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浮“咦”了一声,不知道姜渐又是吃错什么药。她奇道:“真稀奇,前两天还要打要杀的,今日怎么还要我去东宫了呢?”
姜渐眼神闪烁,不敢看她,嘴硬道:“快收拾收拾去吧,也别换衣服了,一来二去的小心着凉。切记,一定在东宫落锁前赶回来。”
姜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同我说不行吗?”
姜渐故意装作不耐烦道:“哪里这么多话,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姜浮满头雾水,几乎是被人推着上了东宫的马车。她心里一惊,谢闻这是什么意思,大张旗鼓的,一点儿也不避人。
这马车在路上,贩夫走卒只怕也识得,是东宫的车驾。
东宫女官殷勤地冲她伸出手,把人扶上马车。进了车厢,里面是一切都备好了的,女官又忙给递了一个手炉。
姜浮接过:“多谢。”
女官道:“娘子太客气了。”
姜浮斟酌再三,打量了一下这女官,见她眉目清秀,虽然低着头,但不卑不亢,殷勤又不会显得过分谄媚。斟酌再三,还是不由问道:“不知道殿下突然召我进东宫,这是为何呢?”
女官笑道:“召娘子东宫侍疾,是陛下的旨意,而非殿下的意思。”
陛下?怎么又跟皇帝扯上关系了呢?
第82章 仙女
这个时候, 因着下雪的缘故,比平常还要黑得更早些。道路上积雪沉沉,马儿也不敢跑得太快。
从女官的口中, 姜浮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谢闻去向皇帝请求赐婚, 却惹怒了皇帝, 被怒斥让他去殿外跪着。
夜里就发起高热,想那雪地里如何寒凉, 不生病才怪了。
回想起姜渐的心虚神色,姜浮心中了然,肯定是他, 去找谢闻说什么了。
等来到东宫的时候, 天色已经几乎全黑,四处点起了灯火,女官引着姜浮,来到谢闻的寝殿, 之前她可从来没来过这里。
女官看她犹豫, 宽慰道:“娘子放心, 现在谁不知道,您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李端厚似乎是还不知道这事,快步迎了过来, 陪笑道:“这, 姜娘子怎么来了?”
女官笑道:“是陛下的意思。殿下吃药了吗?可睡下了?”
李端厚答道:“吃过药了, 额头还烧着呢, 太医说是寒气入骨,要好好养个几天。”
姜浮这时候才知道, 原来不是东宫的女官,而是皇宫的女官。
女官又道:“姜娘子先去见殿下吧,如今天已经黑了,奴婢还要送您回去呢。若是天黑了,夜路可不好走。”
李端厚心领会神,引姜浮到殿内塌前,自己乖觉地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谢闻半睡半醒之间,还有点迷糊,看见姜浮来了,忙要坐起来,声音喑哑,还咳嗽了几声:“阿浮,你怎么来了?”
殿内温暖,姜浮自己解了后斗篷,刚才已经抖过雪珠,可李端厚走了痛苦,她并不知道要把斗篷放哪儿,只能随意搭在椅子背上,顺便把一直端着的手炉也放下,腾出手去摸谢闻的额头。
谢闻还没反应过来,柔荑温暖柔软,下意识就蹭了两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道:“离我远些,别让病气传染给你。”
姜浮并不觉得额头发热,反而一片冰凉,看他脸上也是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显得如纸片一般。乌黑的发并未竖起来,落在脸庞旁边,顺着肩膀蜿蜒而下。谢闻坐直了上半边身子,正好里衣也是雪白色,乌黑的发像是水里的波纹,随着动作荡漾开来,
姜浮没忍住,放在额头上一路向下,顺着捏了捏他的脸,谢闻皱了下眉,有些别扭地侧过脸去:“别这样。”好像在摸小孩子一样。
姜浮道:“为什么不行?殿下好漂亮,像是仙女。”
她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谢闻睁圆了眼睛:“……胡说什么。”虽然阿浮的比喻不太恰当,但应该也是夸奖的意思,谢闻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她:“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说漂亮?”
姜浮哼道:“男人怎么不能用漂亮啦?”
