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轩啊,你别急着去找默言,为父有话对你说。”
父亲的态度十分郑重,让他不由得敛容跟了上去。
同时心里也不由嘀咕,什么事情只告诉沈默轩,不能让他知道的。
后面听到的内容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之前沈父就多次跟沈默轩提过他和张志艳的婚事,但沈默轩一直都没有松口答应。
眼见他们两个即将到加冠之年,他便想着尽快定了他和张志艳的婚事。
然后在加冠礼上不仅昭告天下沈默言的存在,并定下沈默轩掌门继承人的身份。
沈父厚实的大掌拍在沈默言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后你当了掌门,要多多庇护你的弟弟。”
明明是在让沈默轩看顾自己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大掌仿佛将沈默言的心给拍碎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喜欢的姑娘是沈默轩的,这偌大的剑门宗也是沈默轩的!?
明明他也十分聪慧,在剑道上也有超出常人的天资,凭什么他们就直接默认了他要依靠沈默轩生活!
他一直告诉自己父母对自己和哥哥是一视同仁,但此刻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
他们把所有都给了沈默轩,他们真正认可的儿子只有沈默轩。
沈父说完,沈默言茫然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沈父知道自己大儿子一向喜欢自由热烈,不喜被束缚,只以为他知道自已以后承担一宗重担,有些接受不了,但在他踏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默轩,和你师妹的婚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沈默言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甚好。”
身后的沈父终于笑起来,连连击掌,“好,好,好,既如此,我就找你娘帮你们张罗起来,先办你的婚事,再办你们两兄弟的加冠礼。”
说着他乐呵呵地转回了后堂。
霞光从空荡荡的主院一点一点退却,暮色悄悄降临,微风吹动沈默言衣角。
沈默言抬脚跨过门槛,往小院走去。
对不起了,哥哥,你拥有的太多,给我好不好?
他回到小院,沈默轩高兴地迎上来,结果发现沈默言脸色不好,他还担心地问他,白天发生了什么。
沈默言没有回答,却从怀里取出白天买的一瓶梨花白,从桌子上倒了两杯,在其中一杯悄悄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丹药,递给沈默轩,“哥哥别着急,我带了酒,我们边喝边说。”
沈默轩接过放在桌子,还要抢他手里的,“你身子弱,怎么能喝酒?”
“我身子不弱!”
但对于沈默言的身体,沈默轩寸步不让。
沈默言只能放低态度,“就一杯,哥哥,我们就喝一杯,好不好?”
见沈默言坚持,沈默轩才终于答应。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和沈默言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你今天都去哪了?怎么回来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沈默轩关心问道,却发现眼前竟有了两个沈默言,不,三个,他摇摇头,想看清楚,却发现脑袋晕乎乎。
晕过去前,看见沈默言站起身,这次他脸上带了开心的笑:“哥哥,既然你愿意当沈默言,那就一直当沈默言吧。”
这是沈默轩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天起,沈家父母发现小儿子又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竟成日里昏迷不醒。
诊治一番,也发现不了具体的缘故。
沈家父母只以为这是他真正好转之前的最后一道坎。
精力都转在了他身上。
自然没有再提那婚事和加冠礼的事情。
但沈默言顶着沈默轩的身份却是和张志艳越走越近。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由和爱情的快乐。
唯一不妙的点就在于那个云颜在那次不欢而散后发现沈默言并没有来找她,便自己屡次跑来剑门宗,导致一些不好的风声传到了张志艳耳朵里,两人为此闹了好几回矛盾。
一日,沈默言和张志艳在一起,又听到守山弟子说云颜私闯剑门宗被发现后一直吵嚷着要见沈默言,听到此,张志艳立刻对沈默言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沈默言刚要对守山弟子说赶走她,就见张志艳倏地站起来,拦着了他,“慢着,我也去!”
看着张志艳气冲冲走出去的身影,沈默言只能赶上。
于是云颜在山门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默言跟在一个满脸怒容的女修身后,态度小心翼翼,眼神满心满意,只有她一个。
云颜一下愣住。
只听那女修说道:“你是谁?为何要来纠缠我大师兄!”
云颜看了一眼自刚刚起从未看过自己一眼的沈默言,指着他道:“沈默言,你来告诉她我是谁!”
不想沈默言冷笑一声,“你是谁我如何得知!”
那女修听到此立刻眼笑颜开,一把搂住沈默言胳膊,扬起下巴对云颜道:“听到没,我师兄不认识你,还不快走开!”
