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王老爷今日怎么不与宋老爷作对。”
望泱应对前来打招呼的人,表现得游刃有余,说话做事尽显生意人的八面玲珑,全然打破了宋玉悲往日对他的认识。
她怎么记得,望泱是因为不善处理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才被排挤出了官场的圈子,后来更因为大胆直言,得罪了世家,就连皇帝想要保他也保不住,无奈下旨于闹市斩首。
宋玉悲怎知,有些事,是望泱愿意做,而有些事,是他不愿意做。他愿意为宋玉悲招呼这些虚伪的人,愿意替她将生意做大。
“这位是?”
一旁刘员外瞧向宋玉悲,眼底带着不自觉的惊艳,觉得李泱艳福不浅,不仅自家女儿对其痴迷不已,就连这般漂亮的美人都被他找到了。
宋玉悲瞧见男子眼底流露出的淫猥,心底闪过一丝厌恶,道:“我是他师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与李泱是兄弟,最好也唤我一声爹爹。”
刘员外不过是托了各种关系,弄到了胡莺莺喜宴上的一张请帖,想着在胡莺莺的喜宴上和富商混个脸熟,没想到还未进门,就碰到了李泱。
这李泱是五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一冒出来便开始对胡莺莺手下的各个商铺进行整改,将商铺越做越大,生意更是遍布大江南北。
在商场上,李泱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刘员外听到宋玉悲这般说,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他眼底闪着冷意,道:“李公子,这位姑娘莫不是以为攀上了你,就以为可以在此处信口雌黄了吧。”
“再说,何曾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是要叫师父的做爹的说法。”
宋玉悲对男子的一番说辞,既不动怒,也不回怼,点漆的双眸不遮不掩地看向刘员外,直盯得刘员外背后泛竖起了寒毛。
宋玉悲正要施些术法,让刘员外往后的日子倒霉些时,便听望泱开口了。
“身旁这位,确是家师。刘员外若是觉着家师说的话,辱着员外的耳朵了,请恕今日的喜宴并不能招待刘员外。”
望泱说得风轻云淡,刘员外却知道望泱真有这个本事,他手里还有一批货物没有卖出去,若这批货不能顺利卖出去,他连工人本月的工钱都发不出去了,届时……
刘员外见望泱正要招手唤来小厮过来,担心自己被赶出去,忙急着道:“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李公子见谅。”
望泱淡淡道:“刘员外,你这话不该对我说。”
刘员外瞧见府门前人来人往,皆是熟人,自觉这辈子从未丢过这样大的脸,他微微转身,竭力压住心底的不忿,咬牙道:“这位姑娘,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宋玉悲完全没有搭理刘员外的意思,她对望泱道:“在外头站着怪累的,我们进去吧。”
刘员外急了,担心今日真不能踏入胡府,那他连日来的奔波,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张请帖岂不成了一场空,他往前跨了一步,就要跪在宋玉悲的腿边。
宋玉悲极为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刘员外心一狠,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扫了一眼四下的人,大声喊道:“爹。”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望泱与宋玉悲身上,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玉悲上前隐晦地踢了踢刘员外的膝盖,“赶紧起来,再不起来,你今日绝对没有机会跨过这道门。”
刘员外十分麻溜地站了起来,“多谢姑娘。”他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胡府。
宋玉悲:……
看来能做生意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这样想着,就不由看向身旁的望泱。
她边走边道:“我记得生死簿上写,你不愿与官场的人同流合污,在官场上不懂人情世故,遭受排挤?”
望泱道:“人是会变的,不是能不能融入,而是看愿不愿意,那件事与我的理念所背离,所以我不愿做。”
“那做生意这件事,与你现如今的理念相吻合了?”
