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漓不禁抿了抿唇,好像依稀记得夜里一直有人在给她测体温。
所以,他是一整晚都没睡?
不知怎的,心脏处像是被什么包裹着,温热的涓流顺着缝隙流淌出来,潺潺不停,像是要把她的全身灌满。
其实她从前并不能确定,他对她究竟是处于一种怎样的感情,才对她好。
之前她一直提醒自己那次听见他亲口说的话,只当她是妹妹,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总是自作多情。
可现在也是他亲口对她说,要追她。
明明同床共枕过好多次了,可唯独这一次没有隔着抱枕,而是切切实实地躺在他的怀里,温度不加阻隔地从她颈后的肌肤渡过来。
好像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他的长臂还枕在她的脑后,傅思漓想在他醒过来之前偷偷撤出来,可才刚动了一下,就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醒了?”
刚刚睡醒,男人的声线还有些低哑,莫名性感撩人。
耳膜措不及防地麻了一下,傅思漓动作一僵,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她竭力调整着紊乱的气息,不和他对视,连忙转移话题道:“婚礼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嗯。”
傅思漓顿时懊恼无比:“那怎么办?”
明明是大老远跑来参加婚礼的,结果还被她搞砸了。
男人没回答,仿佛她说的不是多大的事,动作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语调漫不经心。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突如其来的触碰,他的掌心温热,傅思漓不自觉瑟缩了下,脸颊热意更甚。
“没有了。”
“那起床。”
婚礼虽然结束了,但庞绍飞夫妇俩都还暂时留在举办婚礼的城堡里没走,还有一部分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也还住着,所以他们现在赶去也还来得及。
今天是英国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空湛蓝无比,云也飘渺。
霍斯顿庄园的占地面积十分大,从进大门到主城堡的距离需要乘车,经过石拱门后,还会路过大片一望无际的宽阔草坪,像是一副巨大的复古油画缓缓呈现在眼前。
古时期建造的欧式城堡十分华丽,时不时还有雕像一闪而过。
傅思漓忍不住趴在车窗上,仔细看着窗外的喷泉池,不禁开始脑补昨天错过的婚礼,心里忍不住一阵羡艳。
城堡婚礼,一定很浪漫。
余光看见她兴奋的表情,男人不动声色开口:“喜欢这儿?”
她点点头,视线还聚焦在窗外:“挺漂亮的。”
裴时隐思忖片刻,低声问: “你不是来过这附近?”
闻言,傅思漓懵然转头看向他:“有吗?”
过了几秒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
“哦,我都忘了。”
她大学期间来英国玩过一次,当时也来了约克附近逛一逛,只是没进到这座城堡庄园里面。假期总跑到世界各地去玩,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去过哪。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脑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傅思漓眨了眨眼,盯着他正想发问时,车却已经停到了主城堡的大门,打断了她还没问出口的话。
门口,新婚夫妇正等着迎接他们。
庞绍飞的变化不是很大,穿了身休闲装,身材依旧高大,微胖,小眼睛,容貌虽然算不上多俊朗,但笑起来很亲和靠谱,一看就不是花心爱玩的富二代。
他的妻子傅思漓也有印象,当时好像也跟他们一所学校,祖辈都是艺术世家,是学钢琴的,纤细苗条,长了一张温柔可亲的鹅蛋脸,十分有艺术家的高雅气质。
但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很有夫妻相的,眼角眉梢里也都藏着刚刚新婚的浓情蜜意。
明明飞这么远过来是参加婚礼的,结果却刚好错过,傅思漓还是有些遗憾。
见到二人寒暄过后,她十分歉疚地开口:“抱歉,昨天我突然发烧了,没能来参加你们婚礼。”
听她语气真诚地道歉,曲静宜连忙出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都听庞绍飞说了,还是身体要紧嘛。”
男人有男人之间的话题,女孩子也有女孩子喜欢聊的,于是索性兵分两路。
傅思漓就被曲静宜带着,在城堡四处参观,马场,高尔夫场,应有尽有,坐着车逛也要花掉不少时间。
这栋城堡远比傅思漓以往参观过的都要大,她忍不住好奇问身旁的女人:“这是你们自己买的吗?”
听见她的话,曲静宜笑着回:“怎么可能,当然是借的。听说还是裴总帮忙牵的线,城堡的主人才答应借给我们办婚礼的。”
闻言,傅思漓有些惊讶。
他什么时候那么乐于助人了?
很快,曲静宜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给她分享昨天婚礼的细节,“昨天我是坐马车进场的,就是有点冷。”
“对了思漓,你一会儿想不想去骑马.....”