云颜身形踉跄一下,万万想不到不久前同自己百般温存的人此刻竟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此时她感到脸上冰凉凉的。
伸手一抹,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以为自己是不爱哭的。
泪眼朦胧中她嘴巴蠕动了几下,还想开口,却见那女修挽着沈默言胳膊,两人已经转身离开。
女修嗔怪的声音传过来:“大师兄,你当真不认得她?那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你?”
沈默言问:“什么眼神?”
“极心悦你的眼神。”
沈默言轻笑一声,“有吗?我只看到了你心悦我的眼神。”
女修彻底被哄好,咯咯笑起来,笑声渐行渐远。
云颜抹掉泪,眼神变得坚定,转身离开。
自那以后,沈默言便没有再见过云颜。
每日他会去后院看望沈默轩,实际是给他加药。
沈家父母见沈默轩的病情一直不好,甚至一日重似一日。
每日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找不见当年的那个佛修,便在宗门内的藏书阁里面日日翻找解救之法。
终于找见了一个传说,在继明大陆最西边的无忧之地上,有一座雪山,雪山之巅有一块剔透的灵石,可以救治世间百病。
这无忧之地乃是万年之前的众神之地,但后面世人都传说众神已经神隐,无忧之地也隐去了痕迹,无人再可踏足。
但已经走投无路的沈家父母看着病情加重的小儿子,终于决定还是要去试上一试。
万一呢?
万一有呢?
那他们从小可怜的小儿子还有机会重新生活在太阳下。
第59章 当年往事
当听到沈家父母为了沈默轩要去寻找那个只存在在传说里的地方的时候,沈默言的心突然空了一下。
他们提前定下来他和张志艳的婚事,也公开宣告众人他是剑门宗的继承人。
离开前他们在沈默轩的病榻前,含泪叮嘱他一定照顾好自己弟弟,一定要让弟弟撑到他们回来。
沈默言知道他们还以为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他的心突然没那么冷了,原来他们也可以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两步,想告诉他们不用去了,他有办法救沈默轩。
可一想到他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一想到现在他得到的一切都要还给沈默轩。
他伸出的手还是放了下来,“爹,娘,你们去吧,我一定照顾好弟弟。”
这一去,便是足足大半年。
沈默言不知不觉成了剑门宗的主事人。
他彻底弃掉了沈默轩的名字。
众人只知道一个沈默言。
天资聪颖,行事果决,和自己师妹婚事将近,等待着因事外出的父母回来便成婚,是剑门宗掌门的下一任人选。
在一个大雪纷扬落下的冬日,眼见张志艳肚子已经大了起来,他终于松口,不等父母了,择日便举办成亲礼。
不想就在这一天竟等了拼着一口气御剑飞回来的沈母。
在沈父牺牲自己的情形下,沈母才侥幸从无忧之地各种诡谲情形中逃脱出来,浑身是伤,来不及医治,也知道医治不了了,索性拼尽最后的力气,万里奔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御剑回到了剑门宗。
见到沈默言的那一刻,她露出释然的笑,从怀里掏出那颗闪耀着奇异光彩的剔透灵石,告诉他这颗灵石的功效,并提醒他,他的灵血早已被沈父和宗门内的灵库绑定,自己死去后,他直接继任掌门之位即可。
最后她忍不住再次叮嘱,“将灵石给你弟弟,等弟弟身体恢复了,好好和弟弟相互扶持,母亲找你父亲去了。”
说完,便阖眼西去。
沈默言没有想到手里的这颗灵石竟然直接要了父母的性命。
安葬了母亲后,他拿着灵石,走到了小院门口。
大雪厚厚地覆盖了小院一层,洁白如云,其上没有一个脚印。
他已经许久没来了。
沈墨轩终日沉睡。
也不受这外面四季变换影响。
他抬步,踩下一个脚印,一行脚印留在白雪上,他走到了正屋前。
沈默言收起了灵石,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这段日子他才发现站在全宗之巅是什么感觉。
那种天下尽在掌握的美妙体验他是不可能再让渡他人了。
反正父母也已经死了,只要结果掉屋子里面的这个人,他就是剑门宗堂堂正正的掌门了。
不,还需要沈默轩的一滴血,帮助他打开灵库。
沈默言脸上似笑非笑,心中决定,那就取了血后再结果他的性命。
什么灵石是肯定不会给他用的。
想定,沈默言一把推开门,可床榻上空空如也。
他上前,发现床上还有余温。
人刚走不久!
