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老师是个慈祥的小老头儿,虽然他快七十了还不服老,考了四十年不中还能再考第四十一年,但是教学生的时候不像小豆丁想的那样严肃,反而是个格外风趣的小老头儿。
傅恒读的书多,但是他的年纪在那儿摆着,书上怎么写他就怎么教。
沈德潜见多识广,讲课的时候不光引经据典还穿插着他的所见所闻,小故事娓娓道来引人入胜,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甚至到了下课时间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意犹未尽就意犹未尽,小果亲王态度坚定,再想听也绝不拖堂。
拖堂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坚决不能开这个头。
学龄前儿童一天只用上半天的课,剩下的半天时间老师和学生都自由支配,弘嗷辜堑盟哥昨天说的今天去庄亲王府串门,吃完饭后就去门口等他们家二十一叔来接人。
家族庞大就这点不好,串个门都得提前安排,他长这么大甚至都没把活着的叔叔给见全,这也是没谁了。
小果亲王摇头晃脑的感慨,慎郡王也无奈的厉害。
幸好他提前让人去庄亲王府说了一声,但凡派去的人晚一会儿,他那不省心的十六哥就又跑去郑家庄找理亲王喝酒去了,实在让人拿他没办法。
果亲王府和慎郡王府挨着西直门,庄亲王府在皇城根儿,一来一回只靠两条腿不行,今天得坐马车。
弘嗫醇马车兴冲冲爬上去,对接下来的庄亲王府之旅非常期待。
先果亲王的丧事是履亲王和庄亲王一起操办的,他对这两个叔叔、现在应该喊伯伯,他对这两个伯伯并不陌生,两个伯伯都很好相处,没准儿他还能认识几个同龄的堂兄弟呢。
如果他们府上有的话。
他连叔伯都没见全乎,同辈的堂兄弟就更见不全了。
叔伯们出现在面前他还能猜一下这是哪个叔哪个伯,换成堂兄堂弟他连猜都没法猜。没办法,他们家兄弟实在是太多了。
小豆丁心里装不住烦恼,满脑子都是怎么玩,慎郡王却轻松不起来。
如果弘昼没有和他说那些话,他或许也会和小家伙一样轻快,奈何现在头顶悬着一把刀,虽然刀不是向着他们的,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昨天允z弘昼弘嗬肟后他实在放心不下,就去查了查宗室中谁和理亲王府亲近,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连他都能看出不妥,皇帝能放心才见了鬼了。
十六哥和弘皙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俩亲近情有可原,那其他人呢?弘N、弘昌、弘w你们上赶着添乱是不是?
慎郡王揉揉眉心,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他能猜到弘字辈儿的哥几个为什么和理亲王那边亲近,正是能猜到,所以才更忧心。
弘N是他五哥允祺的长子,原本是恒亲王世子,雍正四年的时候因办理旗务不尽心被革去世子之称,五哥去世后恒亲王的爵位给了他弟弟弘y,他自己终雍正一朝身上都没有爵位。
弘昌和弘w都是十三哥怡亲王的儿子,他们兄弟俩有爵位,但是也都没能继承怡亲王的爵位。
弘昌向来不服管教,早年他们家十三哥在世的时候怕这个儿子捅出什么乱子,愣是狠下心奏请雍正爷将这个儿子圈禁在家,直到他去世雍正爷才把他放出来。
十三哥去世后由幼子弘晓承袭怡亲王爵,雍正爷也没亏待他其他儿子,先把圈禁在家的弘昌放了出来,又给弘w晋封为多罗宁郡王,这恩宠在整个宗室都数得着。
当今圣上继位后待这些堂兄弟也不错,登基后不久就启用弘N监管火器营事务,还把弘昌从贝子晋升为贝勒,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加恩似乎并不能让他们满足。
弘N那边很好理解,估计还惦记着“本该属于他”的恒亲王爵位。
弘w那边也很好理解,他和弘晓都是嫡出,论嫡论长都该他来继承怡亲王的爵位,但是最后爵位却给了幼弟,雍正爷如此安排他自然不甘心。
至于弘昌,只能说那小子天生反骨见不得日子过的太安稳,他阿玛活着的时候能管教他,如今能管住他的人都没了,他那搞事的想法就跟着出来了。
十三哥那么好的性子,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儿子,他们对得起他们阿玛吗?
