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虽说河山郡是个反贼窝,但却是临近商贸之路,富贵险中求,所以来此的人并不少,更何况,这庆元侯贴了不少告示,皆是些鼓励商贾的政策。
河山郡城共有五面城门,她们在的是南面的永乐门,永乐门外还有一层瓮城,这是入城的第一道关卡。门前摆了好几排黑杈子,根本不可能有人硬闯,除非这人能翻阅重兵把守的城墙。
前面还有一两百人才能轮到她们,林稚语很安静,缩着脑袋扮演一个受尽战乱折磨的女子。
乔晚色随在她身后,盯着脚下黄土,回忆着夜里朱嘉豪的话。
朱富就是那个后来进白晶山,夺舍王叔的外门弟子,但真的说来,这人早已不是什么朱富了,这条线索到这里只能断下。
但朱富给了朱嘉豪污染亡灵,却要他用此物对付自己,还声称她是个劣质物......
不过为何,朱富却没有认出她呢?
白晶山呆了十年,朱富没有一次为难过她,显然并不相识。
乔晚色挠着脑袋,眉头紧锁。
“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了,也不知道出了烟云关之后,能不能多补贴点家用。”
乔晚色向后瞥去,是一个戴着芦草帽的男人,手上红疮一块块儿的,有的甚至流出脓水 ,看着十分恶心。
他身后牵着一头母羊,奶房瞧着很大,应是下水很足。
“兄弟,你这是要卖羊啊?”他身后还有一个和他搭话的男人,也是个穷苦人。
“是啊,这不是京都的国师爱喝羊奶吗,想着能卖掉,挣点出关钱。”
“哟!”男人语气焦急,唉声叹气道,“你可是没了这好运,现在执掌的是小国师!”
“啊?”男人牵着羊怔忪在原地,片刻,认命道,“唉,那也看看哪户人家买了吧,至少还能挣点......”
乔晚色听得入神,忽而,一丝灵光划过脑海。
对了,她居然忘了,信息差!
朱富应是受了他上层的指示,或者他自己想做什么,需要将污染亡灵种植在一个特殊的人身上,可他一个外门弟子并不好行动,而且也要为了掩盖身份进入白晶山,所以这件事只能让朱嘉豪来做,并且哄骗了他。
可朱嘉豪显然是个嫉妒心强烈的人,他以为污染亡灵是圣物,而朱富却不单单将此物“赠予”他,还给了一个稚童。
是以朱嘉豪按规定完成了朱富的命令,却并不想让朱富知晓她就是那个特定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朱富当时已经进了白晶山,朱嘉豪为了一己私欲想铲除她。
还真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啊......
不过,还是无法解释她灵根为何消失了,以及原身的亡灵到底去了哪里,反而又多了一堆悬疑。
这朱富为何要寻她,她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的吗?
“师叔,到我们了。”林稚语回头就见乔晚色一脸了然之态。
乔晚色笑了笑,眸底一片清亮。
她知道了,会不会是命簿!
“快点!报一下姓名,祖籍!”
看守的士兵语气不耐烦,坐在桌后,握着分叉的毛笔,姿态很是粗俗。
战乱之后,多数人的符牌早已丢失,是以入城只需汇报祖籍与姓名即可,入了官府再重制就可。
林稚语已经报完名了,只剩下她。
“官爷,奴家姓乔,名姝,和阿姊一样,是柳州人氏。”
女子声音婉转,宛若漾了水的玫瑰,透着蛊惑人心的魅惑。
头也不抬的男人闻声看去,只见女子掀开裹在脸上保暖的棉布,靓丽的面容顿时展露出来,他手下的笔墨滴落,洇开劣质的宣纸上,染上了一点黑。
士兵放下笔,骤然起身,叫来一旁的手下。
“刘奇,过来!”他指着站在对面的少女,向身侧矮小的男人吩咐,“将这女子带到侯府。”
“官爷。”乔晚色隔着袖子拉着男人手腕,“奴家想和阿姊一起。”
“你阿姊?”男人侧目看去,林稚语的面容也暴露出来。
士兵暗忖,竟也是个美人,正好,侯爷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男人手一挥,“去,带这二位姑娘去侯府。”
“是!”男人的手下应声,示意二人跟上。
乔晚色牵着林稚语穿过第一道门,接下来就是永乐门正门,瓮城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要入城的人,城墙外的护城河两边植满了柳树,可惜树上无绿绦,反而河里倒了不少灰扑扑的木灰,城墙高耸,十分雄伟,其上每隔百步还有战棚,透着暗潮涌动的肃杀。
“二位姑娘,且随我来。”
乔晚色收回目光。
士兵带她们走的是小道,没费多少工夫,就入了城。
郡城里应是休整过了,街道上没有战后的烧杀抢掠,反而一派怪异的祥和,酒肆上装饰着彩楼,各种灯箱倚放在门前,还挂着栀子灯,热闹非凡,却瞧着令人心生不宁。
入永乐门一直向北走,穿过几座石桥,经过几处坊间,又拐过一条街,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停在了一扇朱红漆金钉的小门前。
士兵上前“咚咚咚”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乔晚色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眼,按羊皮卷上所示,这里原先是郡王府,可惜,如今已成了庆元侯的安乐窝。
门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道脚步声,听着不像是个习武之人。
“吱吱”
门打开了。
一个圆脸小鼻尖,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儿探出脑袋,先是看了眼身穿甲胄男人,再是瞅了瞅他身后的两个女子,“这两个也是?”
