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颂目光躲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封霖过去爱豢养一些灵兽,封霖到底是神界之主,这群天兵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得罪封霖,我就变作其中一只灵兽,讨得他们的喜欢,趁他们不注意,借着一旁的门洞钻了进来。”
宋玉悲绕着宫殿的围墙走了一圈,果然在一处花丛掩映的角落看到一个小小的洞口,其大小类似与人界的狗洞。
她拍了拍司马颂的肩膀,沉吟道:“你受苦了,就算不为鬼界,我也一定替你将承渊的真面目揭穿。”
司马颂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突然有些后悔,将进来的事讲得如此清楚。
“对了,我还有一事,昨夜我们出去,在西北角发现了一堵墙,墙上嵌了一具尸身。”
司马颂想了想,“封霖失踪之前,承渊频频前往西北角,似乎还调整了一下西北角的部分格局,所以我之前怀疑封霖被关在西北角,现在看来,可能与你口中的尸体有关。”
“可能看清尸体的容貌?”
宋玉悲摇摇头,“大半张脸都已腐败了,只能知道是位五六十岁的男子。”
“五六十岁的男子?”司马颂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震惊。
“你现在可否用生死簿查一下司马明这个名字。”
宋玉悲看了司马颂一眼,旋即明白过来,承渊居然会这样疯狂,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杀。
生死簿在空中飞快翻页,很快停在一页。
上面的记录到司马明来到神宫戛然而止,看来司马明已经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就是那堵墙上的尸身。
司马颂出言道:“再查一查承芸的名字。”
一模一样的结果。
司马颂笑了笑,坐在身后的梨花木太师椅上。
“承渊这个畜生,竟然连亲生父母也杀,到底是他们宠爱的儿子,光复门楣的儿子,我就是一摊烂泥,永远扶不上墙,比不得承渊一张嘴会说话,得父母欢心。”
他双眸赤红,显然是怒到极致,也是痛快到了极致。
宋玉悲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一时间,对于司马颂,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
“别在这里。”
司马颂回过神来,站起来,“走吧,阎王爷,不知阎王爷有什么法子,让在下不再钻狗洞。”
宋玉悲红袖一挥,三人变作三个黑漆漆的小鬼,大摇大摆地从殿门走了出去。
承渊的宫殿在神宫的东侧,四周种了翠竹及各种奇花异草,造景颇为清冷寂静。
三人变回人形,进到殿内,蒸腾的雾气从水面升起,一座圆形的温泉池出现在殿内,池面中央,有一朵用鸡血石雕刻而成的凤凰花。
绕过紫檀竹子影屏风,进到室内,三人开始动手翻找机关。
过来好一会儿,仍是没有找到,宋玉悲忽地走出室内,脚尖轻点,越到温泉池的凤凰花之上。
指尖触在冰凉的花蕊上,按下其中一根花蕊,轰隆一声,温泉池中的水迅速消失,露出一条幽深的梯道。
这时候,梯道深处传来脚步声,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
宋玉悲与司马颂对视了一眼,她扯了扯悬亭晚的袖子,低声道:“你在外面把风,我和司马颂进去。”
说罢,往悬亭晚手中塞了一朵彼岸花。
她摇身一变,变作承渊的模样,正了正头顶的金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正好楼梯下的神兵走了下来,瞧见宋玉悲,行礼道:“上神。”
宋玉悲拿出承渊日常中假模假样的话语,“你们辛苦了,情况如何?”
两位神兵看了眼宋玉悲身后的司马颂,眼神中带着戒备。
宋玉悲道:“他是我的亲弟弟,你们不用防着他。”
“是。”
“医士看过之后,封霖上神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宋玉悲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道:“带路。”
“是。”
楼道极深,弯弯曲曲,大概走了有七八十米的高度,终于到了底层。
墙壁两侧镶嵌着夜明珠,神兵推开一侧的门,请宋玉悲进去,二人自觉守在门外。
不想,关押封霖的房间十分大,四周的灯光实在幽暗,只能透过一扇锦缎彩绣屏风,照出朦胧的光线。
屏风里头,传来孩童低低的哭声。
“母神。”
宋玉悲想了片刻,方才记起这孩子的来历,当初她还参加过这孩子的诞辰宴。
绕过屏风,进到内室,只见封霖面色惨白地躺在罗汉床上,床榻前趴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着一身湛蓝色长衫,头上束了条蓝色的发带,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男孩瞧见宋玉悲,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通红的眼睛瞪着她,吼叫道:“你个坏人!”
