道:“师妹,慎言!这与师叔并无干系,何况我们虽是修仙者,却不能硬闯凡人地界,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乔晚色对着宋涵神秘一笑,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只小巧的模型。
“飞舟?!”
乔晚色挑眉“嗯”了声,手中的飞舟飞向半空,猛然撑开,一条巨型船升起。
周遭行人纷纷远离更甚,不敢出声,偷偷瞥着空中的庞然大物。
“真人不愧是真人,竟有这等灵物。”
队伍里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师父竟送了你飞舟!”宋涵嘟起唇,心里的酸水直冒。
乔晚色双肩一耸并未解释,旋身飞入了飞舟中。
“师侄们,都快些上来吧。”
少女双手搭在船栏上,嗓音慵懒,西边薄薄的光彩映在她身后,灿烂极了。
修仙者在中洲不得随意使用法术,但没说不准使用机关术啊。这飞舟日行千里,虽说不能准时将他们带入北洲,但花个三两日到河山郡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
这河山郡,他们必定要与这国师会一会。
“师叔。”
林稚语走近乔晚色身后,不再进一步,行礼十分规矩,一刻也不忘。
乔晚色有些无奈。
她同林稚语说过多次,私下偷偷喊她乔乔即可,但林稚语十分认死理。若飞星门举行一个讲规矩大会,林稚语定是比云起峰弟子更胜一筹。
“如何?”
林稚语摇摇头,“朱嘉豪在屋子里并未出来,也没有什么异响。瞧着,很正常。”
正常?怕不是蔫着坏呢。
“好吧,既如此,就走一步算一步,防着他点就是了。”
乔晚色交代完再次倚靠在甲板上。
先晾着这人一段时间,若真和原身有关,都不用等她先声夺人,必定会自己露出马脚。
夜色寂寂,雾色苍苍。遥遥空中月儿只露出一抹小尖,红色的,像是什么邪恶,在窥视。
若有若无的风一面又一面,扑在少女的身体上。阙沉水只觉凉风瑟瑟,又往乔晚色腰间钻近了几分。
乔晚色一阵发痒,摸索腰间,提出一根小虫。
阙沉水顿时被冻得睁大眼,鼻孔喷出雾气。乔晚色笑出声,凑近了小虫,轻轻对着小虫的蓝眼珠吹了口气,小虫缩成了一团。
他身上的鳞片长出了些,薄薄的,仿佛一戳就碎。
“水水,我真是好喜欢你的眼睛啊。”
亮亮的,闪闪的,比月下峰主殿上的蓝玉石还美。
阙沉水倏然僵硬,点点红晕染上了脸颊,好在鳞片遮掩,并瞧不见。
心扑扑跳动着,越来越快。
我,好,喜,欢,你。
这少女果真是个见色起意,见异思迁之人,竟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现在她这么明摆着说出来,是何意?她不爱那个丑男人了吗?
夜风一袭又一袭,小虫的身体被吹凉了好多,乔晚色摸着指尖冰冰的,顿时反应过来,铺开厚厚的毯子将小虫裹了进去。
阙沉水闭着眼,藏在鳞片里爪子紧紧握着,不想理会。他丹田之处的妖丹,已经在慢慢凝实了,不出几日便能恢复一两成妖力。
等完全恢复化形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了这登徒子,后面再找个静谧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归西。
不对。
阙沉水睁开眼,猛然一顿,心生几丝怪异,他们这样是不是太像一对野鸳鸯了……
第22章 夜间探坟
◎头皮好痒,乔乔要长脑子了◎
三日很快,他们在子时正好抵达河山郡外城的桦林。
林间浓雾厚重,化水覆面,脸上一片粘糊,犹如泡在了水里。中洲正逢年后,春寒料峭,枝叶未生,树影匝匝,如同乱窜的鬼影。
一阵O@声从林深处传来,道道黑色的飞影扑腾开,众人立刻捂面弯腰。
阙沉水蓦地睁眼盯着北方的城池,眸底幽深晦暗。
“蝙蝠?这么冷的天怎会倾巢而动?”
张微和看得很清,那些蝙蝠是冬眠的,一般不会大批飞出,除非是有天灾人祸。
队伍里隐约的抱怨声开始泛滥,时不时听见“师叔”,“月下峰”这些字眼。
林稚语瞧了瞧面前人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多了些把握。片刻,她凝眉冷声道:“意外常有,若是这点都克服不了,何谈去问道会?”
“呵,林师姐,你说的倒是轻松。我们可是要参加问道会的!未参赛前就如此消耗,这比赛又如何赢?”
说话的正是看着正常的朱嘉豪,男子眉眼之间萦绕暗气,透着青黑,眼底盛着不甚清晰的阴鸷。
树枝上不适宜的出现一只乌鸦,嘎嘎叫起,十分}人,队伍里人心惶惶。
本来飞舟是可以直接行使到河山郡内的,可整座郡池上方竟设了迷雾大阵,漆黑一团,根本无法看清传送点。
如今,只能从城外想办法混进城了。
乔晚色挠挠眉头,转身扫了一眼队伍,众人皆不再多语。
“众位师侄,磨难只是当下的。若现在我们都无法团结,那之后问道会的团体赛,你们又当如何?”
