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坚定的,何慕相信了她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做出的选择。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没有放下?”冷风一阵一阵吹,何慕裹了裹外衣。
温虞沉默,任风把头发吹乱,又看远处晦暗的夜色,睫毛颤动。
向繁洲的微信蹦出来。
[你们还不回来吗,不冷吗,该吃饭了。]
她瞥一眼,此时却没敢开小差回消息,现在温虞状态太差了。
半晌,温虞才带着鼻音含混地说:“不知道,我自己也想知道。我谁啊,我是温虞,我能有什么过不去的,怎么就被绊在这了呢?”
第79章
何慕起身, 抱住温虞。
认识温虞十年有余,何慕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温虞,她自由的跟风一样, 每段感情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没有什么纠缠, 从未想过她心中还有这样的结。
她早就看得出温虞方觉廷两人有情况,但也没想过是这般,这情况简直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刚从向繁洲的评价中改善的方觉廷印象,此时一落千丈。
虽然她在社会新闻中见到过这种事情,但这剧情属实有点不现实,她无数次都在猜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若是有误会, 这么多年也该解了吧, 况温虞又十分笃定, 暗忖里面另外两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内情, 一直装糊涂, 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温虞哭了会儿, 怕等下眼红着肿起来,吸吸鼻子:“回去吧, 别把你冻感冒了,你手太冰了。”
“等下带你去补一下妆, 我带了块很好用的粉饼。”何慕悄声提醒。
温虞明白了, 她妆花了,打开手机相机就开始查看, 后悔没控制好情绪。
两人刚走一半,迎面碰到向繁洲, 他注意到了温虞情绪不高,躲他的视线,何慕也疯狂给他眼神暗示。
他也只看何慕:“开饭了,你们俩快来。”
何慕一直给温虞挡着视线,陪她去卫生间补完妆,才回来坐到餐桌边,甚至向繁洲给拉开椅子了都没坐他边上,跟着温虞坐到了她身边。向繁洲拉的右边的座椅,他左边一个空位,再者坐着方觉廷,温虞是顺着迟遇坐下的。
几位大厨都擅长融合创新菜,向繁洲本想嘱咐他们自由发挥,但是方觉廷准备的食材中不少都是海鲜,他不得不另外嘱咐了厨师要控制海鲜餐食的数量,两三道则已。
他们中只有温虞海鲜过敏,其他人没有忌口。
海鲜刺身上桌时,温虞却没注意似的,要去夹。
众人接连出来阻挡,属方觉廷声最大,反应最大,一副要掀桌的气势。
“那海鲜,你不能吃!”
温虞正回神,听方觉廷话反而来劲:“我吃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烦我可以,生我气也可以,”方觉廷无奈,刚压下愠气,又升起来,“能不能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不知道你吃了海鲜后果多严重吗?”
几年前,有一次吃饭时,只是用了不小心沾了点汤汁得叉子,结果满身红疹,上吐下泻,差点进ICU,给几人都吓坏了,再不敢把海鲜往她边上放,甚至大部分时候只要她在几个人都不点海鲜。
“语气好点行不行?”何慕听得来气。
方觉廷闭嘴。
Neil见气氛低迷,吓得脸都白了。
温虞低头喝杯里的红酒。
“怪我,不该让做海鲜料理。”向繁洲打圆场。
压低声音对方觉廷说:“你怎么准备那么多海鲜?”
“不是想让你们吃吗?”方觉廷头都大了。
并不愉快的饭后,为了活跃气氛,迟遇提议要玩游戏。
今日是跨年夜,温虞再讨厌方觉廷,也不想坏了所有人的心情,配合着。
他们来到了娱乐室,这里设计还算简约,没太多繁琐的设计。
长桌是黑色的。
但是他们选游戏又开始不顺利,向繁洲说要玩狼人杀,方觉廷不同意,何慕说玩飞行棋,方觉廷不同意,迟遇说唱K,方觉廷还不同意。
“那你说玩什么?”迟遇都没耐心了。
方觉廷:“真心话大冒险。”
向繁洲无奈,都跟他讲过了真心话大冒险意图太明显,让他选其他游戏,迟遇他俩会给放水,给他们相处机会的,这人还要往上撞。
“去楼下打一场怎么样?”温虞没直接否方觉廷的话,直接对方觉廷说。
“好啊。”方觉廷说着站起来,气势汹汹就往门外走。
何慕差点以为两人约架,眼睛都要瞪大了,回头看一眼向繁洲。
迟遇先回复了她:“他们说的击剑。”
“地下两层中,有一层方觉廷给改了击剑场。”向繁洲解释完,对前面两人说,“我们可没人能给你们俩当裁判。”
“不用。”温虞回。
迟遇不放心:“大过节的,让他们俩打得满身伤不好吧?”
