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也不管莫空空的回应,径自坐回木凳上,悠哉悠哉地斟了杯茶。
细微的水流滴滴答答,配合着窗外的雷雨交加,莫空空觉得自己像是在天机阁罚站。她看向岿然不动的少女,这人只给她留了半个背影,仿佛是在流水小桥之上安然赏雨一般,一身宛若风雨不动安如山之势。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莫空空终是选择一让再让。
一边的乔晚色如坐针毡,别看她淡定得仿佛一脸“我很高贵,你们不配”的高深莫测,实则内心一直在狂喊救命,那叫一个两岸猿声啼不住。
其实这是一个博弈,不是说她质疑莫空空的人品,而是却有疑虑担忧,天元大□□洲人人修仙求道,大多数人讲究礼义,和说到做到的侠气,有事必会相应。
但乔晚色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她那个世界虽说和平安定,没有太多烧杀抢掠,但也有极个别的欺诈,她也有被骗过连裤衩子都不剩的情况的。
况且眼前乱得一团麻的事亟待解决,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若是妖皇还在北洲,她们终会遇见的,到时她一概不知,怎么求饶,啊不是,怎么对战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乔晚色心急得又抿了一点茶。
“好的,我答应你。”
举着杯盏的手一滞,乔晚色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匆匆咽下。身后的话宛若天籁,内心的焦急彻底缓和好。
莫空空抬步走向乔晚色身边,手上多了一卷被细长牛皮条束缚的卷轴。她递了过来,却又在身边之人伸手的时候,转了个方向。
乔晚色歪头不解。
“虽然小密传不如宗内密传珍重,但同样是天机阁圣物,我得知晓,你究竟要拿它做什么?”虽然看不见莫空空的神情,但乔晚色还是感受一顿探究的视线。
她不信任莫空空,同样,莫空空也没有对她放心。小密传虽说只是大密传的边角,但同样是圣物,密传一事涉及群友,她必须拿到手。
想了会儿,乔晚色也不藏私,恳切道:“十年前我无意中伤失忆,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全忘了,我需要向小密传寻个答案。”
得到这个答案,莫空空又犹豫了会儿,她仔细观察了下乔晚色的神色,并没有撒谎的痕迹。密传本就是与天对话的通道,有人想用此物问天之事也实属正常,再说,她是小密传的持有者,用了此物的人问了什么事她也能感应到,谅这飞星门的领队也骗不了她。
彻底想通后,莫空空还是将小密传递了过去。
小密传的纸身和束条都是牛皮制作的,传说是夔牛皮,因身披日月之光,被选作神的座驾,后神魔大战,应劫仙逝,被一行人稳妥安葬,夔牛感动不已,便托梦此人,让他将自己的皮毛取走,可行问天之事,这也是天机阁众口相传的起源传闻。
夔牛皮很坚硬,却光滑,有点像她那个时间棕褐色的硬玻璃的手感。
“多谢。”乔晚色抱拳行礼。
莫空空摇摇头,秉着天机阁一贯的高冷作风轻轻“嗯”了声,便遁空隐去身影。
“切,还挺高冷。”乔晚色瞧着莫空空离开的方向咂咂嘴,“还是没我刚才高冷,哼哼。”
小密传被她彻底展开,大概就十来寸的长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
「春暖花开:家人们,我坑蒙拐骗来了一份小密传!」
「风流江六儿:哟吼,颇有为师风采。」
「纯情小姨子:......天机阁的小崽子们如今都没有什么心眼了,真是废了。」
「春暖花开:秦大师祖,不能这么说人!若不是她,我怎么得到小密传?」
「春暖花开:话说,这小密传我该怎么用?」
「三界女魔头:这不简单,问一声,就会在上面显露答案了。」
这么简单?乔晚色拨开遮在眼前的屏幕,上下左右翻了翻,又重新将小密传铺好,咳了咳嗓子,摁着喉咙轻声道:“密传,密传,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小密传:......
“诶?怎么没用?”
纸上没有出现一丝痕迹,连灵气的波动都没有。
乔晚色狐疑地U了眼,偷偷嘟囔着:“这东西该不会真是天机阁瞎搞出来骗人的吧?”
小密传:!!!
“咳咳!”她不信邪,喝了杯茶水润了口嗓子,又重复一遍,“密传,密传,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说完,乔晚色勾着脑袋牢牢看着桌上的纸,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次次次――”
像是有个透明人在用粗糙的毛笔书写着什么,笔与纸之间摩擦出微末的一声声,小密传终于有了动静!
乔晚色睁大眼,就连呼吸也慢了几息。
夔牛皮纸上隐隐出现一些横七竖八的笔画,渐渐地,这些笔画费力地组在了一起,如同一个才学写字不久的幼稚孩童的随意涂画。
好在,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司...司...靖?”
这是谁?
「美女不洗脚:妖皇!!!」
「美女不洗脚:啊啊啊!这是个假密传!我才是上天入地三界第一大美人!」
乔晚色:......
