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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寿——樱三【完结】

时间:2024-03-28 23:05:53  作者:樱三【完结】
  方知意拱手,淡淡道:“方某只偶尔在寺庙侍奉,并不讲私课应私约,师父的规矩,望叶公子海涵。”
  叶继善扁扁嘴,拿了两颗骰子在手心转捏着,朗声道:“那我便偷王爷个小面子,这局牌,我若是赢了,也不求方先生随我回杭州,只想跟随方先生读几日经,抄部经书带回去给家里老爷子,您看这是行还是不行?”
  他这样问着,却是瞧向周璨,手偷偷放在胸前做了个伏拜的手势。
  周璨擦着手,扑哧笑了。他看向林晏,林晏叹了口气,也是点点头,他再看向方知意,后者瞪着他,威胁地挑了挑眉毛。
  周璨轻咳一声,道:“听闻叶小公子送了个几十斤重的纯金佛像给方先生,好大的手笔。”
  方知意扶额别开头去。
  叶继善呵呵笑道:“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看在叶小公子的诚意上,本王就做这个主,若是他赢了,叔言你就应了他罢。”周璨喝着茶,慢悠悠道。
  方知意心中暗骂,忙站起来道:“王爷,我乃修佛之人,不碰赌。”
  “那便让无晦代您可好?”叶继善笑嘻嘻道。
  方知意哪里不明白,对面那三个人早就沆瀣一气,林晏这小家伙心眼儿也坏得很。他正要找理由拒绝,周璨道:“你若是怕安儿偏袒好友,那本王替你选一个如何?”
  “尧清,你来。”
  周璨所唤之人,正是去年的科举榜眼,如今的翊林阁修撰陆照。陆照本坐在方知意对面,与他谈了些诗文佛学,被叫了名,站起来应声,朝着方知意询问看去。
  方知意与他聊了半日挺投机,若没有叶继善在一旁叽叽喳喳就更好了,收到他目光,方知意在心中思量片刻,点了头。
  叶继善朝林晏使了个眼色,林晏无辜摇头。陆照此人,他是真不太了解。周璨在朝中自然是有自己的布局的,和宴一案重审后,朝中局势变幻,周璨身边的人也有来有走,陆照是个官场新人,还不是殿试第一,在这船中倒是显得格格不入。林晏也搞不清为何周璨为何请了他,还点了名。
  陆照便走过来,坐到叶继善身边,与其他三人一一行礼。见他行礼,林晏才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陆照便是除夕那晚,他在鸿信酒楼偶遇周璨时,那位与他打招呼的面生官员。
  陆照很是年轻,大概弱冠的年纪,生得也不错,有种江南俏公子的清秀精致,眼睛很亮,不乏机敏。林晏心中微微疑惑,不由自主生出敌意来,瞟了周璨一眼,周璨活动着手腕,一副准备好摸牌的样子,并未看他。
  于是摇骰开局。打着打着,林晏发觉,这陆照脑筋的确灵活,却也不是正经来打牌的,看他这出的牌,分明也是在暗度陈仓,只不过他喂牌的对象,不是叶继善,而是周璨。
  叶继善不明所以,咋还有人这么拍马屁的啊?拍马屁不能在别处拍吗,别跟小爷我这儿捣乱不成嘛?他欲言又止地歪头看陆照,陆照朝他礼貌一笑,笑得叶继善毫无脾气。
  林晏也是没料到这情况,只是越打越上火。也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他总觉得陆照跟周璨是在他眼前打情骂俏。殿试是在三月初一,年末陆照便跟着各种高官与周璨在酒楼同席,想来周璨早就与他有了往来。周璨对陆照青眼有加,是在朝中别有所图,还是……
  “你心不静,如何,觉得要输?”周璨提起脚边手杖,从桌下偷偷戳了戳林晏的小腿,火上浇油道。
  林晏偏头瞧了他一眼,执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是泡好的雄黄酒,入口辣得很,林晏全凭这一口压了压火气,回看了周璨一眼。