进到院落,要穿过一座半月状的石桥,石桥下,是清澈见底的人造河滩,滩底遍布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石子,两岸植有柳树,新抽的嫩叶带着勃勃生机。
“是的。”望泱答道。
“你的理念是什么?”宋玉悲顺口问道。
再往前,就是布置得极为喜庆的院落,丝乐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宋玉悲没有听到望泱的回答,转头看向望泱。
一念之间,她骤然明白过来,望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她想让他顶替罗振福的位置,他便倾尽全力去做,五年来不断往返人鬼两界,整日整夜翻阅账本,都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宋玉悲没有再开口,小厮将二人领到座位上。胡莺莺很贴心,并未安排认识望泱的人与他同桌。
望泱与人界大多数的人,不过是点头之交,若非生意上遇到,平日里绝对不会有来往。此刻若是与他们同桌,他绝无半刻休息的时间。
头顶一棵青葱的石榴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绸带,绸带上字迹飘扬,祝福新人长长久久的诗词落于红绸之上。
新人的仪式在日暮时刻举行,丝竹管乐之声越发闹得欢,这时候有小厮猫着腰与望泱低语些什么。
望泱点了点头,他转身对宋玉悲道:“胡莺莺寻我有事。”
望泱离开后,只剩下宋玉悲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她悠悠然打量四周的装饰,自觉比她当初给望泱与顾灼华办的亲事要喜庆许多。
清亮的琵琶声毫无违和感融入喜庆的丝竹声中,宋玉悲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望泱怀抱琵琶,端坐在梨树下。
乐人演奏的声急,琵琶声便急,乐人演奏的声缓,琵琶声便缓。
这时候坐在宋玉悲身旁的大娘主动找她搭话,“那弹琵琶的公子,是你的夫君吧。你们这一套衣服真好看,回去我也要给我儿子媳妇做一套。”
宋玉悲垂首看向身上穿的衣服,今日她与望泱穿了相同颜色的衣物,又是一同前来,大娘将他们认成一对,也不足为奇。
宋玉悲道:“我是他师父。”
大娘笑了笑,亲切地拍了拍宋玉悲的手,“姑娘,你莫要唬我,我看那公子看你的眼神,温柔得很呐,你说他是你徒弟,我是如何也不信的。”
宋玉悲不欲再与大娘解释,望着院门前一身喜服的新人。胡莺莺一身喜服,挽着孟婆的手从外面走进来。
“一拜天地。”
新郎官扶着新娘站起来,宋玉悲眉头忽地皱起,她看见孟婆身上似有若无的黑气,这团黑气凡人看不见,对于鬼界的人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
身子若是冒出黑气,就是要犯“病”的征兆,犯“病”也就是变回原形。孟婆的魂魄被一分为二,就连她看到孟婆的原形也吓了一跳,更何况还是凡人的胡莺莺。
“送入洞房。”证婚人脸上带着喜气,丝毫不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喜气洋洋地送着二位新人进了一旁的偏房。
宋玉悲放下手中的筷子,噌地一下站起来,今天就算办不成这亲事,也不能让孟婆在胡莺莺面前现出原形,这比杀了孟婆更让她难受。
她快步往屋里走,偏房门前挤了一群人,宋玉悲强忍住使用灵力的冲动,使劲往人群里挤。
两位新人坐在火红的拨步床上,喜娘嘴里说着喜庆的话,把秤杆交到胡莺莺手中。
胡莺莺握住秤杆,虽然知晓盖头底下的脸他早已瞧过千万次,心口却仍止不住地打鼓。
盖头撩起,一张极为艳丽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宋玉悲松了口气,或许孟婆能坚持过了今晚也不一定。
喜娘绞了二人的头发,心灵手巧地将头发编成同心结放在二人的手中,“祝二位永结同心,恩爱到老。”
身后爆出一阵欢呼声,宋玉悲瞧见床榻上的花生,想到了当初今日望泱识海的事,面颊微微泛红。
丫鬟端着酒盏走到新人面前,喜娘道:“喝下交杯酒,长长久久。”
孟婆竭力稳住手肘的颤抖,去握住面前的交杯酒。
胡莺莺瞧出她的异样,担忧道:“怎么了?可是太累了?”
孟婆摇摇头,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外面,瞧见宋玉悲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眸光微闪,祈祷宋玉悲能看出她的异常。
宋玉悲自然没有错过孟婆望过来的视线,她跃出人群,快步走到孟婆身侧,将她抱在怀中。
一旁丫鬟手中的托盘被她撞倒在地,众人回过神来,胡莺莺已站起身拦住宋玉悲的去路。
“宋姑娘要带我的新娘去何处?”
孟婆在宋玉悲的怀中道:“胡郎,我今日身子不适,你让宋姑娘带我回去,改日……改日再与胡郎成亲。”
胡莺莺嘴角挂着冷笑,“孟娘,你可知道,你今日抛下我而去,留我一人面对诸多的宾客,来日我的颜面要往何处摆。”
宋玉悲听到胡莺莺的话,自觉奇怪,胡莺莺并不是爱面子的人,做事向来随心所为,就算此刻孟婆离开,他顶多是觉得可惜了今日的婚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除非他是装的。
宋玉悲目光如炬,直射向胡莺莺,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眼前的胡莺莺就是司马颂,从未因轮回而忘掉过去的任何记忆。
她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司马颂瞧见,嘴角的笑愈发大了,他毫不顾忌道:“没想到被你认出来。”
就在此时,宋玉悲怀中的孟婆再也支撑不住,变回了原形。
宋玉悲正沉浸在司马颂居然带有过去几世记忆的巨大震惊中,并未注意到孟婆已经变回了原形。
直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半边尸身掉在地上,她才回过神来。
门口的众人见到宋玉悲怀中突然滚下半边人身,血淋淋的器官展露在眼前,吓得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司马颂朝宋玉悲冷声道:“把她还给我。”
“你不爱她,却要与她成亲,你到底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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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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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颂转身抱起一旁的琵琶,微微拨弄琴弦,孟婆掉在地上的半边身子便朝他走去。
“我爱她,我怎么会不爱她呢?否则我明明知晓她是这个模样,却还愿意与她成亲,可不就是因为爱她吗?”
