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就像失踪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他人连同那些部下,全都没了身影。”
明熙一惊,只觉他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还没等她说话,门口候着的太监又送了一卷文书来:“陛下,加急军报。”
众人心中一凛,李怀序匆匆下来,抓了文书展开一看。
面色刷地白了,眼神飘忽望了明熙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明熙顿时整颗心都被架到了高处,砰砰作响。
她哑着嗓子:“说了什么?”
李怀序不善说谎,求救似的将文书递给叶明芷,磕磕绊绊:“没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怎么可能呢?明熙懒得与他争辩,上手将要抢,叶明芷没争过她,二人一起看见了文书上短短的一行军报。
【季军沿海上岸,已攻破渔阳,封城闭港。】
明熙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渔阳?
她的祖母,朋友,青鹿书院的同窗师友,全都在渔阳。
甚至她此生为数不多的欢乐回忆,也都在哪里。
已攻破渔阳。
怎么攻的?又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明熙脸色惨白,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叶明芷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你要去干什么?!”
“放开我!”明熙神色焦急,“祖母,祖母还在那里!”
明熙死命地拍打着姐姐的手,眼神悲戚,马上就要掉下泪来:“我能阻止他,我可以阻止他,让我过去!”
叶明芷心烦意乱,一面吩咐李怀序现在就着手调查文寿侯的案子,一面将明熙塞给了慕箴。
“将她带回去,不要让她乱跑,渔阳城破,恐怕姓季的用计不成准备反了,这儿只怕又要乱一阵子,明熙就交给你了。”
此次修凉一事,慕箴也参与其中,况且他对于明熙的关心叶明芷都看在眼里,他有那个能力,也绝对可以保护好她。
慕箴郑重点头,拉着明熙的手低声劝道:“先跟我回府。”
就这么一路拽一路哄地上了轿子。
明熙急得上蹿下跳:“渔阳人大多安逸,也没有多少兵力,季飞绍本就是个疯子,若是杀起来,整个城的人都要遭殃。”
她话说得极快:“他不会杀我的,你相信我阿箴,我可以去找他说的!”
慕箴一直安静地望着她,直到明熙双眼鼓满了眼泪,声音也慢慢停了下来。
他才轻轻开口:“谁说我要阻止你了。”
明熙:?
“啊?”
慕箴轻轻对她一笑:“我知道对你来说渔阳有多重要,况且我也明白,季飞绍……
他声音诡异地一顿,神色又很快温和:“你对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是不是,若是真的谋逆了,可就挽回不了了。”
慕箴说罢没有再看明熙,只是吩咐外面驾车的慕家下人,吩咐了一声:“快马赶去渔阳。”
“只有一个条件,”慕箴回身凝视着她,“我跟你一起,好吗?”
明熙呆愣愣地望着他,一直没有回过神来:“你,你……”
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为她的心思掩埋地很好,却没想到被慕箴看得真切。他不仅看得分明,甚至同意陪着自己一起去找季飞绍。
去阻止季飞绍。
“你不在意吗?”
明熙真心实意地发问。
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慕箴垂眸想着,明熙和季飞绍二人之间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了。
先前在汴京她奇怪的态度,在修凉一事二人诡异的氛围,林林总总,都好像在告诉他,他们二人曾经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往。
虽然自己将季飞绍的经历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与明熙有任何交集,他想不通,在感受到嫉妒与酸涩日复一日与日俱增后,他干脆放弃,不愿再去思考。
在得到明熙的指环,和月下定情的一吻后。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往终归只会成为过往,而与明熙现在开始往后的分分秒秒,都将只会是属于自己的。
慕箴摸了摸明熙的额发,声音温润:“在意,在意得快要发疯了。”
声音一顿,又若无其事道:“不过我们已经在菩萨面前祈过愿,只要我们属于彼此,那你想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才对。”
明熙鼻尖一酸。
她扑进慕箴怀里,声音哽咽:“阿箴,等这件事结束,等季飞绍放弃之后,我们常驻渔阳,再也不分开,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渔阳的雨下了好几天,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冲刷着尘埃和混乱。
罗玉杉皱着眉头给赵姝意包扎,一道剑伤从她的左肩划到右腹,伤口深深,血流不止。
金疮药洒了一瓶又一瓶,昂贵的药粉被像面糊一样不要命地裹满了赵姝意的身子,才堪堪将血止住。
赵姝意还醒着,没有用麻醉硬生生扛到大夫用针线缝合好了伤口,还有力气开玩笑:“大夫,您这手艺可得再练练,扎得我想吐。”
她这话刚说完,一旁的刘鸢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天喊地,好不可怜。
“安静!”罗玉杉冷脸呵斥了一声,对待好友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赵姑娘需要休息,你若真知道错了,以后行事小心一些!”