  周璨有些莫名其妙,正把手从桌下收回去,一只微烫的手跟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指。周璨骇了一跳,不置信地看向林晏。林晏一双眼睛目光沉沉,盯得周璨心慌。周璨便清晰感到,林晏的手,绞转着他的手,一根****地抚摸过去,剐蹭,轻捏,缠绵,甚至用指甲轻掐他掌心的**。这像拥抱,像爱抚,甚至像亲吻,叫周璨整个小臂都发麻起来。
  周璨挣脱不开,手心冒出细汗,脸上都发起了热。他不知道林晏哪学的这路数,将牵手这个动作都做得旖旎多情,甚至下流。其实林晏压根儿没学过,他只是心中又点儿生气,警告地想吓唬吓唬周璨,没料到一看到周璨这猝不及防受了惊的眼神,那点儿气愤就变了味,趁着那口酒壮胆,林晏只是想多接触周璨的皮肤,跟上了瘾似的,就像这么握着牵着,再不要放开了。
  “小少爷。”揽月不知何时飘过来,将一碟剥好的荔枝放到他手边。林晏这才放开了周璨,心虚地朝揽月笑笑:“多谢。”冷面婢女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又去给下一人上水果了。
  到最后,多亏了叶继善凭着丰富的牌九经验,力挽狂澜,险中取胜。
  陆照朝着方知意抱歉地做了个揖,方知意脸都白了,扯着周璨去角落说了些什么,借故告辞了,叶继善巴巴追了出去。
  待到兴尽人散,自然是林晏同周璨同乘一辆马车而归。
  下船时,李维明悄悄拉住林晏,鬼鬼祟祟道:“兄弟,我可是看出来了,今个你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冲林晏竖了个拇指,“从前约你,青楼不去,乐馆也不去,小爷还道你是块木头不开窍,如今春心萌动起来,倒是殷勤得很!”
  林晏心中炸开了雷,心想他与周璨几番来回,都是隐秘得很,不该被他瞧见,强自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春心萌动?”
  李维明就笑,指着自己眼睛道:“别装,本侯爷都瞧见了,林无晦啊林无晦,你胆子是大啊,王府的人你也敢想……”
  林晏惊惶不已,远远望了眼周璨,脑子急转正想如何应对,便听得李维明继续道:“哎呀,不过也是,王爷那贴身婢女长得的确貌美如花,你动心也正常,我都看得眼馋,不过料想她该是王爷的通房丫头,王爷他再疼你,总不会把……”
  “丫头?你说……揽月?”林晏打断他,见他点头,心中长吁一口气,艳阳下竟已是满身冷汗。
  李维明摇着扇子,道:“揽月,是个好名字,我看你俩眉来眼去的,没准儿她也对你有意思呢!”
  林晏干笑几声,不置可否。呵呵,在揽月眼里头,自己大概跟初一没啥区别吧?
  “怎的,出这么多汗?”周璨站在马车外头等他,伸手摸了摸林晏的额头。
  林晏方才擂鼓般的心此刻终于慢慢平息下来,颇有些劫后余生地松了神,直到周璨指头上那枚扳指蹭过额头,带来凉意,林晏才回过神来,握住了周璨的手腕。
  林晏微微蹙着眉,不甘又专注地盯着周璨,眼中有深思,有柔情,还有淡淡惆怅。周璨被他瞧得浑身发毛,心中如有所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晏将他手托在掌心,珍惜地抚了抚他的手背,心想:不知何时,我才能理直气壮站在你身边,当众牵你,抱你,吻你,而不用再惧怕别人知晓,忧愁别人议论呢?
  末了,林晏只是笑笑,道:“没事,我们回去罢。”
  “真没事?”周璨狐疑。
  林晏扶着他上车,道:“那王爷不如跟我讲讲,陆尧清是何许人也?”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吃醋了?”
  “自然是吃醋的,你闻不到我身上的酸味吗?”