击剑这运动即使穿着防护服,但赛场上双方剑拔弩张的,难免会落得个浑身淤青的结果。
“你看看他俩的状态,现在不让他们比一场,他们能面对面打一架,”向繁洲说,“还是让他们挥洒一下没处用的气力吧。”
两人换完击剑服站在剑道的开始线上,相对而立,脚下丁字步,非执剑手拿面罩,依次执剑向对手、观众敬礼。
这里没裁判,也就省了这项。
但这俩人也只有这一刻还保持着礼仪了。
他们比的是佩剑,身着白色击剑服与金属衣,金属衣覆盖部分是有效部位,包裹整个上半身。不同于花剑重剑,佩剑能砍能劈又能刺,有效部位包括上身、头盔与手臂。
前三剑都是温虞主动进攻直刺,方觉廷要不防守不及时,要不反击不当,温虞接连得分。第四剑,方觉廷才一个假抢攻动作迷惑了温虞,最后得了分。第五剑,方觉廷掌握主动,温虞防守后立即反击,单灯得分。
第六剑,双方皆假意逼入,温虞率先攻击,方觉廷防守不良,温虞再次得分。第七剑,方觉廷主动攻击,温虞防守失败,方觉廷得分。接下来三剑,温虞追回三分。
温虞率先获得八分,上半场结束,8:5。
何慕虽不太懂佩剑,看积分器也懂了场上局势:“温虞这么厉害吗?”
“还可以,”向繁洲说,“但这不是方觉廷水平。”
迟遇:“温虞太想赢了。”
下半场。
第一剑双方皆选择进攻停顿,亦同时进攻,温虞中,得分。第二剑,温虞劈头,方觉廷直刺,互中,未有裁判,此轮没计分。接下来两剑,方觉廷均强势进攻,先得一分,后一剑温虞防守及时,追一分。继而,方觉廷得一分后,温虞连得四分。
最后一剑,温虞仍直刺,中后停顿,直指方觉廷咽喉。
此时,根本不用再探究那需要评判的一剑,场上15:7,那局已然无法扭转局面。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该敬礼了。”向繁洲嚎一嗓子,及时叫停。
该有的礼仪,不能少,玩这项运动的人都知道该遵守。
半晌,两人才毕恭毕敬敬礼,握手,摘面罩。
面罩下皆是被汗水濡湿混乱的头发,脸上也在灯光下近乎发亮。
何慕递水给温虞,她接过水却直接兜头将自己淋湿。
几人吓了一跳。
方觉廷愈发颓丧,怎么让她赢了,还没完。
“何必作践自己呢,倘使你不想再见到我,你今后出现的地方我都不出现了,行不行?”
温虞人不动,甩甩水,将垂在眼前的头发用手指全部拢到后面:“你就觉得我赢不了你是吗,放水戏弄我有意思吗?”
“先去洗澡,”何慕揽着她要走,“要感冒的。”
何慕觉得这般不是个事,趁温虞去洗澡,叫向繁洲上来探口风。
“我怎么就叫和那家伙狼狈为奸了?”向繁洲不明所以。
“小点声,”他们在温虞隔壁之隔壁的房间,何慕却也努力压低了声音,“那你跟我透个实底,方觉廷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知道多少?”
“有必要这么用罪大恶极的眼神看我吗,”莫名被连坐,向繁洲无限委屈,“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也就刚才确实了点内情。”
“真的?”何慕打量了他好几圈。
“我突然在你这没信誉值了?”
她沉默一秒:“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温虞怎么跟你说的?”向繁洲又问回去。
“向繁洲,你不对劲,”何慕说,“你照实答不就完了,探我口风什么意思?”