刘鸢被她斥责得紧闭嘴巴,眼泪却还是不停地滚落。
“没事儿,”替她挨了一剑的赵姝意反而去安慰她,“你若去挨那一剑,只怕命都没了,我这不过是一点小伤。”
赵姝意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况且,有那颗心保卫家国,已经很不容易了。日后若是喜欢,你可以来我营中,我教你功夫。”
听了这话刘鸢才没有再哭,巴巴地跟着玉杉一块儿给她上药。
“说起来,明熙还总是跟我提起你们。”赵姝意叹了口气,“本来想在这等她来的,没想到还杠上季飞绍了。”
如今渔阳被封死,就连海路也被他们的人层层看管。
说起海路她就气,赵姝意想,季飞绍的行踪他爹和哥哥忙了几日,没想到他们会从水路走。
更何况渔阳这边晨雾浓得不像话,根本就到了不可视物的地步。
也是她那日正好在港口闲逛察觉了,防止了大批百姓的伤亡。
不然,这渔阳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原想着明熙快些来,但现在出了事,赵姝意叹气,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吧。
也就在这时,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拍打。
刘鸢开窗,见一只圆滚滚的鸟飞了进来,她惊诧:“这是明熙和阿箴的那只鸟吗?”
赵姝意挑眉,在修凉时,他们便是一直靠慕箴的这只鸟来传消息。
她伸手,贴贴便乖顺地站在她手指上。
赵姝意展开纸条,上面言简意赅写道:援兵和我都在路上了――明熙。
她气得差点昏过去。
季飞绍再次进攻时,赵姝意摸了摸没再流血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披上战甲就要上场。
赵仲陵黑着脸握住她的手:“真的不要命了?将军明日就到,你就算不去……”
“我若不去,渔阳的百姓可就要遭殃啦,”时至今日,一路携手走来,赵姝意早已对他放下了年幼时的针对,此时甚至能平和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死不了。”
赵仲陵咬牙,跟着她一起前去面对。
明熙二人赶到渔阳的时候,赵家的援军已经赶到了。
季飞绍此次带的人不多,赵家原先在修凉大部分的兵力都被紧急调到了渔阳与汴京,明熙到的时候,季飞绍已经被控制住了。
明熙:?
怎么我的戏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第99章 道别
赵伯祁接到消息接到人的时候, 明熙赶了几日的路,风尘仆仆,样子有些憔悴。
她见到人, 两眼冒光地扑上来:“伯祁大哥!表姐她没事吧?!”
天知道她在路上听到赵姝意中了一剑,当时心里有多害怕。
赵伯祁点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叶府中休养。”
此次亏得赵姝意阴差阳错留在了渔阳,才能护住城中百姓。
撑到了赵家人赶来,整个渔阳几乎没有多大损伤。
明熙得知人没事,便稍稍放了下心。
赵家在渔阳没有宅子, 便临时住进了叶府。
祖母得知明熙来了, 特地现在门口等她, 望见明熙瘦了一大圈的模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 不好好在汴京待着, 跑这来做什么?!”
明熙见祖母安然无恙, 也没受到惊吓的样子, 便匆匆说了两句,急着要去见赵姝意。
叶府不算宽敞, 赵姝意临时睡在明熙的旧院子里,她进到屋子的时候, 赵姝意正在同赵仲陵吵架。
说是吵架, 不过是赵仲陵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尖锐的话, 刺得赵姝意单方面地咆哮。
明熙上前, 二人见到她,都默契地没了声音。
赵姝意瘪瘪嘴:“当时等你几天都没等到你, 如今站乱了你反而跑来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明熙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还有力气同我斗嘴, 看来确实伤得不严重。”
“是不严重,不过就是被季飞绍砍了一剑,用了□□瓶金疮药才把血止住,伤口还没好就又上战场反反复复长不好罢了。”
一旁的赵仲陵声音冰冷,望着满不在乎的赵姝意,咬牙切齿:“没死在渔阳都算是你幸运。”
赵姝意皱眉:“有完没完,这几日你说几遍了?”
眼看二人又开始斗嘴,明熙不动声色替表姐把脉,又写了几张加快伤口愈合和补血的方子,交给赵仲陵让他这几日照着抓药。
忙完手上这一切,她沉默在原地,正想问什么,方才不知跑哪去的慕箴进了院子。
四人围着明熙院中那方小小的石桌,慕箴问赵仲陵:“季飞绍此次带了多少兵马来攻渔阳?”