  “林无晦,你怎么格外嚣张,雄黄酒壮胆了?……”
第三十四章 春思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放了冰盆,很是凉爽。
  周璨往嘴里塞了个荔枝,道:“陆尧清,是我门客。”
  林晏问:“为何是他?”
  “长得好看啊。”
  林晏把那盘荔枝拿过来抱到手里,道:“好好说。”
  周璨把核吐在掌心,佯怒瞪了林晏一眼,发现没起任何作用,把核丢回桌上,才道:“陆尧清出身清贫,但脑袋足够聪明,我推他一把,便能让他做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们的主心骨。”
  “那状元不是站得更高些?”林晏狐疑。
  “状元可是皇帝挑驸马用的,哪能我动筷子,”周璨摆摆手,“话虽说殿试三甲,可有谁记得第二第三?陆尧清有野心,自然知道接本王的橄榄枝。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你要做什么?”林晏低头细细剥开一颗荔枝。
  “大启自嘉元帝以来,推行科举制,自此所谓学而优则仕,再不是唯有生而优则仕。科举乃选官重途,官乃国政稳行之本,动科举,便是动我大启国基。朝中权贵,卖官鬻爵皇帝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要坏这选才之道,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林晏静静听着,心中同时思索,即刻便接口道:“你要杀吴秋山?”
  周璨将****竖到嘴边,朝他笑,“陛下不动他,我便来把这颗锈烂的钉子撬出去。”
  嘉元帝设翊林阁以来,阁内七席,仕途顶峰,向来是百官最为向往争抢之位。科举推行,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与贵族出身的官员分势两派,暗中较劲,如今内阁之中,寒门官员人数也渐增,像吴秋山这类贵族派,肯定是不乐瞧见的。只不过在此中运作,风险极大,吴秋山这种老狐狸一定会相当谨慎。
  “他若真如此胆大包天,也不会轻易让你抓住马脚。”林晏有些担忧。叶家一案,周璨气势汹汹,却堵在了皇帝这只拦路虎这儿。只不过周璨虽念及旧情放过了皇帝,却仍没打算放过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吴秋山连叶家都敢动,林晏担心将他逼急了,周璨也会有危险,当年周璨被下毒那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他做没做无甚重要,本王有证据是本王的本事。”周璨狡猾笑道,朝林晏勾勾手,“说得够好了吧,荔枝还我。”
  林晏正剥完了一颗,朝他举起晶莹剔透的果子,半是威胁半是认真道:“你答应我,不许瞒我,容我帮忙。”
  周璨想了想,安抚道:“好好好,我们安儿这么聪明,我能瞒你什么。”
  林晏往前凑了凑,将剥好的荔枝送到周璨嘴边。
  周璨乐呵呵地迎上来吃了。当季的荔枝正是鲜嫩多汁,周璨的嘴角便沾上了汁水,林晏瞧他跟个孩子似的,一边的脸颊被荔枝顶出一个小包,不由心里一软,用指背揩去他嘴边的汁水。周璨意识到,也是伸出舌头去舔,这可好了,那舌尖便不小心擦了擦林晏的指头。
  林晏呼吸一滞,捏住他下巴,凑上去吻住他唇角。
  “好甜。”林晏贴着周璨的唇称赞道,继续吮他的唇瓣。
  周璨被亲第一回时还些微发懵,毕竟还未习惯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崽子忽然就会偷袭撩拨了,待到林晏重新吻上来,周璨心中倒是有点儿得意开心。
  方才宴会,多是与林晏年纪相当的京城贵少,个个意气风发,即便有些憨傻了些,也毕竟都是一团少年稚气。周璨坐那儿,倒是真有些芳华不再的感慨。在一众公子中,林晏也是顶出挑的那个,身正形端,典雅俊邈,真叫周璨心中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只不过谁都不会想到,这位最出挑的小公子,心里眼里都只有他这个年纪老大不小的瘸腿王爷。
