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究竟如何,只能是皇上一人决断。
瓜尔佳氏到底还是受了惊吓,回去后就有些不好,但她不敢这时候请太医,幸好不曾见红,只要稍加休息应当就能好起来。
太子妃不舒服,苏玳也不能不理会,就留在这儿陪着太子妃。
弘那头挨了打,听说是血肉模糊抬回去的,苏玳当场见证自家爷跋扈过程,实在很是被吓到了。
尤其是弘说的那番话,太子活不长了,太子病的这么严重,那太子要是死了……
可太子怎么会死呢?太子怎么能死呢?
苏玳心里乱糟糟的,心里对弘生出几分惧意来。她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测和想法。
胤i过来瞧瓜尔佳氏。
太子病弱,却也不至于走不了路,从他那里到瓜尔佳氏这里也不远,太子慢慢就过来了。
先前的事,好似并没有给太子带来什么样大的影响,太子仍是那般温雅的轻柔含笑。
好似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太子安慰瓜尔佳氏:“福晋莫怕。既身子不舒服,该请太医就请。不必顾忌太多。”
“你如今有身孕,本来就该好好休养的。”
胤i叫人去请太医来给瓜尔佳氏诊脉,一直和风细雨的安慰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眼圈红红的,忍着不哭,但瞧着很是娇弱可怜。
胤i也怜惜她,便轻声道:“孤现在还没死呢。”
瓜尔佳氏更是心酸,可瞧见苏玳在身边,就忍住了。
瓜尔佳氏那一眼,胤i也瞧见了苏玳,他对这个儿媳妇倒是很满意的,想起弘那臭小子,便说:“你也回去吧。好生歇着。大阿哥那里,孤就要辛劳你了。”
苏玳忙给胤i磕了头,按着规矩退下了。
等太医来瞧过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一个人在内室安胎,胤i才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福晋好好养着,千万不要多想。孤也盼着福晋给孤生个健康的孩子。”
“眼下这事,福晋不必劳心。孤横竖现在没死,也不会立刻就死。福晋将心放宽些。”
太子甚少对瓜尔佳氏这般柔情蜜意,瓜尔佳氏很听话,抚着肚子,轻声应好。
她不将心放宽些,又能如何呢?
若在思虑过重,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若没了这个孩子,她这一辈子就没了指望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若真的没了,她还要指着这个孩子活下去呢。
苏玳回了东三所,留守正院的福秋福冬来同她说,弘抬回来后,得了消息的董鄂氏立刻就去前院伺候了。
那会儿苏玳还在毓庆宫陪着太子妃没回来,弘身边不能没人服侍,董鄂氏这么做也是对的。
但弘不许她留下,将人都赶回来了。
侧福晋都被赶出来了,侍妾们就更不敢往跟前凑了。
福秋说:“眼下主子爷身边,就是李固公公在伺候。”
福冬说:“主子爷说,等主子回来,请主子往前院去。也不要主子伺候,就想请主子陪着。主子爷瞧着主子,就不那样疼了。”
若在从前,弘要她去,苏玳也就去了。
既然做了他的嫡福晋,又是夫妻,也不用在这事上跟他拧着。
可如今苏玳心里是又气又恨又怕。
气弘当初在热河一眼就看中了她,问也不问就定了她的终身大事。心里生气他草率霸道,却也有些委屈。
怕的是,从前她亲哥哥就说过了,大阿哥事事都有深意。
她知道他性子顽劣,今日瞧见这一出,始悟他恐怕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太子病重,为此造就如今的格局,瞧着目下和历史上几乎大不一样的走向,这是不是就是弘有意为之呢?
甚至连太子的重病,都是……都是弘暗地里干的?
就为了跟康熙博弈?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阿玛吗?
苏玳想着想着,不寒而栗。
她的枕边人心计如此之深,怎能不叫人害怕?
他有当皇帝的野心。许诺她做皇后。
可若他不愿意守人子之节,太子没了,他离那个位置也可说是更进一步了。
从前苏玳怕圈禁,想要离弘远些,免得将来伤心伤身。
如今更怕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巴不得从此远走高飞才好。
眼下陷在这里,却是插翅难飞。
苏玳脱了鞋袜,把自己裹在锦被里,叫福春去前院回话。
她说:“就跟大阿哥说,我受了惊吓,要歇着。恐怕不能伺候大阿哥了。大阿哥若实在想要人陪伴,就请侧福晋与侍妾们去。她们与我,都是一样的。”
他那样的性子,叫奴才去说拒绝的话,怕是当场就要翻天。
幸而他身上有伤,都打成那个样子了,苏玳想,那位爷大概也没法和她闹什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8章 018
弘眼巴巴的在前院等着苏玳过去。
结果人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小福晋绝情拒绝的话。
这顿打不算什么。皮肉之苦也不算什么,哪怕是后头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了,弘哼都没哼一声。
可小福晋不来,他就委屈了。
弘找衣裳穿,要去正院找小福晋,旁边侍候的李固人立刻就慌了:“爷,您这时候不能挪动啊。太医说了,要爷好好的养着的。”
那后头的药是李固上的。那衣裳剪开一看见伤口,李固就心疼的直掉眼泪。
他们主子爷金尊玉贵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啊?