“是。”
闻言,女孩儿展开门,“那就进来吧。”
乔晚色“诶”了声,跟在女孩儿身后。
她们进来的地方是郡王府后门,这里连接着下人的洗衣房和厨房等,名叫春花的女孩儿带她们穿过此处,拐进了一个曲径,石子路边都生长着万年长青的绿竹,本就是冬日,更显阴凉。
春花一路上任何多余的话都未同她们说,只问及她们需做何事时,才开口。
两人被引到一处院落,是王府的西侧。
院门合得紧紧的,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女子哭泣声。
春花开了门,乔晚色随在身后,院子里竟围了许多姿色尚佳的女子。
众人见了春花纷纷噤声,凑在了一起不敢直视。
“你二人就同她们在此处休息。”春花淡淡地扫了眼石桌后的人,“明日宴席,你们都得上场,不许跳错。”
春花移开视线,又看回来,“至于你们,一晚上定是来不及了。明日就到宴席最前布菜。”
说罢,她也不等二人回复,径直离开合上了门。
院落里低沉的气压瞬间消散,一众女子犹犹豫豫地围过来。
“两位姑娘是被强迫来这儿的吧?”
林稚语垂睫不答话,乔晚色笑笑,心说,哪是强迫,分明上杆子进来。
叽叽喳喳聊了许久,从一堆美女里收集了不少信息,乔晚色和林稚语才堪堪回房。
月上树梢,只余丁点儿月色入屋,两人坐在榻上,喝着茶水。
院里那些女子本是河山郡官妓,入乐坊的,奈何一朝城主更替,庆元侯将她们都锁入王府。
先前小国师未来,那侯爷日日令她们陪着寻欢作乐,手段变态残忍,死了好些个姐妹。
这庆元侯原先不过一介山村莽夫,有传言此人与先郡王妃曾是青梅竹马,可绕来绕去,郡王竟是娶了郡王妃一个家世微小的女子。
后来,这庆元侯也得以入军编,领下不少战功。可数月前,郡王与郡王妃暴毙,独留一女托庆元侯照顾。
这一女,正是逃往西洲的李毓汐。
乔晚色半阖双目,她大概知晓此事因何而起了。
第25章 混血龙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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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毓汐并未和她说清情况,这其中曲折,还是一团乱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郡王夫妇二人尸首应当就在庆元侯手中。
乔晚色手指轻敲木桌,纤长的睫羽一扇一扇的。
青梅竹马,白月光嫁人,这戏码她熟啊!
林稚语开口,“师叔,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乔晚色略作思考后,狡黠一笑,“今晚就去探一探这个国师。”
“去国师那里?”林稚语眉心稍蹙,不解地看向乔晚色,“不去庆元侯那里吗?”
“当然也要去咯!”
林稚语见乔晚色眼神,心下了然,这是要分头行动了。
“那师叔,一切保重,若是真的到无可奈何的地步。”林稚语顿了顿,“就使用术法,以保命为主。”
乔晚色连连点头,心想,林稚语也不是那么迂腐刻板的。
两人一前一后翻出了院落,与林稚语分别后没多久,乔晚色走入了一个分叉路口。
前面是一处廊亭,中央有一圈极浅的湖,乔晚色藏在树里,略略看了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方才走到半路,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路痴,郡王府堪比一个辛号矿,她只能跳到树上找路。
幸好,这棵树算得上高,乔晚色一眼就瞧见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守卫,围着一处院落,十分森严,一刻都不曾松懈,应到就是小国师在的地方。
“乔...乔...弯色...”
哪里来的结巴,普通话都说不明白?
乔晚色闻声向下一看,竟是阙沉水!
下一刻,小虫蓦地张开爪子,蹭蹭蹭地飞到了树上。
“你不是虫子?”乔晚色紧紧盯着他身下锋利的爪子,眼底一片惊疑。
阙沉水缩了缩爪子,不好解释什么,现在事出突然,只能祈求乔晚色陪他走一趟。
“走,和我走。”
小虫勾住她的衣领,扑腾着尾巴,示意她向南边走。
乔晚色拉住小虫,压低声,“水水,小国师在北边,你往哪儿走?”
阙沉水努力搜挂着脑子里熟悉的人语,拼出来一句话,“南边,有妖,救!”
乔晚色脚步一顿,轻轻“哦”了一声,“你的同伴在那儿?”