慎郡王想起不眠不休办差的怡亲王就难受,天下能有如今的安定可以说是雍正爷和十三哥用命换来的,宗室出乱子会造成多大动荡经历过夺嫡之争的人都懂,他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儿了,闹成这样实在过分。
弘字辈儿的几个凑到理亲王府他能猜个大概,十六哥经常和那边来往,这些事情他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他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皇上待宗室不薄,和理亲王府走的近的还都是他亲手提拔过的,一旦事发就是罪上加罪,兴许整个宗室都得跟着遭罪。
十六哥啊十六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庄亲王完全不知道他弟再愁什么,他从中午开始就等着弟弟和侄子登门拜访,弘啻永疵焕垂庄亲王府,难得来一次必须得让那小子满意。
马车在门口停下,弘嗫醋耪诺平岵实耐醺有些茫然,“二十一叔,十六叔、伯家里今天有喜事儿吗?”
慎郡王也很茫然,“没有吧?”
早上要不是他派人拦的及时那家伙就去郑家庄喝酒去了,府上有喜事的话他还喝什么酒?
不对,办喜事得通知亲朋好友,他这亲弟弟都没收到通知怎么办喜事?
什么情况?
庄亲王府的门房看到马车过来赶紧通知他们家王爷,不一会儿,步伐矫健的庄亲王允禄就亲自出来接第一次上门的小侄子,“弘嗬蠢玻外头风大,快进府说话,还有二十一,别站着了快进来。”
慎郡王:……
“十六哥,你这府上……”
庄亲王单手拎起小侄子,掂掂分量再放下,往门上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回道,“这个啊,为了迎接弘、你们特意布置的。”
慎郡王:……
好吧,其实不用改口,他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小果亲王捂脸,他想说他也不需要,但是他怕挨打。
十六伯平时是这个风格吗?上次见面的时候分明感觉是个心宽体胖的好脾气,怎么心宽体胖的肥肉都变成肌肉了?
他上次感觉错了?
小果亲王恍恍惚惚,慎之又慎的迈步进门,完全不像在慎郡王府那么跳脱,生怕他们家十六伯一言不合就把他举到天上去。
花厅里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席面,慎郡王带着难得乖巧的小豆丁落座,等上菜的下人都退下才委婉的问道,“十六哥,你今天去理亲王府有事情吗?”
庄亲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去喝酒啊。”
他这人好热闹,宗室王亲谁家办事儿他都不会落下,别说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的场儿都安排好了。
也就他们家弘嗝孀哟竽苋盟把安排好的酒宴给推掉,换成二十一弟自己过来他就直接撂话理亲王府见了。
慎郡王:……
他觉得他可能高估了他们家十六哥的脑子。
第30章
*
庄亲王说他去理亲王府只是为了喝酒不是骗人,他是真的不在意那些侄子想干什么。
愿意请他喝酒看戏他就去,不愿意和他来往他也没意见,反正乐意请他喝酒看戏的人多的是,少那么一两个他也看不出来。
得过且过,顺其自然,破罐子破摔,总之这辈子就这样儿了。
他的确不在意那些侄子想干什么,却也不是全然被蒙在鼓里,他只是不在意又不是傻,那群小子搞事搞的那么明显,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出来他们凑在一起没好事儿。
但是那又怎样,只要没把话挑明,他就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是当今圣上刚登基没经验给了他们能搞事的错觉,换成雍正爷在位看他们敢不敢动弹。
庄亲王懒得掺和宗室里的破事儿,他又不是那群混账小子的阿玛,没道理什么烂摊子都让他管。
今天这桌菜是他特意准备的,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菜式,宫里和圆明园的厨子做不出民间的味道,正好让他可怜的侄子尝尝鲜。
上次见面还是能说会道的机灵小孩儿,这才过了多久,瞧把孩子给委屈的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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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郡王:……
有没有可能,他们可怜的小侄子是被十六哥您吓的不敢说话了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庄亲王打定主意装傻慎郡王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把饭吃了再说正事。
问题是,他们是吃过饭过来的!
慎郡王无声叹了口气,怕小侄子不知道反抗再给撑坏了,让他吃两口尝尝味道立刻叫停,“十六哥,弘嗬粗前用过饭了。”
小豆丁看着桌上的美食,捏捏肚子表示他还可以再吃一点。
小孩子消化快,他的午饭已经消化完了,现在这顿算下午茶。
庄亲王遗憾的呼噜呼噜小傻蛋的脑袋,“没事,你们走的时候把厨子带上,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慎郡王慢条斯理的擦擦手,“十六哥大气。”
庄亲王:……
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算了,二十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阴阳怪气就让他阴阳怪气吧,反正他除了阴阳怪气也不敢干别的。
慎郡王耐着性子等他们家十六哥分出精力和他说话,奈何庄亲王就是不搭理他,宁肯蹲在台阶上和小娃唠嗑也不和他说话。
还是弘嗫床幌氯ブ鞫要求去花园里玩,走的时候连管家侍卫一起捎上,这才让他们俩有说悄悄话的机会。
很刻意,但是管用。
庄亲王无奈,“又怎么了?”