主子爷坚强,上药都不吭气,他们做奴才的也不敢说什么,可这万一要是惊动了伤口,再伤上加伤,他这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弘不理他,找了衣裳自己穿上,龇牙咧嘴的扶着腰往外走:“没听见你福晋说么。她受了惊吓。爷放心不下,爷得去看看。”
“再说了,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养什么养啊,爷要去福晋身边养着。”
“狗奴才,还不快点过来扶着你主子爷!”
弘为了做戏做全套,李固咋咋呼呼叫人抬着他血肉模糊的回来,他也没阻止。
梁九功会如实将看到的情形禀告给玛法,他挨了打,自己心里不也气着委屈着么。上辈子强撑够了,这辈子绝不逞强了。
这会儿在自己的地方,懒得动那么大的阵仗。
东三所这地界,他还是管得住的。一丝消息不许透出来,李固这狗奴才还是能做到的。
弘上药的时候,李固就嘀嘀咕咕跟弘说了苏玳在康熙要罚他时的动作。
弘听了倒很高兴,他可不想小福晋贸然出来掺和这些事。但小福晋对他不是无动于衷,这就让弘很高兴了。
结果满腔热情,小福晋却不肯来。
弘带伤执意去正院,其实心里头也是担心小福晋,怕她真的受了惊吓。
今儿这场面,太子妃都动了胎气了,小福晋这样小,在蒙古又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怕是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不去陪着,难道任由小福晋一个人害怕么?
福春飞一般的先回正院报信。
苏玳闹情绪不出来,只当做自己睡着了。
四个福没办法,只好四个人一块儿出来迎弘。
弘倒是很不在意,瞧见四个人门前跪了一排还问:“你们主子呢?”
福春惶恐:“回爷,主子睡下了。”
弘哦了一声,忙问:“她哭了没有?”
福春说:“主子不曾哭。”
弘的心放下来了,没吓哭就好。
苏玳年纪小,原本端静公主是想要在她身边放一个嬷嬷照顾着的。
但弘没要,也不准嬷嬷在苏玳身边伺候。
这东三所里,弘身边,乃至于他们日后住的地方,都该只有苏玳一个女主人。
他的小福晋想如何便如何,想怎样管家就怎样管家,不需要嬷嬷从旁照顾指点。
他送去的侍女本身就很稳重,伺候小福晋是尽够的了。
听说小福晋这就睡下了,也不出来迎他,弘反而心里很高兴。
小福晋过的随意些自在些,这就很好。
他受够了被管教的不痛快和憋闷,小福晋能在他的东三所这里这么随意,弘心中很是欣慰。
弘轻手轻脚的进屋,和李固主仆两个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四个福都没让跟进来。
苏玳压根没睡觉,不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胡思乱想。
听见有动静,探头一看吓了一跳:“爷怎么过来了?!”
这会儿都顾不上害怕惊讶了,也不管弘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了。
看弘这个非要折腾的样子,只怕是伤口都裂开了。
苏玳连忙起身去扶弘,要他上榻趴着,气弘胡闹,不敢骂这位爷,就抱怨李固不懂事。
李固哭丧着脸:“奴才有罪。可福晋明鉴,奴才实在是劝不住爷呀。就这么一路爷都是走过来的,这伤口只怕是早就裂开出血了,这还得劳烦福晋给爷上药了。”
弘听李固替他在小福晋跟前卖惨的话舒坦得紧,就趴在那儿笑:“还不把爷的药给福晋?怎么话这么多?”
小福晋眉宇间有些倦色,眼睛倒是没红,可见确实没哭过。
他一来,小福晋似乎还好些,弘仔细瞧了瞧苏玳,见小福晋接了药,就要李固快走:“滚出去候着吧。别在爷跟前晃悠了。”
然后瞧着苏玳挑眉头,“爷疼得紧。福晋过来,给爷上药。”
他身上的外裳脱掉了,苏玳都瞧见了,有些微血色洇出来,看样子是伤得不轻的。
苏玳有些恼,却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恼的。
这么个心机深沉的人不珍惜自己,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态度又这么轻挑,惹得苏玳心中越发抗拒,她捏紧了手里的药,垂着眼眸淡声说:“妾请侧福晋过来侍候爷吧。”
弘迷惑:“在你这儿,叫她过来做什么?”
