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失败了吧,姜浮真担心,慎侍郎为了清白名声,直接把慎瑞云沉塘。她还记得,两人还是孩童的时候,五兄姜濯比她们大不了几岁,但已长成了现在的性子,见到小娘子就要逗几句。
那次他看见慎瑞云和姜浮一起玩,给姜浮吃糖的时候,也笑眯眯给了陌生妹妹两颗,慎瑞云当时小心翼翼地接了,回家却挨了好重一顿打。这也是姜浮后来才知道的,慎瑞云没和她说过,慎侍郎从不让她接受外男的东西,认为这是有辱斯文的勾当。
可当时她们还没到十岁,而且不过是两颗糖,怎么就闹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
从此以为,她就知道,慎瑞云口中慎侍郎的迂腐,绝不是夸大其词了。
午后,冬至过了,今日是上朝的第一天,姜渐以往总是日出而作日入而归,今天特意赶了回来,看到家仆们没在工作,又是大发雷霆。
姜浮道:“是我不叫他们做的,阿兄垒墙有什么用,想来的,怎么也堵不住。”
姜渐被她气得噎住,一连好几个“你…你…你…”都没说出来下文。
姜浮道:“好了,阿兄不要再操心了,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姜渐道:“你还心里有数?你心里有什么数,光天化日,你就跟他……唉!要是这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姜浮道:“我们都不往外说,谁会知道呢?”
姜渐被气得差点背过去:“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就能过得去吗?他若是真的心悦你,敬重你,今日就绝不会如此轻薄你。”
姜浮道:“还是说我轻薄他更为恰当吧……”
姜渐道:“你轻薄他?还是你主动……要死,你不是不喜欢他呢?这才短短几天,就又变了心意?”合着不是他们兄妹兄妹俩把谢闻当猴耍,而是他的好妹妹和谢闻一起把他当猴耍,这些日子的愧疚,真是错付了。
姜浮道:“我以前也没说不喜欢他嘛。他长得那么好看,我没忍住,也是正常的吧?”
姜渐骂道:“正常个屁!姜浮啊姜浮,我说你什么好?你从小也是常出去的,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吧,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姜浮道:“阿兄,那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骂我也没有用呀。依我看,你就装作没看见,一切照常如何?”
姜渐道:“我看不如何!”他随手捡起家仆留下的工具,“你不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吗?好好好,我就在这墙角下等着,只要他再敢来,我就把他的脸划花!”
姜浮道:“你疯了?”
姜渐:“不都是你气得吗?”
姜浮无语,只能不去管他,心里想着,他喜欢蹲,就让他蹲好了,这天寒地冻地,他能坚持多久呢?
事实证明,姜渐的毅力远超她的想象,每次下朝就来这守着,知道宵禁的鼓声传来才回去,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雪簇懒得绕远路,偶尔会偷懒直接翻墙,跳下来的时候差点砸到姜渐,两人都吓了一跳。
她居然忘记了这回事,但他也真没想到,姜渐这时候还在这里守着呢。
他都不去吃饭的吗?
姜渐骂道:“好啊,我倒是忘记了,家里还有你这个小细作。你赶紧会东宫去,姜浮不需要你跟着了。”
雪簇听到细作两个字,有点心虚,她的确是去东宫送消息的,姜浮让她告诉太子,近些日子千万别来姜府。但雪簇还是很尽忠职守地拒绝了:“不可能,你又不是我的上司。我只听应副率的调遣。”
她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员,自然不用听姜渐的指挥。
两人吵吵嚷嚷的,姜浮被动静引了出来,叹气道:“怎么好好的,又训起雪簇来了?”
姜渐撇过脸去,不想理人。姜浮道:“阿兄回去吧,你看看你,手都冷得红肿了。”
姜渐冷漠甩手:“哎呦我这种小人物,哪配姜娘子关心呢?”
姜浮只能让别人都先回屋,单独跟姜渐道:“阿兄,你就回去吧,我以后再不偷偷见殿下了。”
姜渐冷笑道:“姜娘子这话说得好奇怪,你要不要见谢闻,与我有什么相干。”
姜浮只能腆着脸摇他手臂,撒娇道:“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偷偷见她了,你就回去吧。这寒冬腊月的,你天天在这儿呆着,要是真冻出来个好歹可怎么办?”
