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竞持没接话,摘下绵羊头盔放好,伸手抚在她脸上,轻轻摩挲。
荀秋在学校的打扮端正严肃,略为宽松的麻混纺长袖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下摆没入黑色的西装休闲裤,一丝肌肤都没有露在外面。
好正经啊。赵竞持磨了磨牙齿。
天色黯淡,无星无月,旧小区在十点钟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停车棚里摇摇欲坠的昏斜线灯好像接触不良,亮两下,闪一下,寂静中窜出吱吱呀呀的电流声。
“荀老师被迫加班,好可怜哦。”赵竞持靠近了一步,指腹从她的下巴擦过,慢慢移动到额角耳后,小心摘去了她的眼镜,俯身吻了下去。
浅尝辄止的亲吻持续不到三秒钟,赵竞持揉了下耳朵,把眼镜搁在小绵羊的座椅。
荀秋疑惑于他的蜻蜓点水。
“那个…你还没有回答我。”他挠挠头,“你不回答,我心里慌着呢,不敢轻举妄动好吧。”
荀秋哼笑了声,反问他,“你不敢?不都亲了么?”
“那你是同意了?”他的眼睛亮了亮。
“同意什么啊?”她笑,明知故问。
炙热的掌心再次握住她的腰,赵竞持微微收紧手臂,把她扣进了怀中,他低下头,声线温柔,“做我女朋友?”
荀秋想了想,轻轻地“嗯”了声。
灼热的亲吻落下来,赵竞持抚住了她的脸颊,在柔软的唇间慢慢吮吻,缱绻中纠缠不定的唇舌逐渐加重力度,呼吸失去节奏,他不受控制地重重喘息,心尖却颤得谨慎。
“和我结婚?”他抵住她的额头,耳朵竖得老高,很怕听到她的拒绝。
“可以考虑。”
可以考虑和可以也就二字之差而已嘛,赵竞持深受振奋。
纠缠的吻一直断断续续地延续到503门外,热烈的情意传过来,她的包包一下撞在了楼间的栏杆上,老旧的应声灯忽然亮起,拥吻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今晚可以留下吗?”赵竞持啄了下她的额头,眼睛落在她身上根本移不动,难得地分不开任何注意力给周遭的情况。
她的衬衫扣子在混乱中解了好几颗,莹泽嫩滑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发亮,赵竞持把她圈在臂上,低头吻住她的耳垂,简直按捺不住翻滚奔腾的强烈欲念。
都走到家门口了,他还在废什么话。
荀秋戳他的脸,轻笑,“我说不行,你会走吗?赵竞持,你是不是还要装?”
赵竞持简直对她毫无办法,用力啃了她一下,平复不下急促的心跳,他有点恼怒,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那就开门!”
荀秋哼笑着,反手按在指纹锁上,三层锁扣轻响,门开了,他们转进去。
“砰”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撞在刚刚关上的门,细小的喘息声透过门缝,应声灯再次亮起,照清了楼梯上的身影。
幽深灰暗的眼睛慢慢抬起来,薛均没有太多表情。
即使知道赵竞持和她的关系,他仍然不死心地保存了一丝妄念,足足三个月了,并没有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社交平台也没有任何动静,或许他们的关系已经在某一刻分崩离析,或许她会再次愿意见到他。
可惜不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思绪已经抽离,只有躯体在严格执行他的狼狈退场。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他回到了江山名府。
严知的信息在这时候进来,【我说你在雾城等我就是了嘛,干嘛还特意回来一趟。】
过了五秒钟,又进来一条。
阿飞:【你要是为了荀秋,别怪兄弟和你翻脸啊!】
薛均莫名笑了声,松开了刚刚打开的行李箱,很慢地打字,【怎么会呢,对了,忘了告诉你,她现在有男朋友。】
阿飞:【????????????】
周六早上荀秋提前给李思源打电话让他不用来接,赵竞持开车送她去了西胡镇。
李思源的店占地面积还挺大,买下一间古宅重新翻修,荀秋在厅堂与长廊里穿行,确定好了每一个地方都装上了监控并且正常运行。
忙完这些已经接近饭点。
“就在这里吃嘛!”李思源笑,“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莫非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啊?”
荀秋笑,“那不是也收了李老板的钱么?”