有福晋在,要侧福晋干什么?
苏玳垂眸不说话。神色冷淡,心里却一点落不到实处。
弘瞧小福晋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娇小纤细的人这么瞧着就有些可怜。
他就翻了身起来,把小福晋手里的药拿过来,顺势探过去瞧她的眉眼:“今儿吓着了?”
弘眸光温柔:“福晋莫怕。今日之事,是爷有意为之。原没想吓着你的。没想到太子妃将你也带去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也莫怕。这伤口也就是瞧着吓人些,但不疼的。又不是打你,没事儿。”
“汗玛法也不是总这样。他就是被爷气着了。你这么乖,他是喜欢你的。”
他这样动,身上的伤口只怕不能看了。
苏玳惊讶于自己还在想这个。可药被抢走了,她又实在心里膈应,便不想理会这些了。
弘竟还当着她的面承认是有意为之,还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玳抬眸,一言难尽的看着弘。
这真的是一点都不装了,直接在她面前露出了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一面。
苏玳怕自己哪天也被这位爷卖了而不自知。
手段了得的人在跟前,苏玳没什么底气,又不能放任自己忍气吞声,又不想得罪他,可想着这位爷的反复无常,苏玳一咬牙,一横心。
她说了:“太子爷十年前就生了一场重病。这病根子落在身上,总也不能好。是太子爷病了之后,爷才更在皇上跟前显出来了的。今日之事,爷筹谋了十年吗?就为了今天叫众人知道太子爷命不久矣,而爷正年轻么?”
他们兄妹都陷在弘这里。她也只是猜测。
实不知身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就像是一个谜团,苏玳虽在他身边,他也并没有待她不好,可她却从来对他捉摸不透,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她不能知道他究竟揣着什么心思,这样如同盲人摸着石头过河般,全不知前路是何。
弘一着不慎,那简直不是圈禁那等简单的事,简直就是要她去送命。
弘愣了愣,随即气笑了:“你怀疑阿玛的病和爷有关?”
“你觉得爷想叫阿玛病重,爷想利用阿玛,取代阿玛?”
苏玳不做声,她两只手抓在一块儿,手心里全是汗。
弘怕吓着小福晋,瞧她似乎有些紧张,便放轻了声音,柔声问她:“是有人和你说过些什么?”
苏玳轻轻摇头,她也不想误会他,也不想被他误会,就轻声说:“妾不能明白爷为何要这样做。”
太子本该是健康的。就算不健康,也不至于病成这样吧?
她明白哥哥和她说过的那些话,知道弘从小到现在,许多行为都是在保全赫舍里氏一族。他保全了很多人,甚至让太子直至现在都没有被康熙厌弃。
可弘会不会因为想要保全太子,就让太子病呢?再更进一步,得以取代太子呢?
苏玳不想这样去想,可她无法说服自己。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弘瞧着苏玳,忽用食指点了点苏玳的额头:“你这话说的,叫爷听了心疼。”
“比爷身上的伤口疼多了。”
苏玳嘀咕:“爷方才还说了,伤口不疼的。”他这会儿倒是不嘴硬了。
弘把药塞回苏玳手中,又翻身趴下,叫苏玳给他上药:“疼得紧。快给爷上药。”
苏玳默不作声的过去给他上药。
伤口血肉模糊的,还在流血,可见打的还是很厉害的。只是没有伤筋动骨。
都是皮肉之躯,打成这样哪有不疼的?
苏玳想,哪怕她手上划伤一点点,都疼到心里去了,他这样,怕是疼的钻心了。
苏玳不说话,动作越来越轻。
弘感受到伤口疼痛在慢慢缓解,他才道:“阿玛的病,从他小时候就有了。”
“住的地方那么小,吃穿用度,都是在汗玛法的眼皮子底下。汗玛法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夜里起身读书就夜里起身读书,一切都不得自己做主,身边的人都是汗玛法的人。这样的日子过个十年二十年,你难受不难受?”
“你没进宫的时候,就让你哥哥打听了。进京后,端静公主更没少和你说宫里的事。爷总去看你,你也会进宫来。后来大婚,你就住在宫里头。毓庆宫是什么日子,东三所是什么日子,福晋心里都是知道的。爷是太子长子,不需要动什么手脚,名正言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福晋,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呢?太子爷是完美的,太子长子也是完美的,那福晋说,谁该睡不着觉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继续加更~~
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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