她伸手去摸谢闻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脸也凑得越来越近,谢闻道:“不行,我还在生病,会把病气过给你的。”
姜浮道:“不会的,我身体很好。”她说得是实话,大概有两三年,她都连个小病都不曾生过。
谢闻还没说话,姜浮就轻轻在唇上碰了一下,谢闻脸红了,恨不得整个躲在被子里,事实上行动比思考更快,他已经先一步这么做了。
等回过神来,又自己把被子掀开,红着脸催促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路一定很难走,趁着还有亮,你赶紧回去吧。”
姜浮故作伤心道:“殿下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谢闻道:“……没有。”
姜浮道:“不着急,雪已经停了。殿下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我还想和殿下一起堆雪人呢。”
谢闻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握紧了双手:“好,你可不要忘记了。”他突然又想到:“是重明送你过来的吗?”他心里新奇,姜渐最近见了他,就像是乌眼鸡似的。
他又想到了那日,本意是想和阿耶说,早早把姜浮的婚事定下来,这样所有人都能放心。
但是,之前国师的谶语却成了最大的阻碍,他再三请求,阿耶终于发怒,让他到殿外面跪着去,看看陈的江山。如此朝令夕改,怎么能承担这样的重责。
外面哪怕是站着,都觉得手脚冻得没有直觉,何况是跪着。
膝盖刚接触到绵软的雪面,落雪凹陷下去,就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过了一会儿更槽糕,雪被体温融化,渗入衣物,只跪了一小会儿,就感觉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
天空还有雪花不断飘落,把人雕琢成天然的装饰物,头发上的雪,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刚拍落就缠了上来。融化的雪水落到衣领里,连上半身也要僵硬了。
幸好只跪了一会儿,阿耶就心软起来,自己未出面,但让内侍总管出来传话,让他赶紧回去,别真的落下了病根。
总管道:“哎呦喂我的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就是随口一说,哪里就真的这么跪着,快回去喝碗热热的姜汤,万一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谢闻想开口问,那他求的事情呢?内侍总管却已经招呼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准备车驾,送殿下回东宫。”
几个小太监得了令,忙活起来。谢闻想开口,却感觉舌头已经被冻僵硬了。
现如今看着姜浮,心里不由一酸,阿浮这么关心他,可他连一纸婚约都求不来。
谢闻道:“阿浮,昨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你别担心,阿耶会同意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姜浮道:“殿下还不知道吗?陛下前几日,就特意和我阿耶说了我们俩的婚事,说是等到年后,再下圣旨。”
谢闻惊喜起来,绵软无力的身体仿佛也充满了力量:“真的吗?怎么都没人和我说?”
姜浮道:“这几日雪重,早朝都点了,这件事又是陛下私底下和我阿耶说的,殿下不知道也不稀奇。”
他们正谈话间,姜浮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抓被子,听声音,应该是在谢闻的里边。她伸长了脖子去看,没想到是团毛茸茸。这只猫她还见过。
她还记得上一次,来东宫看见这只小猫的时候,还只有巴掌大,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啦。可能是因为,毛长的缘故,比起阿锦来说,要大了不只一圈儿,粗粗的尾巴垂落在床榻上,来回晃动
她本来想摸一摸,但伸长了手也够不到,她又不能探到谢闻的床上去,那猫还在锲而不舍得用爪子扒拉被子。
姜浮好奇道:“它这是做什么?”
谢闻叹了口气:“冬天了,看见有人的被子都想钻。”他坐起来,转身轻而易举的拎着小猫,把小东西送到了姜浮怀里。
姜浮掂了一下重量,看起来好大一只,重量也不是虚的。
她顺着毛摸了摸,这猫也没有其他反应,就这么老老实实呆着。姜浮把它举起来,和那双圆眼睛对视:“你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呆呀?”
小猫不会说话,也有可能是个天然的傻子。家里的阿锦每次做这个动作,就要挣扎得可厉害。
姜浮把小猫笼到怀里,她身上也很温暖,小猫索性就直接躺了下来,毫不小气地露出了半个肚皮,姜浮试探着揉了揉肚皮,软乎乎得,都是肉肉。
姜浮道:“它叫什么名字?”
