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璨闻言,看向那个管事,笑道:“本王与张大人聊了几句,便邀他同行了,如何,你们没瞧见他吗?”
众人面面相觑。林晏早已明白过来,心中无奈叹气。
“揽月。”周璨抬起下颌,轻轻唤道。
揽月听唤,将一直背在身后那只手举到身前,原来那手里提着一只包裹,布巾已然全湿,在昏暗的廊灯下,依稀可见上面有斑驳的污渍。揽月手一松,嫌弃地将那东西丢在地上,然后用剑一挑,布巾散开,赫然是一颗人头。
管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其他人看清张伯迁的人头,立刻噼里啪啦跪了一地。那管事后知后觉地摔倒在地,伏着身体颤声道:“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王爷饶命!”
周璨低眸冷冷扫了一眼,漠然道:“揽月,清一下院子,本王眼烦。”
“啪”,门被周璨带上,撞得桌上的烛火狠狠摇晃了几下。
林晏后退几步,被周璨抓住小臂拽过去,他低着头,将林晏的手拉近烛火,道:“伤得重不重,还有别处吗?”
周璨的发几乎全湿了,他一低头,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在林晏手背上。林晏伸手抹了抹他的侧脸,冰凉湿润。周璨一边解他湿透的斗篷,边道:“我让揽月送药进来。”
林晏接过他浸了水沉甸甸的衣服,放在一边,瞧见周璨里头那件立领的重工金绣玄袍,绣的是踏云麒麟,祥云直没入周璨苍白的颈间。也不知周璨是不是特意来给他撑场面的,林晏发觉他周身华贵高不可攀,可他眉眼与发都被水浸润得像墨化了开来,朦胧又浓艳。
周璨见林晏一直不说话,抬起头,轻唤道:“安儿?”
他这一抬头,林晏便能看见他脖子里,因为斗篷的拖拽,留下一道系带的红印。林晏不由自主伸手贴在他颈间,用指腹摸了摸那处勒痕。
周璨一顿,忽然伸手捧住林晏的脸颊,气势汹汹地吻了上来。
林晏发觉周璨冰冷的鼻尖抵在他脸上,睫毛上的水珠划过一阵湿意,才回过神来似的,搂住周璨的脖子,恶狠狠地吻了回去。
他俩似乎都对离别那日的疏离克制悔青了肠子,急切又凶狠地亲吻着彼此,咬吮对方的唇瓣,直到口里尝到淡淡的腥甜。
林晏的手在周璨腰间用力地摸索,扯松那缀玉的金丝腰带,伸进他后背去,将周璨使劲地压进自己怀里。周璨轻轻呵气,将一条腿架到林晏腿上,**林晏的耳垂。林晏嗅到他身上的苦香,被揉进冬雨的清凉,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不由将他搂得更紧些。
忽然,林晏的手滑到周璨大腿,在袍子下却摸到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铁制的一副器具,沿着周璨的整条左腿,从膝盖以上一路固定到脚踝,机括严密。
“你穿的这是什么?”