白月光的确没有说错,她长得简直堪称鬼斧神工,若是女娲亲自精心雕刻,也不能仿其一分风姿。即使乔晚色只见过她的头像,也受不住那隔了一个冥界冲击而来的美,那是艳丽至极的绝色。至今,她只见过阙沉水能与之一战......
想到那条自厌自弃的龙,乔晚色又有些怀疑了。这么美的基因,总是有一半来自亲生母亲的吧,说不定妖皇长得也是绝色。
「春暖花开:咳咳,这个是一家之言,我还是认为不洗脚才是最美的!」
「美女不洗脚:小宝,我爱你!」
「老衲法号悍匪:没眼看。」
「老衲法号悍匪:对了,乔小友,你们与梵音寺的参选弟子会和了吗?」
「春暖花开:暂时只有飞星门到了。」
跪坐在蒲团上敲木鱼的佛僧手一顿,左手一串菩提“卡擦”断裂,啪嗒啪嗒尽数坠落在地上,滚入不可见的缝隙之中。罕竺夹倪诉丝裉,骤升起一阵不安的情绪,心下立刻做出决定,扔开手中之物。
「老衲法号悍匪:乔小友,梵音寺恐有危变,若遇上,不可信。」
乔晚色一时怔忪,两日前老和尚还让她与梵音寺弟子会和后,询问一番宗内情形。缘于河山郡灵山寺的一系列情况,老和尚担心宗内出了不肖徒孙,想托她与领队告知一声。这是他感知到出大事了吗?
「春暖花开:行。」
「纯情小姨子:乔乔,等下,你拿了我的心得,再试一下密传,看看能不能发现异常之处。」
「春暖花开:马上。」
乔晚色掏出还余下的纸币,取了烛火。火光毕剥响了几声,最后的灰烬烧落下来,乔晚色拂开,里面正躺着一张简陋的心法,像是秦至纯方才赶出来的。
收转神识,静而中涵。外走七窍,境缘流转。
看着倒是挺简单,就是将神识与七窍流入小密传中罢了。
将法诀熟练于心后,乔晚色再次面对小密传,说出了一件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问。
“为什么我是我?曾经失忆之前的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骗莫空空,自己的确要问的就是这件事,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被污染亡灵感染了,却还是没有死,若小密传真的管用,可以问天的话,她希望能找到答案。
纸上又发出了熟悉的声响,乔晚色按照秦至纯的心法,掐诀出窍,泻出半分神识探入小密传。
夔牛皮纸中的世界一片漆黑,更准确的说来是很深很深的棕褐色,因而显得发黑,天地融为一体,没有边缘,所以看起来没有尽头。
黑风阵阵,一道又一道从她的脸侧划过,差点就喇出一条血痕。乔晚色一边躲,一边看,这些黑风应该就是纸上跳跃的笔画。
小密传正在排字,幽暗的世界忽而闪出一大片青光,紧接着,又一片红光、白光,像是被切开的西瓜,层层叠叠在天地之间亮起。灵气四溢,如同浪潮翻涌,乔晚色猛地吸了一口,立刻醉晕起来,这么浓郁的灵气,天元大陆怕是没有的。
天上的字正在一块一块浮现,乔晚色昂着脖子一字一字读出:“因缘一刹,万瞬成空。不见......”
“见”字最后一勾,正向上一提,天地猝然晃动,黑风开始不受使唤地乱窜,天上的那行字已然模糊不清,如同一张劣质宣纸,点了一滴墨却染晕了一大片。
“空空”两声,好似远古猛兽的怒吼,天地间的光眨眼幻灭,又剩下空前的寂静,空气中竟还夹杂着些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个气味,好熟悉!
作者有话说:
那个法诀缝缝补补瞎编的……
第39章
◎锁魂石◎
天穹之下的黑云犹如盛了千钧重,不给人留丝毫喘息之机,快而重地倾压下来,每一团都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那缝隙之处,时不时闪过一道蜿蜒的紫光,好似天地被划开一条丑陋的疤痕。
又一声闷雷响彻,吼出一道垂直下落的霹雳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入身前不过两寸之地。被劈到的雪花,噗呲炸裂开,溅出一簇簇绽开的紫水。
度厘吓得向后趔趄好几步,一不小心踩到了身后同行之人。
“放肆!怕什么!”身后之人一把将他推开,语气中透着不严而威的气势。
“对...对不起,师兄......”被训斥的少年紧紧攥着手中菩提,头垂得低低的,双腿直打颤。
电光极有频率地闪动,雪山上忽而一阵亮堂。瞧着少年一脸的颤颤巍巍,度无又是一阵无奈,“抬起头!”