-
虽然是白天,但昨天因为裴时隐没来,缺的喜酒没喝上,庞绍飞又让人给摆了一桌纯酒局。
庞绍飞给自己满了一杯,十分豪迈地先举杯,跟他道谢。
“这地儿我老婆挺喜欢,谢了啊兄弟。”
这座私人城堡是某个英国皇室后裔私有的,而且一般城堡出租的日期也排得很满,想用作婚礼场地起码也要提前好几个月预定,要是没有裴时隐牵线搭桥,花钱租也是租不下来的。
而裴时隐又是全北城出了名的冷漠无情,这点事儿,庞绍飞原本也没想到他愿意出面帮忙。
裴时隐拎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算是应了这声谢。
庞绍飞又好奇问:“你和思漓什么时候办婚礼啊,你俩这都结婚快一年了吧,不补场婚礼?”
男人思忖片刻,开口:“过阵子吧。”
刚才看她表情,应该还算喜欢这里,只是得挑个不错的天气,冬天太冷,在外面穿婚纱,她怕是又要感冒发烧。
干了这杯酒,庞绍飞忽然想起件事儿。
“对了,前阵子尹若熙联系我来着,她爸不是快出狱了吗,她最近好像也打算回国发展,问我能不能帮忙介绍点资源。”
“你说大家都是老同学,我让她找卓鹏问问,那小子最近正忙着投电影,看看能不能给她推两个剧本拍拍,但她好像不怎么乐意,话里话外还一直跟我打听你现在什么情况。”
庞绍飞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裴时隐的表情,发现毫无变化,这才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我还想婚礼要不要也给她送张请柬,我和我老婆想了想,还是没请她。万一你要是带思漓过来,这搞得多不好。”
“而且我老婆说她上学那会儿也不怎么喜欢尹若熙,女人的想法我是搞不懂。”
曲静宜之前就跟他说什么,他们男人看不出来,总之就是坚决不请尹若熙来。
但尹若熙上学那会儿就对裴时隐有意思,这倒是长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我看你和思漓现在这不是处得挺好的,她就算过段时间回来,估摸着早晚也就死心了。”
看着不远处的人玩得不亦乐乎,裴时隐终于淡声开口,回了他刚才的话。
“我和她没关系。”
“我知道啊,但那时候不是学校里都传你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吗,还有人说你的理想型就是尹若熙那款的,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庞绍飞自顾自絮叨了一会儿,才发现男人根本就没注意听他说的话,视线都落在窗外草坪上的那道身影。
他就说当时上学那会儿其他人都瞎,还说什么尹若熙是白月光女神,扯,明明某人真正的理想型就显而易见地摆在那呢。
看见裴时隐这样,庞绍飞都忍不住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
“行了,这才分开多一会儿,人又跑不了,眼睛都快黏你老婆身上了。”
他一个昨天刚结婚的人都没这么腻歪。
这会儿傅思漓和曲静宜刚坐车回来,两人正在草坪上,带着一只德牧玩飞盘。
前几天刚下过雪,草坪上还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被德牧踩出一串梅花形状的小脚印,冬日暖阳映照而下,让雪粒看起来更晶莹剔透。
人昨晚才退烧,今天精力倒是恢复得不错,白皙的脸蛋此刻飘着两团绯红,她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毛领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漂亮精致的五官来。
小时候就是这样,玩得时候就能忘了病痛,长大了也还是一样。
就是那只狗,还扑到她身上舔了舔,有点碍眼。
男人眼眸微眯起,忽而问:“那是谁的狗?”
庞绍飞也扫过去一眼,“哦,贺行宴的啊。”
“?”
“他最近也在英国呢,昨天听说我结婚就来了。”
看见裴时隐起身就要走,庞绍飞一拍脑袋,才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坏了,他怎么忘了俩人有仇呢?