赵仲陵抱着胳膊,面上看着仍在生赵姝意的气,但慕箴问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不到三万。”
慕箴敲敲手下的石桌:“你不觉得奇怪?他若真是要反,为何要来渔阳。若真是要打渔阳,何故只带三万兵?”
“你怀疑有诈?”赵仲陵皱眉,“可你要知道,渔阳晨雾阻碍视线,此次若不是我同小姝正巧在渔阳,又正巧在码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三万人足够他们封城掠杀了。”
整个朝廷,能和季飞绍的部队相抗衡的,只有远在修凉的赵家军,若是此番没有赵姝意的碍事,赵家人根本不可能赶得上他们。
从渔阳水路上岸,一路杀进汴京,是再顺利不过的事。
慕箴自然也想到了这层,不过还是有些严肃道:“他那样运筹帷幄的人,真要反的话,不可能这么草率。”
明熙一直安静地听他们沟通,她小声问赵姝意:“你身上的伤,是季飞绍砍的?”
“是啊,”她撑着脸,顿了顿,“当时他进了渔阳就准备直接砍了知府大人的,你那个朋友刘鸢拼死守着家门,差点被杀了,我去帮她挡了一剑。”
赵姝意思索着:“本来他那剑下了死手的,看到我去挡收了点力,可能他当时也没想到我会替人挡剑吧。”
“不然我可能真就撑不到你来见我了。”
明熙张口无言,望着她啪嗒两滴眼泪落下来:“以后,可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说的什么话,”赵姝意戳戳她紧皱的眉心,“我可是赵小将军,保护百姓不是应该的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季飞绍呢,”明熙张口,有些心绪复杂地问,“死了吗?”
她这一问,慕箴也情不自禁转过脸来看她。
赵仲陵摇头:“活捉了,临时押在渔阳的狱所中,等待圣上旨意,看要不要带回汴京。”
明熙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话语临到口中,又被她咽了回去。
反反复复。
慕箴目睹了她的纠结和挣扎,石桌下安静又沉默地将手覆在她膝上因不安不断摩挲的双手。
紧紧握住,而后望着赵仲陵开口:“我们想见见他,麻烦安排一下吧。”
明熙怔然,抬眼望向慕箴。
桌下二人的双手紧握,桌上他们互相映照在对方的眼底,明熙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在一片温柔的湖海之中映射出来的,是眉眼微蹙,泫然未泣的一张脸。
到达狱所,慕箴将通行牌交给明熙:“陛下这几日一直在查文寿侯的案子,正好之前在渔阳的时候我爹也曾涉猎过一些,慕府应当有些资料。我去找找,你见完之后我再来接你,好吗?”
明熙哪里不清楚,这是他在为自己找台阶,她握着令牌,慕箴越体贴,她反而越觉得歉疚。
她摇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的。”
反正如今他们二人已经没有任何秘密,除了重生一事,剩下的所有她都告诉慕箴了。
眼下去见那个人,他没有必要避让。
慕箴轻笑着:“没关系,你们也应该单独说会话,不为将来,也会你们的过去好好道个别。”
他弯下腰,轻拍着明熙的发顶,声音又带了些蛮横:“虽然我是这样说的,但我也还是会忍不住吃醋,所以别耽误太久好吗?”
“半个时辰后,我在这儿接你。”
无论要说什么,半个时辰都远远足够了。
望着慕箴离去的身影,明熙站在原地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敢走进去。
季飞绍作为险些害了整个渔阳城的反贼,被关押在狱所最深处,看管最严实的尽头。
明熙将牌子递给狱卒,看守的人仔细看了,见是赵家的令牌,便点点头道:“叶姑娘,里头这人危险的很,你要见的话尽快,可别伤着你。”
渔阳的人几乎都认识明熙,再加上她手中赵家的牌子,赵家在此次祸乱中立了不小的功,渔阳城内人人都十分尊敬,使得这一路都十分顺畅。
关押季飞绍的屋子,不像别人的是有空隙的栏杆门。
尽头的那间屋子铁门铁床,看不到里头的人,外面还有两三人驻守。
铁门被打开,明熙一步步走近牢房之中。
潮湿的气息混杂着干草腐烂的恶味,她一时间有些茫然于牢中的黑暗,张望着在角落找到了被铁链重重束缚住的人影。
他上身都被粗重的链子缠绕,整个人靠坐在角落,正垂着头也不知是昏了还是在思考。
身上尽是斑驳的血渍,头发也不如原先整洁,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明熙认识他这么些年,何尝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
她深呼吸,一步步走近他。
“站住。”
一道喑哑干涩的声音阻住了她的动作,季飞绍仍旧没有抬头,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出声道:“不许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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