周璨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平常道:“我要骑马,这副东西能让我的伤腿使上劲。”
周璨伸手到膝盖后头某处,连按了几下,将几个固扣解开,将它脱了去。林晏伸手掂了掂,倒不是很重,见周璨不耐烦地还要来吻他,林晏错开身子,低身将他小腿握住。
“嘶……”周璨猝不及防吸了口气,林晏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利索地解了他的鞋袜,便瞧见小腿上几道深深的压痕,有些地方磨破了皮,透出点血丝来。
“你是骑马来的?”林晏急道,问完又觉得自己傻,若不是骑马,又如何能在这短短数日从长安到这芦城来,还得是不眠不休地骑马而来,也怪不得那管事打死也不信景纯王可以如此及时从天而降。周璨一定是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了,刚才一看,他可能也就来得及带上揽月和几个亲卫。
林晏鼻头酸胀,红着眼睛盯着周璨,又道:“我应付得来。”
周璨抚了抚他的眼角,似乎是很喜欢他眼尾的弧度,他道:“好久不骑马了,不记得痛,只记得爽。”
林晏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往桌上一放,就去剥他的裤子。
周璨愣了愣,慌忙踩他的大腿,想将蹬开去,被林晏抓住另一条腿,也剥了鞋袜。
“安儿嗯……”
周璨被推得一个仰倒,差点儿撞翻烛台,接着便感觉到林晏吻在了他脚踝。他腰一紧,伸手咬住自己的食指。
林晏将周璨那条伤腿架在肩上,从脚踝开始,沿着那些伤痕一点点吻过去,金属的压痕紫红,盘在周璨白皙笔直的腿上,像是系了条圈绕的绸带,倒反有种诡异的美感。林晏的眼睛从发酸到现在的发烫,他低眸敛住眼里的湿意,用唇细细描摹蜿蜒的伤痕。周璨的腿绷得紧紧的,偶尔无意识地逃躲,脚背便勾住了林晏的后颈,倒更像是邀欢。
林晏小心握住他脚踝,将他腿屈起来,好叫自己靠近,当他亲了亲周璨腿根的时候,终于听见周璨叫了一声,撑起身体来,林晏压住他膝盖,瞄了他一眼,低头含住了周璨抬头的分身。周璨的腿都打起了颤,他往后折了折身体,喉结滚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吟。
“无……嗯,无晦……”周璨仰头瞧见古旧落灰的房梁,眼里涌出泪来,那些光影便都模糊起来。林晏的口里热得要命,他做得很认真,似乎想要面面俱到,周璨不敢去看,只觉得林晏*舔*弄**的时候,他细密的睫毛蹭在自己腿根,酥麻一片。
桌长的烛台终于被撞倒,里头的蜡烛滚落到地上,咕噜噜几圈后熄灭。房里只有墙角的长脚烛台还吐着丁点儿光亮,两个人影纠缠在一处,桌被晃得一阵阵地响。
林晏将手垫在周璨腰下,好让他不被硌痛,周璨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勾着林晏的脖子,被他撞得拗过头去,发出低沉又长久的*呻*吟。林晏将周璨托起点儿,好能抵得更深一些,这姿势没有太多活动的空间,于是每一次抽*插*只有极深与更深,周璨的哼吟都哑了几拍,似乎是被捅得发不出声来,变调地急喘数次,双目失神地落下泪水。
林晏吻他湿润的眼角,淡淡飞红的颧骨,最后吮他的唇瓣。周璨喉咙轻颤,甜腻的声音在他俩口中翻滚着,像一颗将化未化的糖。林晏吻入他颈间,似乎想要尝一尝那些*呻*吟被禁锢在喉间时的味道,周璨自己伸手将碍事的珍珠扣给扯了,拉开领子,好让林晏吻得更畅通无阻些。
玄色的锦缎织造时本身就压入了低调精致的团花暗纹,金丝锈成的麒麟威风凛凛,尊贵无比,这片衣料下却是光裸白皙的两条腿,大张着缠在少年腰背上,腿根还粘着若隐若现的**,端庄高贵又旖旎淫*靡*。
周璨抱着林晏的脖颈,大腿酸痛,腰背虚软,体内更是一塌糊涂,他咬着林晏的耳垂,胡乱地喘着叫着,似乎放弃了对自己身份的那最后一点儿伪装。少年的脖颈略显单薄,周璨似乎一只手就能抓住,林晏的血管在他掌心拱动着,仿佛他的心跳,剧烈鲜活。他披戴一身雨水而来,此时却湿得更厉害了,他却不想去顾管,在这边境一隅的小城,被寒风冰雨隔绝的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与林晏,他精心呵护培养的小少年,他日益成熟无比温柔的情人,这么抱着林晏,他所有的让他痛苦的回忆都找不到他。
林晏反复摩挲周璨湿漉漉的头发,他微颤背脊的蝴蝶骨,最后用力闭起眼睛,泪水落入周璨乌黑的发中。
周璨将颈间最后一粒扣子摆弄了一下,方才被他自己扯坏了一颗,此时只能松松合在一处,隐约露出一点儿颈间的吻痕。他点点林晏手臂上草草包扎的伤处,叮嘱道:“手上的伤记得自己处理。”
林晏替他将压进领中的一缕发拨出来,瞧见周璨眼底淡淡的疲倦与越加微不可察的哀愁,问道:“京中可发生什么事了?”