说罢,爬到床上,紧紧搂住封霖的脖子。
许是母子连心,封霖感受到孩子的恐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轻柔地抚了抚男孩的头发,“舜儿别怕,母神保护舜儿。”
说罢,搂着孩子坐起来,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无初见时的傲气,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封霖冷着嗓子道:“你来这里干嘛?又想来折磨我,杀死我哥哥,还不够吗?”
宋玉悲与司马颂对视了一眼,用自己原本说话的声音道:“是我,上神。”
封霖抱住孩子的手一紧,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鬼王,是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只听咻的一声,床边冒出一支利箭,锋利的箭矢刺穿封霖的身体,再刺穿男孩的身体。
宋玉悲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刺进封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阻拦。
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宋玉悲与司马颂视线对上,他们上了承渊的当。
宋玉悲上前搂住封霖,不断地给她输送灵力,她与封霖没有什么大的仇怨,若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她也不会死在这里。
封霖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宋玉悲的手,“你不用救我,救我的孩子,他还这样小。”
宋玉悲触到男孩的脉搏,箭矢中蕴含着巨大的灵力,早已将孩童的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他的情况,比之封霖还不如。
她张了张口,不知如何是好,再开口,给封霖最后的安慰,“好,我救他。”
封霖笑了笑,面上的表情极为满足,轻柔地抚了抚男孩的额角,替他理清脸上的碎发。男孩对于母亲的抚摸,没有一点反应,她也毫不在乎。
“承渊不会让我的魂魄去到鬼界,等我的灵力散尽,也就是我魂飞魄散的时候。想不到我封霖前半生如此得意,竟被承渊这个小人暗算。”封霖咬牙切齿地道。
“我……我……”她嘴角断断续续溢出鲜血,承渊显然是要将封霖的死,诬陷到他们身上,若能留下封霖的魂魄,皆是出堂作证,无疑是对付承渊的一把利刃。
司马颂忽地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喂到封霖嘴里,解释道:“这颗索魂丹,能封锁住她的三魂七魄,延缓箭灵对她魂魄的侵蚀,成不成全靠她自己。”
宋玉悲将封霖放平,想要将孩子从她怀中拿出,却发现封霖的手紧紧搂住孩子,根本拔不开,方才作罢。
目光掠过床头宝石银竹节熏炉,按照先前神兵的话,封霖应该病得极重,怎么还燃烧着熏炉,莫非这熏炉是为他们准备的。
宋玉悲如此一想,只觉毛骨悚然,环顾四周,更是没有看到一点带水的东西,心道,果然如此。
她迅速走过去,砰的一声,香炉落在地上,宋玉悲捂住口鼻。
心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猜测,莫非承渊早已知道了司马颂与她联合,刚好趁此机会,把他们一举歼灭。
她忽地察觉到体内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抬首看到司马颂,见他亦是眉头皱得深深的,忍耐得极为难受。
“这里面是……合欢香?”
“应该没错。”
司马颂忍不住踹了一脚一旁的玫瑰椅,“想不到数千年的时间过去,他依旧喜欢用这样的手段。”
宋玉悲只觉身子软得不能再软,浑身都没有力气,就连灵力,也使不出一丝一毫。召唤彼岸花也需要灵力,现在她没有灵力,根本联系不到外面的悬亭晚。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出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他吗?”
宋玉悲虚弱地摇了摇头。地面好似着了火一般,灼烧着她的肌肤,外衣早被她扯了下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
时间过得越久,二人就越煎熬,鬼虽然不会呼吸,空气中的香味却可以渗透进他们的肌肤,血液之中,似乎都带着一股缠绵的味道。
宋玉悲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一件肚兜,靠在司马颂的怀里。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瞬间坐直了身体,可身体就好像棉花一般,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于是她又一次撞上了司马颂赤0裸的胸膛。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她偏头望去,原本打落的熏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摊湿淋淋的水渍。
承渊用冰块做成了熏炉,又在熏炉上施了幻术,让他们误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熏炉,适量的香被施了隔绝水源的术法,待时间一到,香尽炉化,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承渊穿着一身描金雪白长衫,头戴金色冠宇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细看之下,不仅有神界的神官,还有仙、冥二界的人,显然,承渊为了今日这场戏,准备了许久。
那日在神殿上指着宋玉悲鼻子骂的神官再度站了出来,“你们!你们!一对狗男女,不愧是鬼界,简直让本上神大开眼界。”说罢,又掐着嗓子,跪在封霖床前,“上神,你怎么了?上神?定然是这对狗男女对神界怀恨在心,杀了上神。”
承渊踩着洁白无瑕的鞋底,一步一步走入室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鬼王,这一次人赃俱获,我可有冤枉你?”