阙沉水似是听懂了,急慌慌地点头。
眼前的少女手指不断点着下颌,一脸沉思,片刻,她终于回答:“好。”
反正夜还很长,这小国师也不会跑,先去助妖为乐一番,提升一下她在水水心底的位置,展现一下她这个主人的威风。
乔晚色捏起小虫的腰身,脚尖轻点跳下树,“带路。”
手中的小虫扑腾到半空,直直向南飞去,乔晚色跟在身后,从储物袋拿出一件黑隐衣,这是望穿秋裤卖给她的,听说二手群的人经常穿这衣服去冥河采摘曼珠沙华,从未被发现过。
衣服很是宽大,乔晚色撑起衣领,稍稍抖了抖,套入其间。
“诶?”
长了一截的袖口竟自动缩短,贴合住了她的身体。乔晚色不禁赞叹,大佬就是大佬,好东西就是多。
一路越走越荒芜,就像这一处被郡王府遗忘了一样。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座破败的院落前――潇湘院。
枯萎的叶洒满了石阶,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门缝处都是积聚的黏糊糊的灰尘,和结成一团的蛛网。
乔晚色眸光微动,缓缓踏上台阶,清脆的落叶发出“咔咔”声,在这个漆静的黑夜显得尤为突兀。
门上的朱红漆褪了一大半,甚至发了霉,长出了斑斑点点的青苔,一股子黏腻的潮湿感。
但这上面有一处是干净的,乔晚色伸手贴合在上面,轻轻一推,一袭寒风盖在了她的脸上。
门没锁,而且还有人经常来。
乔晚色扫视了一圈。院里比起外面,更加荒芜。破裂的家具、折断的枇杷树,还有一闪而过的大灰耗子,这一点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哦,不,也不像有妖居住的样子。
阙沉水尾巴勾着她的手指,将她领到西侧屋前的一口井,举起爪子向里面示意,“这里。”
乔晚色站在井前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会儿,“这?跳下去?”
少女的语调上扬拉长,带着不确定和惊异。
阙沉水点点头,为了起到表率作用,他一头冲进了井中。
“诶!”乔晚色伸出尔康手,无奈摇摇头,又深深瞧了眼深不见底的枯井,心一狠,脚一蹦,跳入其间。
骤然的失重感袭来,乔晚色手挽一转,食指相勾,丹田之处的万法御天珠熠熠生辉,经络开始发生变化,滞留在体内的白色灵力,瞬间变化成了红色的妖力。
嘿,说了在中洲不能使用灵力,但没说不准使用妖力啊,如果不行,她也能变成黑色的魔力。
只是第一次使用妖力,乔晚色还没有悟到精髓,只能摇摇晃晃“享受”着极速下坠带来的刺激,妖力完全把持不住,像是冲了坝堤的湖水,疯狂倾泻下来。
阙沉水猛地一嗅,大片的妖力吸入肚中,妖丹竟快要凝实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向上看去,那少女周身旋绕着如同绸缎似的妖力,浓郁到他甚至失了神,呆呆地停滞在半空一动不动,看着那妖力,离自己越来越近。
“让开!让开!”乔晚色双手挥舞着,示意小虫躲避,可阙沉水哪里还有耳朵听,眼珠子都快滴出血了。乔晚色现在在他的眼里,就如同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咣!”
井下一阵巨响,卷起厚重的灰尘。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乔晚色动了动手,手下一阵弹弹软软的质感,还有一颗凸起的小点。
这是什么?
乔晚色掀开一只眼向下看去,竟是白嫩嫩的...额...粉色的。吞咽声咕咚响起,丝丝红意从脸中透出,她微微抬起头向上瞄了眼,棱角分明的下巴,殷红的唇,再上面是直挺的鼻梁,然后,就对上了一双蓝宝石样的瞳孔。
阙沉水眯起眼注视着趴在身上的灰衣少女,着迷似的贴近少女的脖颈,隔空轻啄了一下,最后一丁点妖力也入了妖丹,现在彻底凝实了!
蓝色的瞳孔骤然幻化成了黑色,阙沉水低哼一声,眉头微蹙,后背鳞片还没长好,这么大冲击,定是又伤了。
阙沉水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到了少女微红的脸颊,怔忪一瞬又尴尬移开,略微侧过头,嗓音又僵又冷道:“呆够了没?还不下来。”
男人模糊的气音打在她的耳廓上,细小的气流带来一丝微妙的痒意,乔晚色睫羽轻颤,立即反应过来,双手一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嘶―”阙沉水嘴角一皱,乔晚色看清了他微颤的喉结,弧度漂亮的锁骨,以及被她抓红的胸口,再往下,她便不敢看了。
“喂,阙沉水,先救我,出去你们再谈情说爱。”
头顶上突兀地响起一道男声,沙哑中透着丝丝魅惑,声调悠长。
乔晚色抬头一瞧,长着一双狐耳的男人正一脸促狭地盯着他们,他四肢都被铁链锁住,整个人却懒懒地向后仰着,看着一点也不像一个被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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