  周璨低眸细细瞧了眼林晏颤动的睫毛与挺秀的鼻梁,复又闭上眼睛。
  林晏的心怦怦跳着,正专心品味这个周璨并未拒绝的吻,忽然便感到周璨用舌头将一枚什么东西**他嘴里来,他仔细一分辨,才发现那是荔枝核。
  林晏气得皱起眉毛,正打算将周璨揽过来好好计较一番,马车猛然摇晃了一下,林晏被迫给摔了回去,差点儿把荔枝核给吞下去,慌忙吐到手心呛咳起来。
  外头传来揽月冷淡的声音:“郊外路不平,请王爷与小少爷坐好了,莫要受伤。”
  林晏一琢磨,瞪大眼睛,朝周璨无声动嘴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周璨理了理衣襟,装作不曾听到,歪头看向别处。
  马车在王府前停下,正是黄昏时分,烈阳势去,暑气消弱。
  “留我晚饭?”林晏一副本就不打算走的模样。
  周璨执起手杖,“包粽子去。”
  林晏下车的脚步一顿,周璨便笑:“你不是本来要找我包粽子吗?我听墨梅说的。”
  林晏心里头酸酸软软,一时接不住话。
  “要本王牵你吗?”周璨伸出手,却是像递给小孩子似的往地下伸。
  林晏跳下车,拽住他手,扬起下巴道:“这王府我许久不来,眼生得很,烦请王爷好好牵着我,我怕走丢了。“
  周璨朗声笑了,天边金霞红阳,他的眉眼在暖光下舒展,胜过夭桃秾李,煞是艳丽。
  林晏真是要看醉了。
  “你得救我。”叶继善不由分说,按住林晏的肩膀。
  林晏额角一跳,将他的手从肩膀扯下去,道:“你不是该跟着你方先生抄经书吗?心愿得偿,你要我救你什么?”
  叶继善仰面揩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难过道:“谁都知道我不是去抄经书的,可这几日我出了抄经书什么也没干,”他朝林晏摊开两只手,欲哭无泪道:“你看我都长茧了,我从未写过这么多字!我这个好脑子不是用来装《大藏经》的!”
  林晏看了看他手指,奇道:“你如何两只手都抄出茧来了?”
  叶继善叹气:“我是左撇子,两只手都能使。”
  林晏差点儿忍不住笑,看来叶继善在方知意那儿没少吃苦。
  “林无晦,”叶继善双手合十,做了个非常标准的佛礼,“你跟我说说,你到底给你家王爷下什么蛊了?”
  林晏脸上微热,忙道:“哪有!”
  “你别跟哥哥我装蒜,西境那时候,王爷看你还跟看儿子似的,昆明池上,他看你跟看……”
  “叶予乐,你哥是不是每次只打你屁股不打你嘴啊?”林晏气道。
  周璨当初真将他当半个儿子养,林晏心里如何不知道。那日留在王府包粽子,本是气氛正好,被周璨一句“安儿四岁时偷吃粽子,被糯米粘掉一颗门牙”的调笑坏了个精光。如今叶继善再来戳他痛处,他自然是忍不了的。
  叶继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是,你跟王爷认识都十五年了,我这初来乍到,言哥哥一时不接受我也是情有可原……不如你跟我讲讲他从前的事?”
  林晏揉了揉眉心,他明儿大早还要巡殿,叶继善深夜而来,一副不聊个清楚就不打算走的模样,他实在招架不住,道:“他被演真法师带走的时候我才丁点儿大,哪里记得住事。”
  叶继善问:“他何时出的家?”
  林晏道:“十二岁。”
  叶继善沉吟一番,拳头轻轻砸手:“我明白了。他少时出家,自然从没机会知道这红尘风月,诸多美妙,他动不了凡心,是因为他还不曾知晓凡尘几多好啊!”
  林晏心中闪过不祥预感,抓住叶继善,问他:“你该不会想要在他跟前做些龌龊事吧?”
  一个十岁逛青楼的主,林晏是真怕他直接召妓去方府。
  叶继善看了看林晏,邪笑道:“具体什么龌龊事,你给哥哥我讲讲?”
  林晏拱拱手,讨饶:“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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