李思源:“付钱是应该的嘛,请你们吃饭是表达感谢,这哪能一样啊。”
盛情难却,他们就在农家乐用午餐。
李思源已经在几年前就和曲梦梦结了婚,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如今都有三四岁了。
少年时期的那一段浅薄的追求早就随风而去,荀秋很感慨,从前避李思源就像避瘟疫一样,没想到多年以后,竟然能与他一家子和和乐乐地吃饭。
而她触而不及的那个人,却彻底失了踪迹。
“小秋?”赵竞持揉了揉她的头发,冲李思源抱歉地笑了下,荀秋才发现自己举着筷子发呆了很久。
“不好意思。”她回过神来。
“没事。”李思源比从前成熟得多,礼貌地笑笑,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问问你们啥时候办酒,可别忘了邀请我们啊!”他补充一句,“老朋友么不是!”
荀秋笑了声,与赵竞持对视了一眼,回道,“肯定的。”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很客气地递到两孩子手上。
“这怎么好意思。”曲梦梦忙起身,阻止孩子去接,“不能拿,不能拿…”
客客气气地推搡了一番,曲梦梦没办法,笑道,“你们也要抓紧啊,我急着还礼呢。”
大人们谈起这个问题可没什么忌讳,曲梦梦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还在准备。”赵竞持在桌下抓住了她的手,说了一句客气话,荀秋耳朵烫起来,瞪了他一眼。
正说着,两个人的电话却同时响起来,看一眼来电,立即松开了彼此的手,脸色都变得严肃。
荀秋的来电是谢梁的电话手表,而赵竞持的来电是公证处办公室。
“不好意思。”他们一起起身,往不同方向走过去接电话。
“喂?”荀秋按了接通,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她不知道谢梁是不是误触碰,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问了几声,细细小小的声音总算传过来。
谢梁声音嘶哑,“姨姨,我想吃蛋挞,你能不能给我带一个过来?”
荀秋以为是小孩子任性不想吃饭,柔下声音,慢慢劝说,“吃饭时间怎么能吃蛋挞呢,谢梁小朋友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肚子饿的时候应该吃饭,来,告诉姨姨,今天的午饭是什么呢?”
谢梁又沉默了,那边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模糊地传过来,接着“哐啷”一声,什么东西撞到地上,电话切断了。
对于危险的天生敏感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看着皱着眉头向他走过来的赵竞持,开口说道,“谢梁那边好像有点事情,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这里过去桥水镇也就40分钟。
赵竞持表情严肃,“是,我想说的也是同一件事,荀秋,谢树提前转移了财产,并且将婚前房子过户给了他妈妈,签订了高额租赁合同,现在他的名下只有巨额债务。”
第八十四章
昨晚刚下过雨, 谢家滩曲折的小路泥泞不堪,几个小朋友在路边的河沙堆玩耍,荀秋觉得不安全, 先行下车, 指挥着赵竞持把车就近停在了大榕树下。
没大人在家,谢梁就坐在叔公的院落里, 小小的身影背对他们, 头垂得低低的,手上拿着小树枝, 写写画画。
门锁半挂着,赵竞持伸手拉了一下门, 和荀秋对视一眼, “锁着呢。”
荀秋眉毛皱起来。
“谢梁!”她喊他一声, 孩子慢慢转过来看她, 眼睛乌沉沉的,没有什么情绪似的。
荀秋把手里刚从曲梦梦那里取的小甜点举起来, “快来姨姨这里,我们吃小蛋糕了。”
孩子眼睛动了动, 盯住了那个精致的盒子, 他扔下小树枝, 又弯腰在衣服上拍净手掌, 很快地走到了铁门栏杆。
小蛋糕从栏杆缝隙中被送到谢梁手里, 他垂着眼睛, 吞了下口水, 轻声说道, “我还没洗手。”
五岁孩子的自理能力有限,他的脸和手不算太过污糟, 可是柔顺的头发却脏到快要打结,一看便知没有大人细心照顾。
荀秋很疑惑,九月一号镇上幼儿园开学的时候她还来过一趟,给谢梁垫了学费,并且送他到老师手里。
那时候他还是干干净净的。
旁边的邻居见到生面孔,踱步过来,“你们干嘛的?”阿姨疑惑地打量了两人,片刻后,又做恍然大悟状,“哦,你们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啊?”