闻言,度厘心中哀哀叫苦连天,只好缓缓端正了姿态。
眼前之人,名为度无,同样身着棕色长褂,但左侧一边有着一层红格金边的福田衣,额上多出一点朱砂红,眉眼淡漠似是勘透世俗红尘的隐世之人。
度厘碰上了男人的眼神,那眸中的瞳光冷得比雪后化水还要寒上几分。他匆匆落下眼睫。
度无是梵音寺此次问道会的领队,同样也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佛心已修至七层境,距离九九归一不过两层的一步之遥,是梵音寺百年来最有天赋,最有佛缘的弟子,也是众人心目中最严厉的师兄,大家都传他会是新任佛子。
度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扫了眼,又眯眼望向蒙上厚厚灰雾的山脉中心。
来之前,大长老曾吩咐过直接前往落日城,他虽不解却还是到了落霞山。他修佛心一向不问俗世,不问因缘,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了些好奇。
度无从褂中取出一枚方盒,这是流沙金香盒,多是盛装极为罕见贵重之物,一盒不可多得。大长老令他将此物置于落霞山脉中心,他本无任何窥探之意,但如他这般境界,多少会无意感知到灵物的气息波动。
奇怪的是,这盒子就像是个空盒子,半分气息也无。可若真是空盒子,大长老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他。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不妙的预感。但师父之令,他必要做到。
“走吧。”他的声音有些幽静的空旷,比荒芜更萧瑟。
度无抬步向山中心迈去,他没注意到,一边刚刚被他训斥的度厘眼睁的比鹅蛋还要大,死死盯着他手中的方盒,嘴里的话愣是一下也挤不出来。
那盒子四周围绕了一圈邪祟之气,黑黏黏的,如同中了毒的血。
“别发呆了。”
度厘被人一提醒才垂眸跟上队伍,他眉头拧了又拧,挠挠光滑的脑袋,终是放弃开口。
也许是他看错了?同行弟子中就属他境界最低,怎么可能他看见了,预备佛子却看不见?哎,是他眼花吧......
不过……这什么味道?度厘耸着鼻背轻轻嗅着。
“这味道......”乔晚色猛地一嗅,差点被恶心的吐出来,“唔...污染亡灵的气息。”
小密传内的腥臭味愈发浓郁,可漆黑一片,她根本分辨不出污染亡灵的踪迹。脚下的虚幻空间倾塌得厉害,要是再不出去,只怕会毁了这小密传。
她一介穷苦剑修,哪里赔得起天机阁圣物,若是莫空空可以接受冥币的话,她倒是可以任性任性,嘿嘿嘿。
不过这都是白日梦,乔晚色立刻收回神识,七窍归位,身体猛然向前倾。
“呀呀呀!”
乔晚色手掌撑住桌缘,急忙刹车,差点儿就要和夔牛皮来个亲密接触了。
脑袋里的眩晕来迟,像是坐了十几次过山车一般,乔晚色努力忍住胃中的翻涌。幸好修仙之人不食五谷杂粮,不然她必得出丑。
“呼......”缓了好一阵,灯台上的烛火都烧了一大半,乔晚色揉揉冰凉的脸,重新弹回屏幕。
「春暖花开:救命!差点晕吐我!秦大师祖,你这心法后劲真大啊......」
「纯情小姨子:咳咳,我告诉你了,只是你跑得太快,没看见。」
乔晚色向上翻了翻,果然看见一个时辰前秦至纯在她那句“马上”后的回复。
「纯情小姨子:乔乔,记得使用心法前先吃颗丹丸,不然会头晕目眩哒!」
过了几秒。
「纯情小姨子:乔乔看到了吗?」
又过了几秒。
「纯情小姨子:......乔乔?」
「望穿秋裤:得了,别乔乔,乔乔喊了,徒儿怕是已经进图了。」
「纯情小姨子:行吧,我祝她好运......」
「风流江六儿:秋没脸,多日未见啊!」
「望穿秋裤:呵。」
「望穿秋裤:上一次徒儿说了妖皇,我再次查探了十年前冥界的叛乱,果然,找到了几处异常。」
「三界女魔头:你能查这么隐秘的消息?」
「风流江六儿:看破不说破,肯定是行了些偷盗之事,要不怎么叫秋没脸。」
秋之水歪在软榻一侧,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顿江唯生,将前日之事悉数说来。
人界一日,冥界十年。虽说得到妖皇偷取命簿的事不过刚刚,但对于秋之水来说已是多日之前的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计划再查一下十年前之事。只是冥界对机密把控严格,大多数文书都封锁在冥河之畔的暗阁,饶是阎王也没有打开的权限。
秋之水试过好多办法,比如硬闯,差点儿被巡逻的小鬼逮到苦厄之狱受罚,再比如找阎王的上级,可惜,万年前神族陨落之后,连带着地皇还没来得及授予权限,就都驾鹤西去了,这暗阁的文书只能进不能出。
正当他黯然神伤之时,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挖土为徒儿种灵芝,一只蚯蚓正在他的脚边,卯足了劲儿钻出一口洞,这顿时让他有了新灵感。
想到就要行动,秋之水二话不说拎起一旁的铲子,冲到暗阁边,开始了一系列偷偷摸摸地挖洞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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