姜渐面上不显,心里却松动。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吃软不吃硬。姜浮又跟他说了几句好话,他才半推半就的回去。
他在这儿守了这么久,着实冻得够呛。
走到屋里,正好小长随送来药膏要给他涂,说是姜浮刚送过来的,交代他一定要用。
姜渐心里一暖,她做得错事不觉原谅了七八分。
药膏凉凉的,味道有些不好闻。他又突然想起来,姜浮发誓再也不会如此,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必须得解决。
总不能让谢闻占便宜吧?想到这,他一下子站起来,又要去东宫。
阿浮是个娘子,这些事儿不能做,这些话她也不能说,但他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让妹妹白白受了欺负。
谢闻敢做就要敢当,不能让阿浮受委屈,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赐婚,然后风风光光的出嫁。
至于其余那些破事,都应该是谢闻考虑的。
念及此,风风火火地吩咐去套马,他要去一趟东宫,和谢闻这个知人不知面坏心肠的东西好好分辨分辨。
谢闻要是如他说得做,勉强算皆大欢喜。但如果,谢闻有一点点儿不乐意,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第81章 指婚
冬至后一旬, 慎夫人突然来访,姜浮吃了一惊,肯定是慎瑞云的事情。
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还是去了, 一见慎夫人, 枯槁满面, 一头青丝也染上了些许白霜,往日的端庄持重都看不见了, 看上去生命力都丧失了。
慎夫人拉着她的手,就要下跪,雪簇眼疾手快, 将她托起来。
姜浮忙道:“伯母这是做什么, 我一个小辈,怎么能受得起伯母这一跪?”
慎夫人垂泪道:“阿浮,伯母知道,你是个守礼的好孩子。阿云她的事情, 你这些天应该也听说到了。”
姜浮只能道:“略微有所耳闻。”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慎侍郎府的娘子冬至丢了, 还是捕风捉影地被传了出去。有的说,是被拐子拐走了, 也有的说,是私奔了。
慎夫人哭道:“阿云性子内向腼腆, 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你是唯一一个。这事情我也不瞒你, 和那坊间传说的一样, 阿云是跟个穷书生私奔了。可恨我的儿,怎么就这样狠心, 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情。”
姜浮微微叹气,心想,慎瑞云这性子,不就是慎侍郎慎夫人造成的吗?凡有不对,动辄打骂。就连姜渔的阿耶,五叔父姜藤,那样古板的人,也不曾对女儿下手。(不过他倒是经常打儿子)
慎夫人又道:“这个孽障,只留下一封个。阿浮,我的好阿浮,伯母知道,冬至次日,你上午来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也别怪伯母,将你拒之门外,当时家里是一团乱麻,连主君上朝都请了假,实在是不好招待客人。”
姜浮摇头道:“我怎会怪罪伯母。只是,只是,瑞云平日里那么贞静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慎夫人脸色陡然灰暗下来,姜浮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装作不知。慎夫人虽然神思哀切,可一口一个“孽障”,她怎敢告知?浪荡子吴生,纵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可姜浮和别人打听过,慎夫人的母家,也是给慎瑞云定的未来婆家,是真出过沉塘的先例。
前车之鉴,她怎敢再说。更何况,慎瑞云只是向她借钱,要往哪儿去,去哪条道,这些都没有和她说过,姜浮就算说出来,估计也起不到作用。
既然前有狼,后有虎,那一切只能看慎瑞云的造化了。若是在事情还未开始之前,似乎还有改变的余地,可这……木已成舟,两人孤男寡女的,呆了十天,外面还有风言风语,慎侍郎估计会很生气,“大义灭亲”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
姜浮打定了主意,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瑞云是和谁私奔的,私奔又去了哪,她从未和我说过这些。不是我故意不告诉您,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慎夫人闻言,流泪更凶,忙用手帕擦拭,勉强忍耐住,才道:“阿云身边女使,我皆拷问过,问出来是一个姓吴的书生。他哪里是什么好人,整日与那些青楼妓女混在一起。听说是这么个人,你慎伯父几乎气死过去,让我只点当没生养过这么个女儿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好好的女儿,养到十八岁,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糟践呢!”