-
与此同时,傅思漓正玩得不亦乐乎,准备再把手里的飞盘扔出去让狗接。
可德牧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顿时兴奋地汪汪叫起来,连她刚刚丢出去的飞盘都不去捡了。
不远处,只听见一道年轻男声慵懒响起。
“chumi,过来。”
一听见主人召唤,德牧顿时撒开腿飞奔了过去,一边捡起刚才的飞盘,一边讨好地递给了主人,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
男人接过飞盘,拍了拍德牧的头以示鼓励。
“乖。”
傅思漓措不及防看见来人,也不禁愣了下。
男人身型高挑,长腿窄腰站在那,身上只穿了件V领的黑色针织开衫,露出胸口大片冷白的皮肤,像完全不怕冷似的,Gucci经典的红绿条纹穿在他身上竟也不俗气,反而有种模特走秀的扎眼,气场张扬又恣意。
视线上移,黑色碎发下是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轮廓锋利有型。
男人的五官依然俊美到了十分妖孽的地步,过目难忘,很容易就能和小时候见过的那张脸对上号。
和裴时隐从小就是高岭之花不近凡人的气场不同,贺行宴就更像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富家公子,整天混不吝的模样。
非要找共同点的话,就是两个人嘴都挺毒。
那时候学校里的女孩子基本上分为两批,一部分暗恋对象是裴时隐,另一部分则是贺行宴。
男人迈开长腿走过来,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刻意把那张俊脸凑近了她一些。
见傅思漓没开口打招呼,贺行宴眼眸轻眯,语调似笑非笑地开口。
“是我长得不让人印象深刻,还是你跟裴时隐结婚之后情商也被他拉低了?”
放眼全北城,敢明目张胆挑衅裴时隐的人,除了贺行宴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
听见后半句,傅思漓回过神来,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贺行宴,你无不无聊?”
见傅思漓在这,贺行宴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环视向四周。
既然她在,方圆十米以内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只狗才对。
紧接着,下一秒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贺行宴转过身一看,果然是裴时隐。
他早有预料地勾唇,慢悠悠开口。
“呦,裴总也在呢。”
第21章
听出他语气里的挑衅, 裴时隐缓慢抬起眼,和他对视上,漆黑的眼眸里意味不明。
狗碍眼, 狗主人也碍眼。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似有无声的火花噼啪作响。
两人的渊源说起来也是有点久远,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傅思漓招人喜欢,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贺行宴也就跟着一起追,年纪小也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反正让家里佣人连做了一周的蛋挞送她, 可谓用尽了心思。
有次运动会, 贺行宴抓住机会表了个白, 结果没想到会被傅思漓当场拒绝。
不仅如此,裴时隐当时还就站在不远处。贺行宴就眼睁睁看着傅思漓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后来只要有集体出游的机会,某人就跟忠犬一样守在附近,让他连半点儿靠近傅思漓的机会都没有, 比他静心训练出来的chumi还警觉。
要么说裴时隐是只狗呢, 狗也没他这么护着的。
这还是贺行宴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和人表白,因为裴时隐的出现才输得淋漓尽致,丢人丢大发了, 才让他一直记仇到了现在。
他勾了勾唇,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裴总昨天就和TC签约了,手够快的啊。”
贺行宴本来也盯着这家生物化学公司最新的技术专利有段时间了, 谁知道昨天他就过来参加个婚礼的功夫,裴时隐就截了他的胡, 在伦敦悄无声息地就和人家把约签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新仇旧恨一起算上, 导致他现在看这人更不爽了。
闻言,裴时隐瞥他一眼,云淡风轻地回:“贺老板消息灵通,难怪喜欢养狗。”
听见这句,贺行宴嘴角抽了下,直接被气笑了。
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懂他骂人。
眼看着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曲静宜连忙背后狠掐了一下庞绍飞,暗示道:“要不我们去马场玩吧,我们去骑马?”
庞绍飞疼得差点叫出来,立刻附和着打圆场:“对对对,去马场玩吧。”
他可真怕两位少爷脾气在这干起来,别把这城堡顶都掀了。
尤其是贺行宴,不高兴的时候还喜欢往人脸上砸钱,一般人可惹不起。
毕竟是新郎官打圆场,贺行宴也不会撂他的面子,懒洋洋地应:“行啊,去呗。”
庄园里自带了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马场,紧靠着森林,一行人到了之后,佣人就将几批品种马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换好马术服,两个男人身上的贵族气质便更加明显。
贺行宴先挑了一批顺眼的黑马,想到了什么注意,看向裴时隐。
他抬了抬眉,幽幽开口:“裴总,来一局玩玩?就绕这附近一圈,比速度。”
两个人都是从小就学过骑马的,富家子弟最钟爱的运动之一。
玩枪他玩不过裴时隐就算了,这个还能比不过?
还没等裴时隐开口,贺行宴又慢悠悠地补充:“不好意思啊,忘了裴总这两年久坐办公室,技术和身体素质应该不如以前了,我怕我胜之不武。”
“..........”
听着男人这欠揍的语气,傅思漓发现贺行宴这些年挑衅人的功力真的渐长,也就是裴时隐耐性好,还能忍住和他对呛,但凡换个人,恐怕早就被挑衅地打起来了。
裴时隐抬了抬眼皮,丝毫没被激起情绪似的,嗓音依旧波澜不惊。
“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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