向繁洲倒吸一口凉气,简直想去暴K一顿方觉廷,不是这孙子,他怎么都不会在何慕面前有这种不堪形象。
“慕慕,你停下来想想,我帮方觉廷遮掩于我何益?我这人是重情义,但我是不明是非曲直的人吗?我问你温虞怎么跟你说,仅仅是想确认一下我们之间信息是不是对称,毕竟他们之间的误会这么多年都没能说开,一见面就跟上辈子都有仇一样,这其中一定有被忽略的重要内容,我们都是想要帮他们解开这个结,仅此而已。”向繁洲说。
何慕看他急得眼都要红了,心里不是滋味,向繁洲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自己情绪上头,还这般扣帽子给他:“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没照顾你的感受。”
向繁洲从没在这一刻这么气难平,他们几乎没吵过架,竟然差点因为方觉廷这孙子吵翻天,想甩手走人,但还是努力抑制住了情绪。
“方觉廷很坚决地说,当年他就是路过,救了被同班同学欺负的女同学,他要报警,那女孩不肯,要自己走,他看那女孩一直捂着肚子,表情很难受,就问要不要带她去医院,那女孩也拒绝了,但那女孩走一步路都快摔了,他才坚持送她看医生的。”
“却没想到就诊时,女孩一跟医生说肚子疼,医生就当他是女孩的男朋友,问性-生活史,还要查是不是怀孕。他当时解释了,但医生也说是正常流程,都到这了,也不能把人扔医院不管,他就陪同后面的检查了。也没想到那天会碰到温虞,这事给她解释过很多次,但是温虞都没信,就这些。”
“倒是和温虞与我说的差不多,”何慕说,“那女孩到底怀孕没?”
“没有。”
“他俩真没关系?”
“我信他说的是真的,”向繁洲说,“方觉廷拿他老子起誓了的,他这人虽然吊儿郎当,但是这种事不会开玩笑。”
何慕仔仔细细盘算着细节,半晌才说:“他们俩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能好好说话,等会儿下去,我会给他们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我会跟温虞讲好,你们俩也跟方觉廷做好工作,无论如何都必须平心静气,说话都不能扯嗓子,这次过了,我绝不再掺和进来。”
“好。”
“还有,”何慕继续说,“我始终并不想撮合他们,只是看他们彼此互相伤害,作为朋友于心不忍,没别的,你们也不准硬凑他们。”
“我跟你想法一致。”向繁洲说。
几人再次碰面时,表情都有些凝重。
方觉廷温虞两人都已换过干净的衣服,意外地都选了件白色的毛衣,只是款式略有不同。温虞那件是短款,斜排扣设计,方觉廷是件polo领毛衣。
“你们聊,可得遵守信用,等会要是吵起来,我们仨可都不认你俩任何一位了啊。”何慕接过迟遇递来的水,转递给温虞,然后自觉地撤退。
还没走两步。
温虞叫住他们:“你们都回来。”
三人面面相觑,回头。
方觉廷亦忐忑着。
“你们都坐下听吧,没有什么不能听的,也正好做个见证。”温虞说。
三个复又坐下来,仿佛法庭上的法官。
沉寂了约半分钟,温虞方说:“等着我问?”
“你想我先说我就先说。”方觉廷说。
何慕见这俩人开场还算正常,心静了静。
“你说那些我都听烦了,”温虞说,“还是我问吧。”
“嗯。”
“接下来我问的所有问题,无论你怎么答,我都当是真的,我只问一次,答案也只听一次,问题结束一切都按下休止符,我们至此两不相欠。”温虞漫不经心地说。
方觉廷眼神坚定:“我只答真的。”
“拿瓶酒来吧。”温虞朝三人坐的位置看一眼。
迟遇和向繁洲何慕对视一眼,去拿酒了。
酒未到,温虞便不开口,直到杯中满上白兰地,也给方觉廷满上了。
“这么多年,过得好吗?”她并未按套路出牌。
方觉廷腹稿全被堵回去,像一口气上不来,先将那酒干了,然后看她:“不好。”
她似笑似哭,继续给他倒酒:“恨过我吗?”
“为什么恨?”他反问。
“你只管答有或没有。”温虞凝视面前的人,像置身度外地一片云,冷静万分。
他垂着眼皮,收拾行装般翻找自己的记忆与情绪,良久答:“有吧。”
她浅浅“嗯”一声,继而说:“我要看那段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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