他走了这些日子,也不知周璨是否对吴秋山动了手,才搞的边境一个小小的守备都要给他找不痛快。
周璨摸着他侧脸,忽而认真道:“我或许当初应该让你从文,不该让你习武,你心思缜密,当会是一个好的谏臣,我从未问过你是否想要继承叶家……”
“胡说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林晏抓住他的手,“不出三月,我带着平复小宛的战功回京见你。”
周璨笑了,他仍旧像儿时那般挠了挠林晏的下巴,道:“林副将好大的口气。”
“时间紧迫,你待天亮便去追大军吧,领队的让队伍先走算怎么回事,”周璨撑着桌子站起来,他身上被折腾得酸软得要命,叹了口气,“这里我来善后,放心,我坐马车回京。”
林晏追问:“那陆尧清……”
看见周璨神色,林晏表情一滞,坐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周璨揉了揉他的肩膀,林晏背对着他,轻轻盖住他手背,低声问道:“留玉,你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事?”
周璨盯了一会林晏的后脑勺,道:“安儿,能说的,我都不会瞒你,只是有那么一两件,想不清楚说不出口的,你也不要逼我。”
“……那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吗?”
“好。”
周璨轻轻将手抽回去,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揽月立即推门进来,将一支白蜡木手杖送入他手中,同时展开一件新的干燥的厚实斗篷,披到周璨身上。
林晏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眼睛通红。周璨冲他笑了笑,眉眼昳丽,不论什么时候,周璨只要笑起来,永远显得坚不可摧。
雨势渐小,天边隐隐吐白,许是接近凌晨寒气深重,雨水中夹杂着细细的冰晶。
周璨腰上酸痛更甚,不由放慢脚步,轻轻呵出一口白汽。
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林晏便真出了国界,奔赴前线了。这别离之事,做一次就够了,再送一次……他怕自己舍不得。
揽月也停下脚步,咳嗽一声,道:“出来匆忙,药没带。”
言下之意,谁知道你去救人危难还要与人床上恩爱,压根就没想到要带药。
周璨也是一愣,想到揽月无令从不离开他身边十步之外,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子,道:“无妨,一次而已,也算不得什么。”他按了按小腹,心道,当年伤成那样,指不定这儿都不顶用了。
“王爷,去守备府吗?”
“把人提来本王问问,张伯迁到底是谁的人。”
“……还有,弄辆马车吧。”
第四十三章 遥思
细雪翻沙下,寒风战鼓鸣。
林晏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便想起当年周璨把着他的手拉弓射箭的模样。周璨骨节分明的手按得他手背手指都生疼,那时周璨的眼睛,颜色浓重,眸光锐利,陌生又无情。
“先去包扎吧,这会子在外面觉不着痛,都没个轻重,”冯齐拍拍林晏后背,顿了顿,称赞道,“小子,长大了。”
林晏大口地喘着,西境寒凉的空气刺得肺疼,他拿袖口抹了抹斩穹刀身的血迹,血糊得太厚,在这冰天雪地里半干涸了,林晏抹了几下,抹不干净,只是愣愣瞧着自己狰狞的佩刀。
“大人,走吧。”赵捷过来扶住林晏,林晏如梦初醒,才发觉自己脱力得厉害。
这便是战场了吗,尸骸遍地的炼狱。小舅舅第一回用这刀抹人脖子时是何种心情呢?似乎杀戮才真正叫一个人成长起来,林晏觉得自己胸膛里那刻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只是结了硬壳,再不复从前柔软。
周璨七岁接管王府,又是几岁起,第一次杀的人?那个挠着自己下巴轻笑,在他怀里会像只猫一样微微打颤的人,是否冷眼瞥过生死,双手沾满血腥?他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一种陌生和心疼,同不绝的思念一道,啃啮着自己的心。
雪还在下,朔雪寒断指,朔风劲裂冰。林晏抬头,几粒冰晶落在眼睫上,视线模糊起来。这西境的天顶高得很,阴云叠了一层又一层。长安这时候,怕是杏花都开了吧,景纯王府中,大抵又是红粉争艳的景象。
回营路上,不停有士兵与林晏问好。冯齐手下的军队,有一支是当年幸存的叶家军集结合并,又归并了冯齐守商道时的一些队伍,取名飞霆,林晏这些日子与他们处得极好,他也明白,冯齐将来,肯定是打算将飞霆军交给自己。
“只是有那么一两件,想不清楚说不出口的,你也不要逼我。”
林晏的心如同这天一般,阴云不散。周璨他,可有想清楚了?