村里的人不太清楚谢梁的来源,只知道是被谢老头收养,又听说是开着车送来的,理所当然有了这样的猜想。
荀秋和赵竞持他们既没有承认,也没有马上否认,很有默契地微笑不语,先听一下邻里的口风。
阿姨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让这种老头领走孩子呢?”
荀秋立即接道,“姨,我们就是来回访的,你能把孩子最近的生活情况简单说一下吗?”
阿姨嫌弃地看过来,“这还用得着我说嘛,你们看他!”她一指谢梁,“来的时候多白净的一个,现在啥样子了?就开学那天听说有人来看,谢老头给收拾了下,那鬼老头就知道打麻将,孩子一天一顿,要不是我好心,还不知道饿成什么样子!”
“一天一顿?”荀秋急道,“孩子去幼儿园的,怎么会——”
阿姨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打断,“幼儿园?早就退费了,人说幼儿园反正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就是浪费钱,可你看他怎么养孩子的。”她摇头,“和赌鬼没有道理讲,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咋想的,这么好的孩子呢,就锁在里头,玩都没地方玩去了…”
她顺手把碗里两个热乎乎的开花馒头塞进谢梁的小手,“我家今天有客来,还没开火,将就着先吃这个吧,晚点炒了肉我再来。”
叔公拿了幼儿园的退费,整日混进镇上的麻将馆,大手大脚地赌,这画面落进谢树舅舅眼里实在刺眼,立即拿出谢树签的租赁合同,让叔公还钱。
等他回来见到赵竞持他们,问明谢树确实没有财产只有债务,立即把谢梁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一张脸绷成扑克牌。
“行。”赵竞持把孩子抱起来,说道,“那到时候的解除收养协议,我给您送来,您签字就行了。”
陈雯看着谢梁这可怜样子心疼坏了,一边给人洗澡,一边咒骂,荀秋真是这辈子没看过妈妈恨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当初和荀令的拉扯战,也没有这样失态。
“小梁就住我们家里。”陈雯抹着眼泪,“干脆我就收养他,咱们家也不会养不起个孩子。”她不懂收养条件,又提问道,“我能收养吗?”
赵竞持摇头,笑了声,“不行的,阿姨,有子女是不符合收养条件的。”
谢梁暂时在融贸住了下来。
周日下午三点多,荀秋和刘校长,以及行政部几个同事去江城西站接优秀校友。
人来得很齐啊,荀秋纳闷了,那还喊她来干嘛呢?
她瞟了一眼后头架着摄像机准备录像的同事,咋舌,到底何方神圣,这么大的阵仗。
推着箱子的旅客陆陆续续地从出站口出来,那边陈雯发来一个谢梁在麦当劳吃东西的视频。
餐盘里摆得满满当当,那孩子不慌不忙的,两手捧着蛋挞,小口小口地吃着。
陈雯的话外音喊了他一声,声音很轻柔,“小梁,快问你姨什么时候回来。”
谢梁闻言抬起脑袋,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整齐,身上是一套崭新的衣服,估计是陈雯刚刚买的。
一点食物残渣沾在唇角,谢梁拿纸擦了一下,很轻地问了一句,“姨姨,什么时候回家?”
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带一点点孩子该有的天真。
好难得啊。
荀秋不自禁地跟着笑,看了一眼前面几个望眼欲穿的同事,走远了几步,按下语音键,小声说道,“小梁好乖,姨姨还在忙呢,晚上吃饭的时候回…”她顿一下,才接上,“…家。”
简单的语音发出去,她重新打开那个视频,清晰地听见谢梁的用词,“回家”。
她记得高绢出事那天,那孩子情绪过于激动,自己耐心哄他,让他和她“回家”去,可那时的谢梁听了非常生气,大声地反驳,“那不是我的家!”还在她脖子上狠狠啃了一口,一晚上都隐隐作疼。
脖子…
那天她就这样回了河东,薛均是不是…
荀秋睁了睁眼睛,伸手抚过脖颈,有个猜想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没来得及细想,忽然有一股很大的力气把她整个捞起来,在周遭同事们的惊呼和吸气声中,她眼前一黑,被稳稳按进了温热结实的怀抱。
“荀秋。”熟悉的嗓音低哑到失真,来人收了收手臂,轻笑了一声,“我回来了。”
58/72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