谢闻愣了一下:“它就叫猫呀,还需要其他的名字吗?”
姜浮笑着和猫说谢闻的坏话:“殿下真不用心,我们小宝都这么大啦,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谢闻面上讪讪,这猫带回来后,本来想送给姜浮,但一直没送出去,其余时间大都是交给小宫女照料。心情好了,偶尔会摸几把,但还是真没想起来要给它取名字。
“那阿浮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姜浮摇头道:“才不要,这是殿下的猫。”
谢闻道:“本来也是要送给你的,你喜不喜欢它?这次你把它带回去好不好?它虽然笨些,除了畏冷,倒也没有别的坏毛病。”
姜浮摸完了肚皮,又去捏猫爪:“殿下还是自己养着吧。我那里地方小,阿锦脾气大,要是有别的猫,它一定要生气,还会打猫。”
谢闻道:“……也可,反正东宫大得多,等你……两只小猫都有各自的地盘,一定不会打架。”
外头天色是真的暗了,姜浮瞧了瞧天色,把小猫放回谢闻怀里,又轻轻捏了捏谢闻的脸:“天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殿下要乖乖吃药,不准淘气。”
谢闻心想,他根本不怕吃药,也不会淘气,但阿浮的手放在脸上,明澈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的倒影,还是不由“嗯”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让车夫慢一点儿,别怕赶不上宵禁。还是拿上东宫的令牌吧。”
姜浮道:“不必,我坐得就是东宫的马车,谁敢拦呢?”
她把斗篷穿好,这里并没有铜镜,就把谢闻当成了镜子:“穿戴整齐了吗?”
谢闻道:“好了,快回去,千万别着凉。”
姜浮点头,殿外女官还在那里等着。
一见她出来,立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李端厚刚从女官那里知道了,皇帝已经和姜祭酒说过,殿下和姜娘子的婚事,他也开心得不得了。
等到女官和姜浮离去,他立刻钻会宫殿里,看着自家殿下抱着猫发呆,嘴角还噙着一丝笑,他也傻笑起来,甚至还笑出了声。
谢闻刚才都没注意,李端厚是什么时候来得,他咳嗽了两声,手里摸猫的动作也不由加快,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第83章 覆舟
宫路上的积雪被大概清扫过, 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女官手里拎着个玻璃灯笼,在东宫总不能乘坐马车, 她特意提醒道:“娘子仔细脚下。”
姜浮点头, 目光一直看着, 小心翼翼得很, 雪融化成水,又结成冰, 不知道哪里就有一块儿。
一路出了宫门,却又撞见了一群人。女官吃了一惊,行礼道:“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并未穿着天子服饰, 天色昏暗, 灯光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姜浮又一直专心致志盯着脚下,生怕踩到了冰,听到女官的话, 才意识到, 居然刚出了东宫的大门, 就“偶遇”到了皇帝。
她抬头,正好撞见皇帝也正在看她。正经行礼, 她并未官职诰命在身,见到皇帝, 肯定要行跪拜大礼, 可瞧瞧地上的脏污雪水, 她不太想跪。弄湿了裙子, 回去的时候恐怕都会结冰。
幸好皇帝先开口道:“你就是姜祭酒的女儿,大冷天的, 不必讲就那些虚礼了。女芸,你去前面看看,马车准备得如何了。”
女官知道,这是要支她离开的意思,含笑应了声是,把灯笼留给姜浮,她便急匆匆走了。
姜浮结果玻璃灯笼,那东西看着小巧玲珑,却比竹子架纸糊的灯笼还要重上一点儿。
皇帝要跟她说什么吗?她不知道,只能按部就班福了福:“民女姜浮,见过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去看过阿闻了?他身体怎么样了?”
姜浮道:“殿下还在低烧,脸色不是很好看。”
皇帝转头沿着宫道,向前边走去。姜浮赶紧跟上,她拎着灯,但总不能走到皇帝面前去,只能落后他一个身为,努力把灯笼往前举,照亮他眼前的路。
天色还没有黑得彻底,皇帝的步子迈得分外慢,姜浮心里有些打鼓,究竟要说什么,是警告她不准恃宠而骄,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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