慎郡王比他还无奈,“十六哥,郑家庄那边最近有些出格,皇上要生气了。”
“皇上早该生气了。”庄亲王笑的意味深长,那是他们四哥的儿子,手段稚嫩不代表他没手段,“你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让你来敲打我?”
慎郡王笑不出来,“十六哥,这不是小事。”
庄亲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老十七一走,先帝爷留给当今圣上的宗室顾命大臣就只剩下他一个,他如今的地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皇上前两年信得过的大臣不多,那是玩命儿的似的给他加官。
他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叔侄,那么多衙门让他管他不害怕的吗?
皇上处置那群不省心的家伙时最好连他一起处置,能把他身上的官职都卸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庄亲王爵是铁帽子王,他还是先帝爷留给当今圣上的顾命大臣,皇上把理亲王的爵位撸了都不会动他的爵位,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赶快点赶快点,他等着官职一撸到底好过大年。
慎郡王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十六哥,这真的不是小事。”
庄亲王连连点头,“是大事是大事,到时哥哥我就是戴罪之身,说不准还要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所以需要你这个宗正在宗室生乱的时候及时稳住局面,能者多劳,二十一弟多担待,”
慎郡王:……
这没法谈下去了。
庄亲王乐呵呵起身,这大好的天气多适合陪孩子玩,人都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听说皇上给小弘嗷涣烁銎裘上壬,不知道那个先生教的怎么样,要是学的不开心,等他卸掉身上的差事得了空闲可以跟着他学。
不是他自夸,康熙爷二十多个儿子比他能打的不多,他也不是只会打架,能文能武这个词儿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弘嗝慌芴远,就蹲在花厅旁边玩,秋天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他也认不出这些花是什么品种,反正好看就完事儿了。
小豆丁一边数花瓣一边猜花厅里的俩人在说什么,会不会和理亲王府那边有关,奈何他知道的信息有限,再怎么想也猜不出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只能乖乖的蹲在花坛旁边当吉祥物。
十六伯和二十一叔这边不能问,五哥那边还是能问问的,不行的话他就直接回去问,问哥哥比他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快多了。
庄亲王是个不拘小节的王爷,溜达到侄子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蹲下和他一起数花瓣,“听说皇上找了个老先生教你读书,你感觉他教怎么样?”
沈德潜当年教过老十七,不过没教多长时间老十七就没空学了,没想到这段师徒情还能这么续上,老爷子跟果亲王府还挺有缘分。
跟在他身后走过来的慎郡王:???
你还真打算卸了官职就教书啊?
慎郡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闭嘴不说话,他怕他说多了再把自己给气死。
小果亲王能察觉到这兄弟俩之间的暗潮涌动,可惜察觉到也没什么用,他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不能掺和进大人的事情里的,“沈老先生会写诗,四哥说他写的诗非常好。”
他看不懂是他水平低,不能因为他看不懂就说沈老师写的不好。
庄亲王啧了一声,“写诗啊,这我教不了,得找你二十一叔才行,他才是咱家写诗写的最好的人。”
皇帝侄子自己爱写诗,他写诗的水平不行,鉴赏的水平很行,就是在鉴赏他自己的诗的时候没有自知之明。
慎言慎言,这种话心里知道就行,不兴往外说。
慎郡王没想到他不说话也逃不过去,只能开口回道,“学诗跟一位先生学便可,沈老先生的诗写的很好,要是学不懂可以去找皇上请教,二十一叔可教不来。”
写诗这种事情要看天分,他只会自己写,不会教。
划重点,此处没有嘲讽乾隆皇帝的意思。
弘嘞胂胨们家皇帝老哥的诗,心道还是算了吧。
乾隆皇帝的诗多有名啊,写了四万多首诗没有一首需要背的,他一个人的诗加起来比全唐诗都多,愣是没能在文学史上占下一席之地。
古往今来几千年诗坛也才出了这么一个奇葩,不敢学不敢学,他还是继续当庸才吧。
小果亲王眨眨眼,像模像样的说道,“写诗太难了,我不喜欢学诗,还是算术更好玩。”
庄亲王眼睛一亮,“喜欢算术啊,不错不错,这个我能教。”
巧了这不是,他也喜欢算术。
弘嘁豢此们家十六叔这反应下意识感觉不太对,看到他吩咐管家去书房取书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他们家十六叔是个表面名不见经传实际上却是数学大家?
不是,他刚才只是说着玩的。
庄亲王可不管他是不是在说着玩,当即找了好些数学书给小侄子当礼物带走,“书坊里有的书我这儿都有,书坊里没有的书我这儿也有,不用客气,看完了再过来拿新的,十六叔这里别的没有,就各种数理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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