队伍彻底安静下来,乔晚色清清嗓子又道:“大家何不把这次历练当成一次演习,更好地发挥团队力量。”
众人垂头不语,低声称是,回答中明显有着不信服。
乔晚色暗暗叹气,这一届可真是带不动。
“大家在此处稍作歇息吧,待到卯时末再去郡城。”
乔晚色撂下一句话,向林稚语嘱托后悄悄潜身离开。
按照李毓汐跟她说的地点所看,这儿离她双亲陵墓并不远。乔晚色想趁机将此事办妥。
林中枯枝繁杂,硬邦邦的芦苇叶四处窜起,乔晚色小心翼翼踏过去,未曾想一脚踏入了一座无碑坟。
“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兄弟!”
乔晚色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月光淡得可怜,视野里皆是散不开的浓雾,几乎走两步,就有一块堆起的坟墓,乔晚色揣着心走了好久,终于看见一处极高的陵墓,应该就葬着河山郡郡王夫妇。
一滴湿润落在了她眼皮上,乔晚色抬手抹开,向上一瞧,夜空堆起了灰色的云,竟是要下雨了。
幸好,她储物袋堪称百宝袋,里面还有一把七成新的摄魂伞,正好将就一用。
陵墓四周杂草丛生,石碑上全是灰蒙蒙的细碎,只得隐约见出几行字。
“河山郡延平王之墓”
这是郡王墓碑,与之相邻的正是王妃刘氏。
乔晚色掏出李毓汐交给她的冥币,叠在一起放在石台上,又拿出中洲人家会点的香烛,置在另一边点燃。
烛芯缭缭烟气升腾,雨水并没有将其打湿。
乔晚色点燃冥币,火光闪烁一瞬,忽而熄灭。
“啧。”
这雨水可真会淋。
乔晚色将伞向前倾了倾,盖住冥币,重新起火,可奇怪的是,火星一碰到冥币就蔫了。
又失败几次后,乔晚色终是不再尝试。
她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坟里很有可能已经没有二人尸首了。
乔晚色站起身,一手覆在陵墓上,双眼微阖,这是通感之术。
陵墓很深,乔晚色探下好久才发现两樽棺材,如她所料,棺材里空荡一片,连着这片陵墓,一件陪葬的葬品都没有。
郡王的陵墓不该如此……
乔晚色指尖划出一道浅淡的弧光。
白光裹住了阙沉水,眼前一片朦胧,怎么瞧也瞧不见。
这人竟又给自己下咒。
乔晚色不管小虫的躁动,心念一动,点进群聊。
「春暖花开:救急!救急!有没有人去冥界找个叫李平佑的人,中洲河山郡人氏,替我问一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风流江六儿:好徒儿,多日不聊,竟一出现是为了别人,真是伤了为师的心。」
「三界女魔头:够了,老不死!戏台还没搭,你就已戏瘾大发。」
「三界女魔头:稍等乔乔宝贝,我去问一下吖。」
「风流江六儿:罢了,为了徒儿,丢点脸面算得了什么呢!」
乔晚色嘴角一抽。
「春暖花开:谢了,师!」
「纯情小姨子:你丢人与乔乔无关……」
「纯情小姨子:乔乔,阵法那件事我来回想过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的魂魄是不完全的,俗称归魂。」
「春暖花开:归魂?这是什么?」
「纯情小姨子:有人分出自己的魂魄历劫,以免对真身造成伤害,真就是分魂,而后渡劫完成,就为归魂。可后来有人将其作为分身掩盖罪行,便成了禁术。」
「美女不洗脚:禁术只有妖皇或者大宗派真人知晓吧。」
王雨难不成是飞星门里哪个真人的分魂?可没有哪个真人来找过她啊……
乔晚色神色紧绷,脑子乱得如同浆糊。
“嗡”
屏幕震动两下,跳出一串消息。
「三界女魔头:乔乔,你说的那人我找到了,是个穷苦鬼,在地府新大楼那儿搬砖呢。我给了他些钱,他还挺倔,不要我钱。」
「风流江六儿:重点!」
「三界女魔头:我吐槽一下!这不说了嘛!」
「三界女魔头:我看了生死簿,那对夫妇在人世时乐善好施,理应入地府编,奈何神魂有污秽,被评为劣质。」
「春暖花开:有污秽是被污染的意思吗?」
「三界女魔头:猜对了!不过,那对夫妇并未声称有何仇家,只是,莫名其妙问了李毓汐在侯府生活如何。」
乔晚色心神一震,直觉告诉她,侯府就是症结所在。
「老衲法号悍匪:污染亡灵都到中洲了?凡人地界做这种事,岂不是遭天雷?」
「望穿秋裤:天雷?呵,我等不就是天雷劈死的。」
「春暖花开:师父,你出来了!」
「望穿秋裤:徒儿,得空交三百冥币,为师将四式要点传授给你。」
「春暖花开:……」
还是等下次心情好了,再和他聊月灵师姐吧,哼。
乔晚色愤愤收了群聊,脖子夹着摄魂伞,将石案上的纸币和香烛收回。
“人……”
嗯?什么声音?
乔晚色闻声向腰间看去,水水竟探长了脑袋,向她身后示意。
身后的确有一阵OO@@的鬼祟声,乔晚色屏气敛息,装作无事发生,缓缓站起身,目光却警惕的向一侧掠去。
丹田处的万法御天珠运转起来,汩汩热流划过全身,白色几近透明的灵气汇聚于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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