姜浮听了她的话,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和吴生私奔是糟践,那嫁给慎夫人娘家的侄子站礼数,难道就不是糟践了吗?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这富贵人家的夫妻,又哪里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就说慎瑞云的未婚夫,他不赌不嫖,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优点了,可在姜浮来说,这应该是最基本的。
又跟慎夫人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终于把人送走,姜浮只觉得心累。
阿锦趴在窗台晒太阳,毛色极好,在阳光底下简直在发光,被姜浮打扰到,小猫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但很快下巴被摸得很舒服,也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姜浮一边摸猫一边和妙嫣道:“我这做得,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妙嫣道:“总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慎娘子自己选的路,她觉得没选错就行了。”
姜浮仍是闷闷不乐,慎瑞云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她这辈子可能也不会知道了。
说来也巧,当日又下起来了大学,搓棉扯絮一般。和上次的落到地上便化污水不同,这次算是正儿八经的冬天,雪在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人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姜祭酒这次下朝后,又是一番唉声叹气,上次是太子,这次直接是皇帝。姜祭酒是真没料到,太子居然这么快就去求了皇帝。赐婚的圣旨虽然没有下来,但皇帝已经明说,要将姜浮留给太子。姜祭酒清醒的很,这是怕他使什么小手段。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皇室的混水,姜家是必定要去蹚了。
姜祭酒还好,他这个人向来是如此的,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实在接受不了,睡一觉,明天也就什么都想通了。
姜夫人却愁苦得很,深恨丈夫的万事不往心里去,但她同样也知道,姜祭酒又能如何呢?
她只能心有不甘,抱着女儿埋怨:“就算是皇帝,又怎么能这样不讲理呢?都说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再不济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了他们这,什么礼数也没了,就几句话的功夫,婚事就定下来了?可怜我的阿浮,当皇家的媳妇,哪里去什么好归宿呢?”
姜浮叹了口气:“阿娘别难过,我又没说过,我不愿意嫁给太子。”
姜夫人只以为女儿懂事,怕她伤心,所以才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当娘的,哀恸之意更甚。
姜浮道:“那阿娘觉得,什么才是好归宿呢?”
姜夫人道:“爷娘说过好多次,不指望你去做什么攀龙附凤的事情,莫说泼天富贵,即便不门当户对也使得。只要女婿人品好,对你好就行。”
姜浮疑惑道:“可是,太子人品不差,对我也很好呀。”
姜夫人道:“你年纪轻轻的,能懂什么?男人大都如此,年轻时候还像个人,只装不了几年,就原形毕露了。你阿爷从未寻风流的原因,你应该也清楚,就他那个抠门样子,要娶小老婆再生几个孩子,那可真是花钱要了他的命。旁人不说,就说太子他阿爷,现如今的皇帝。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做过傻事的?当时他还是个亲王世子,居然娶了乡野女子为妻,在他未成皇帝之前,不也是一心一意的吗?可一旦当了皇帝,成了那皇宫的主人,三宫六院,总不能空置吧?”
姜浮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话虽然如此说,但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将来究竟如何,谁又能真的知道呢?好在她到底还年轻,总是愿意往好的那方面去想。
姜夫人又抱着女儿伤春悲秋了一会儿,生的是母亲,养的也是母亲。或许是因为如此,姜夫人对一双儿女的感情要比姜祭酒要深厚得多。姜渐差点和亲外国的时候,她不能接受,此时姜浮被皇帝亲口指给太子,她也不能接受,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和这些人据理力争。
这两日,雪断断续续的,总没有停歇的时候,姜夫人看着窗外的雪,满目忧愁,又道:“不行,你阿兄的婚事,总要定下来,要不然,又不知道,摊上的是怎样的人?”
姜浮劝道:“可阿兄没有这个意思,阿娘纵然定了门亲事,和赐婚也没什么分别吧?”
姜夫人道:“那可不一样,阿娘给你阿兄选媳妇,看得是人品相貌,若是赐婚,肯定又是哪家权贵的富贵小姐。”
姜浮微微一撇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当事人不愿意,人品相貌和门第家世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到了快用晚饭的时候,雪终于停了,姜渐却又从哪里跑来,头发上不知哪里落的雪,白晃晃的扎眼。
姜浮刚要说姜夫人刚才说的事情,提醒他一番,姜渐顾不得听这些:“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趁着天还亮堂,东宫派人来接你,你快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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