在丹药的侵蚀下沈默轩怎么还能逃走?
沈默言脸色铁青,来不及深究,立刻往院子后面跑去。
果然后院白雪上有跌跌撞撞的足迹,一直延续到后门处。
越到后面脚步越清晰,显然沈默轩的身子在逐渐恢复。
他顺着跑到后门处,推开出去,却见到两个扫雪的弟子正提着扫帚往回走。
他们两人见到沈默言面露惊讶,后反应过来,立刻行礼。
沈默言微微点头,脚步并未停留。
却听身后的一个弟子问道:“大师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回头,视线极具压迫感,那个弟子被吓得立刻低下头,“你们来说说,我刚刚说要去哪了?”
那弟子声音颤抖着说:“大师兄自是要去送别掌门和大长老。”
沈父为当时剑门宗掌门,沈母则是三位长老之首。
今天沈家父母祭礼,沈默言上午便一直在主持此事。
两个弟子级别太低,无法参加此仪式,扫雪时虽惊讶沈默言之前为何会从这个小院子跑出来,但还是出声安慰他节哀。
当时他瞳孔微震,也是轻轻点点头,就往主峰去了。
却没想到回来时又遇到他从院子里面出来。
身上的压迫感更盛了。
难怪是要即将接任掌门之人。
眼见两个弟子两股战战,他面色放缓,知道他们之前遇到了沈默轩,为免他们怀疑,借口道:“知道便好,我回来乃是取一件亡母遗物。”
听到沈默言声调放缓,说话的弟子也不敢再随意搭话了,只连连点头,“是是是。”
沈默言心神一转,只说了句:“这院子久不住人,不必来此片地界扫雪了。”便转身御剑离开了。
这小院位于掌门主院后面,之前沈家父母离开后,沈默言索性在主峰万事堂下建了一个院落住了过去,理论上,这里确实应当是没人的。
后面沈默言也不打算再住回来了。
两个弟子少了一桩差事,自然开心应下。
沈默言径直往主峰飞去。
以沈默轩的性情,得知了沈家父母的死讯,他不可能不去送别一番。
祭礼在主峰举办,墓穴也安在了主峰后山,只有长老以上级别的剑门宗人去世才能安眠于此。
抵达主峰后山上空,墓地最右边那两座新坟前果然跪着一个青蓝色身影。
和沈默言唯一不同的是,他头上并没有那条守孝的白色抹额。
这微小的差别之前遇到的两个弟子显然并未意识到。
“父亲,母亲,都是我的错,我放纵了弟弟,不想竟酿下如此大错……”沈默言落在沈默轩身后,听到他声泪泣下地忏悔。
沈默言冷笑一声。
沈默轩猛地站起,转过身来。
看到神情淡漠的沈默言,他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失望和痛苦,举起手里的剑,指着他,大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心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那缥缈之地落了个性命全失!默言,你还是我的弟弟吗?你想要我的身份你拿去便是了,但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生身父母!?”
沈默言哼了一声,勾起嘴角,看着他手中自己那放在床边剑匣十几年的佩剑,冷嘲地回道:“父母?我的人生就因为他们听信野和尚的一句话被困在方寸之地十几年,这十几年我过的多么煎熬你们知道吗?病痛和不甘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你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们想过我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沈默轩没想到他们三人对他的多年爱护在他心里竟是这般想的,他身影摇晃,踉跄着后退了三步,“你……你……原来你这么自私自利,真是狼心狗肺,枉费父母为了救你耗尽了心血。”
沈默言眼神冰冷,反而笑出声,“是,我是自私自利,可你也不全然坦诚。我的好哥哥,你不是说你对我毫无保留,可你为何能从那小院中脱身,站在这里?!”
那么重的药,按沈默言对他的了解,他根本无力可解,只会越睡越沉。
但此刻沈默轩站在这里,便说明他有沈默言不知道的解决之法。
听到这个问题,沈默轩心中一疼,他之前一直在收集各种灵药,只想为体弱多病的沈默言配出强身健体的灵药,多年来他也搜集了不少珍稀灵药。
这段时日他受沈默言的丹药影响,每日昏睡,只有片刻的清醒。
时间虽短,但他还是在努力自救。
努力抬起酸软的右手,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里随便掏出一种灵药,不管药效如何,直接张嘴吃下去。
后面他都不记得自己睡多久才会醒过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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