若是真有一天,周璨欲起易储夺位之争,他领着这支叶家忠良之军,又该站在哪一边?叶家百年忠名,从未出过协王逼宫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若是由自己开了这先河,怕是叶家的世代传承,忠烈英名全都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你是否有决心伴随王爷始终,想他所想,成他所成?”陆照那日在牢中的问话犹清晰响在耳边,林晏握紧斩穹冰冷的刀柄,不敢自问,不敢深想。
眼睫上的碎雪终于化成水,落进眼中,一阵刺痛。
景纯王擅自离京,斩杀芦城守备,虽然事后查清是张伯迁滞扣粮草办事不利,皇帝仍下令罚周璨禁足思过一个月。
二月和风满京城,粉桃绿柳争相迎。
被禁足的景纯王爷坐在院子里,托腮翻着一本册子——那是皇帝亲自让杜总管送来的王府主母待选花名册。揽月站在他身后,见他看得津津有味,憋了半晌,忍不住道:“王爷如何想起看这东西来?”
这本册子分明被扔在书房角落里积灰,前些日子下了好一阵的雨,揽月都以为它一定发霉了。
“皇帝那回叫本王进宫臭骂本王时,顺道还命本王趁着被禁足的日子,好好想想成家与封地的事。”周璨看得的确仔细,好半天才翻一页。揽月无言以对地冷冷睨了他一眼。周璨回头看见她的神色,笑道:“怎么,左右家里的小醋精也不在,还不许本王看看漂亮姑娘了?”
初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拱着周璨的手叫唤,周璨弯腰下去揉了揉它的脖子,道:“你瞧,初一都说对。”
他又翻了一页,指着上头的画像道:“哎,赵家的二小姐模样真的好看,就是这眼睛差了点儿,这眼尾收得太急,及不上安儿的精致。”
揽月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璨得逞地笑,笑了一半又弯腰咳起来,好半天停不下来。揽月伸手给他拍了拍,道:“怎还咳着?这都月余了。”周璨在芦城那几日受了凉,回程就发起烧来,到了京城卧床几日倒是退了烧,但是这咳嗽的毛病就一直没好。
“不如……奴婢找方先生来一趟?”
“他不是闭着关吗,何必惹他心魔。”
周璨咳得脸红,手中的册子一个没拿稳,被初一一蹬腿给叼了去。
“咳咳咳,哎,你这傻狗,怎还吃我书啊?”周璨气道,站起来要去逮它,才刚站直,眼前就是一阵发黑,他晃了晃身子,手便被揽月抓住了。
“王爷?”揽月扶住他,见他脸色蓦地就苍白起来,皱起眉,正要再说话,周璨推开她,摆摆手,“没事,许是低头久了,你帮本王把这狗抓住炖了!”
初一明明是他从老将军府接回来的,说是闭门思过太过无聊,只是这狗也太能闹腾,周璨新种的那些花草全被糟蹋了。
揽月没理会他,牢牢抓着他小臂,道:“院子里有风,王爷还是回屋吧,晚上不定又要咳得睡不着觉。”
周璨似乎不喜她小题大做的态度,轻轻将手挣开,道:“本王今日跟这狗耗上了,物似主人形,瞧见这册子就发疯。初一,给本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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