孟婆半边身体不断流着鲜血,血淋淋的奇怪就袒露在空气中,没有丝毫遮掩。
宋玉悲左手现出手链,藤蔓凭空抽出,圈住孟婆的半边身子。
“过去我一直觉得你是潇洒恣意,万事不过心,直到今日,我方才明白,你根本就没有心!”
司马颂轻轻一笑,手中琵琶不停,无形的刀刃向宋玉悲袭来。
缠绵的琵琶声骤然被打破,原本朝宋玉悲压下的刀刃也在刹那间止住,望泱出现在宋玉悲身后,怀抱琵琶,手中拨弦不止。
五年时间,想是因为望泱是悬亭晚的转世,修炼的速度可谓是日进千里,较五年以前,望泱的修为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虽还不能与宋玉悲等人所睥睨,但是挡下司马颂的一击还是绰绰有余。
气波形成的刀刃击在房屋各处,司马颂身后的墙直接倒了下去,喜庆的新房在短短的时间里,化成了废墟。
孟婆的半边身体仍站在宋玉悲与司马颂的中间,她正对着司马颂,一只眼睛空洞地看着他。
鲜红的泪水从孟婆的眼角流下,司马颂死死看着孟婆的脸,眉宇间的戾气愈发浓重,拨弦的手也越来越快,望泱再也抵挡不住,手中琵琶裂开,整个人撞上身后的墙,几乎要将墙身撞出一个人形。
宋玉悲怀里半边孟婆的身体抛到望泱身侧,自己则轻轻一跃,臂弯搂住前面半边孟婆的腰身。
“你既然不喜欢她,就放过她,还是你留下她,有什么用?”宋玉悲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难道孟婆对司马颂而言,果真有大的用处。
司马颂狭长的眼睛微眯,看到一旁的望泱,心下有了决断,他伸手假意要拦下宋玉悲,身子却轻轻一侧,闪身到望泱身前。
比起和宋玉悲争夺,他更愿意选择望泱,更何况……司马颂伸手一抓,就要扯过望泱身侧的孟婆。
望泱迅速起身,压住孟婆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
宋玉悲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将孟婆的身体搂在臂弯,回身的刹那,藤蔓疯长,气势汹汹地向司马颂。
藤蔓的阴影笼罩住司马颂,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是什么。
司马颂抱琴急抚了几下,气波打在望泱的肩背,望泱登时间便吐出一口血水。
司马颂快速将望泱怀中的孟婆夺过,整个人从墙体穿过,消失不见了。
宋玉悲看向怀中孟婆的半边身体,视线一定,司马颂带走的是,孟婆有心脏的半边身体。心脏储存着三魂七魄,带走了孟婆的心脏,也就意味着将孟婆整个人都带走了。
望泱抹干净嘴角的血迹,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明明能从胡莺莺和孟婆的日常相处中,看出胡莺莺对孟婆的情意,为何胡莺莺还要不顾孟婆的安危,夺孟婆的身体。
要知道,鬼的身体一旦离开三魂七魄太久,就会开始腐朽,就算后来,三魂七魄再重归身体,身体腐朽的部位也用不了了。
宋玉悲道:“我早就说过,司马颂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他会去哪里?”望泱问道。
宋玉悲摇摇头,变出生死簿,“我要看看司马颂活着时候在神界的记录。”
生死簿悬浮在半空中,书页快速翻过,停在一页,纸上的字浮在空中,只有短短的一行。介绍了司马颂的出生年月。
望泱道:“再看看孟婆的。”
生死簿再度翻动,这下直接连记录都没有找到,宋玉悲又试了几次,终于确认了孟婆不在生死簿上。
一般不出现在生死簿上的人只有一种,天生地长,无需经过轮回转世孕育出的精灵。
如此倒是解释得通了,孟婆不是人,是天地所孕育的精灵,误打误撞进入鬼界,并且以为自己是鬼界即将转世的亡魂,后来又误打误撞当了孟婆。
孟婆当初被砍成了两半,还没有魂飞魄散,宋玉悲以为是她运气好,又没有伤到心脏,现在看来真正的原因是她是天地孕育的精灵,对于普通的鬼魂而言,人形被劈成两半定然活不了,但对于精灵而言,魂散了还可以聚合起来。
司马颂带走孟婆绝对不安好心,还有,为何司马颂生平为何只记录了出生年月,连他什么时候死的都没有记录。
难道是有人动了生死簿?能接触到生死簿包括她在内不过四人,必安、无救,还有孟婆。
会是孟婆替司马颂抹去的吗?
宋玉悲道:“只要是身死没有魂飞魄散的鬼,都会记录在生死簿上,孟婆却没有记录在上面……”
说是孟婆还活着,断然不可能,宋玉悲与孟婆相交数年,自然知晓孟婆不可能是好端端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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