承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衣衫不整的男女,心头涌上一阵快意,想到不久以后,这六界就会尽归他手中,数千年来的忍辱负重,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日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人群中闪过,他走过的地方,鲜血飞溅,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下。
只听得男子清冷淡漠的声音,“既然诸位不愿好好做神做仙,那便到鬼界做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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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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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以悬亭晚为中心震开,周遭的人被强悍的灵力震倒,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跪在床榻前的神官,见此场景,慌忙站起,小跑到角落里躲了起来。
半月出现在悬亭晚手中,悬亭晚的身影比先前黯淡了不少,渐渐从原来的实体变成虚影。
承渊捂住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到悬亭晚黯淡下去的身影,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过是一道幻影,最多称得上是悬亭晚的一缕残魂,难怪和悬亭晚长得一模一样。
“小小残魂,竟也敢挑衅我!”
承渊衣袍鼓起,一柄布满金光的巨剑出现在他手中,长剑立于半空,重重地朝悬亭晚压下。
悬亭晚眼中淬满寒光,丝毫没有要搭理身前的巨剑,他转身抱起瘫在地上的宋玉悲。
沉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宋玉悲从汹涌的情0潮中找回了些许意识,睁开眼的刹那,漫天的金光扑面而来,刺得她的眼前一阵发白。
金光中,她看见一柄巨大的刀刃直直劈向悬亭晚的肩背。
随后搂住她的身子怀抱一颤,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宋玉悲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像是一片干涸的土壤,发不出一点声音。
悬亭晚被劈散的身躯再度凝成幻影,不过颜色比先前又黯淡了许多,他皱了皱眉,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靠在悬亭晚的胸膛上,无意识地用脸颊去蹭他的身体,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巨剑带给他的疼痛。
半月刮过地面,将地上的司马颂铲了起来,黑影一闪,出了房门。
“拦住他们!”承渊厉声呵道。
“杀害神界神主,还敢在室内偷情,这样十恶不赦的恶徒,怎么能让他们逃了!”
巨剑再度掷出,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几乎要被这阵金光刺瞎了眼睛。
悬亭晚眸光一凛,将司马颂提在手中,半月再度飞出,与巨剑相撞,一金一银两束光相撞,整座地宫震了震,眼前蜿蜒的楼梯一段一段地从半空掉落。
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悬亭晚一手抱住宋玉悲,一手提着司马颂,跃上一块不断掉落的石块,一连越了几个,外头渗进来的白光越来越近。
承渊带着众人,站在台阶的入口处,洞口的白光射了进来,漫天都是坍塌的石块,黑影在半空中闪过,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巨石砸中,落在地。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都浮出一个想法,不愧是魔界的魔尊,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强大得可怕。
巨石重重地砸在承渊脚尖前,碎尸溅到他的小腿上,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承渊心底生了根,悬亭晚的一缕残魂都这样强大,凭那小小的药丸,真能制服得了他吗?
转念一想,他炼制的丹药从未失过手,这一次也同样不会失败。
出到外面,承渊的宫殿外,依旧围了一圈神兵。
悬亭晚掷出半月,半月在空中一划,所有人都被强大的灵力震晕过去,幻影又黯淡了几分,他低低问道:“带你回鬼界?”
宋玉悲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团白光,什么也看不见。
心间莫名弥漫着一股酸涩,她道:“去承渊修炼的梅林,我想到办法证明人不是我杀的了。”
梅香扑鼻,林中一片寂静,连个鬼影也无。
梅林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估摸着短时间内再不会再有修仙者前来瞻仰剑意了。
悬亭晚将司马颂扔在地上,将宋玉悲小心地放在地上,让她背后靠着一株梅树。
“你想干什么?”悬亭晚问道。
经过先前的一番动乱,身上的热意退下去不少,宋玉悲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她道:“替我摘一枝梅花。”
幻影淡得几乎看不清颜色,他听到宋玉悲的话,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广绣次第落下,露出匀称富有力量的肌肉,修长的手指落在半开的梅花上,却毫无任何预兆地从梅花的花瓣中穿过。
幻影无奈地笑了笑,凝神聚力,尝试去折那枝梅花。
花枝一次又一次从指尖擦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玉悲看向幻影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幻影轻描淡写地答道,他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身子也开始消失,从脚到腿,一点一点。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幻影总算将花枝折了下来。
他转过身,却见梅林的尽头,站着一道黑影,那黑影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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