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毒囊?
他们怎么会知道?
这个时候,赵高才彻底愣住了。
但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藏在暗处的隐卫们一拥而上, 立即将他牢牢控制住, 然后捏紧了他的下巴,不让他咬下去。
而片刻后,隐卫从他的口中取出了一颗毒牙,放在盘子里让人呈给嬴政:“大王,的确有毒囊,形状同之前那个间者口中的很像。”
“是不是一样,一验便知。”嬴政说着,唤道,“刘太医。”
刘太医早就在后面候命了,闻言立即领命出现。经过他的一番查验,很快便给出了结论:“回禀大王,果然一样,必是出自一人的手笔。”
嬴政挥了挥手让刘太医下去,这才冷冷地看向赵高:“这下你还有何话说?齿缝中藏着毒囊,只有间者才会这么做……拉下去,给孤好好审问!”
“喏!”隐卫们闻言,立即上前,将赵高拖了下去。
赵高脸色铁青,脑子转的飞快,却根本想不出辩解之言,他唯一的怀疑就是自己被人出卖了。
否则,他筹备了两年的时间进宫,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会在第一次见到秦王的时候就被揭穿了?
所以,除了被人出卖,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就在这时,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父王,此人还需审问吗?”
【恭喜父王,您终于将他找到了!】
叶儿来了?循着这个声音,始皇大大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却见苏叶果然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而后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人,低叹道:原来,他就是赵高呀!
岂止是始皇老爹,这个赵高,让她也是一番好找呀!
又向前走了几步,苏叶仔细向赵高看去,却见此人中等身材,看起来同始皇老爹差不多年龄,却面白无须,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而事实上,历史上赵高的确是学富五车,而且擅长刑律。这才会在入宫后被秦王看中,带在身边帮忙处理政务,甚至最后当上了中车府令。
只是现在想想,此人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若不是如此,若不是早有预谋。帝王擅疑,又是统一六国的始皇帝,怎么会这么信任他,甚至还将后事托给他去办?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想让胡亥上位,是出于私心。是因为他是胡亥的老师,同胡亥关系匪浅。那等胡亥上位之后,凭他的能力,辅助胡亥治理好大秦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怎么偏偏最终就让大秦二世而亡了呢?
看看他推举胡亥上位后,大秦都发生了什么事。别的先不说,单说胡亥杀死了秦始皇所有的儿女,让他断子绝孙,就不是正常情况下、正常人能做出的事。
这若不是将始皇大大恨极,是绝对做不出这种灭绝人寰之事的呀。
听到她的心声,始皇大大以为这丫头又想向之前那样,故意要浪费几句真心话。
反正自从她知晓自己能听到她的真心话后,这种事她就没少做。
刚开始还有些恼火,后来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她偶尔透出来的几句话,他还是能得到不少信息的。
所以他心中虽然腹诽,嘴上却道:“不是早就让人宣诏你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始皇老爹的话,让苏叶从对历史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再看向老爹,眼神却万般复杂。
虽然老爹零零星星从她的心音中听到了他去世之后的事情,大秦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后来她警觉了,生怕自己冒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便再也没在心中提过这些事。
可是也正因为老爹只是知道一些碎片,所以老爹眼下还只是想审问赵高,并不是要立即将他杀掉!
但是在她心中却明白,赵高此人非死不可,而且越早死,对大秦越有利。尤其是在“灭秦三贱客”最后一个,胡亥已经出现的情况下。
那么,她是不是要提醒下老爹呢?
只是心中想着,她嘴上却道:“女儿不在月华台,在正心苑呢。所以来晚了,还请父王恕罪。”苏叶说着,悄悄瞥了始皇老爹一眼。
陈夫人就住在正心苑,胡亥的事情,她实在是不能不上心,结果一听说赵高被找到了,便急忙赶了来,同胡亥比起来,这个赵高才是秦朝二世而亡的真正推手。
正心苑?
始皇大大岂不知陈夫人母子就在正心苑,此时听她这么说,便明白她也知晓胡亥的事情了。于是他的思绪果然被胡亥两个字吸引走了。忍不住老脸一红。
其实不仅是她,连他自己在突然知道此事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自从听说自己的十八子就是秦二世,他不但将杀死扶苏以及其它的兄弟姐妹,还将让自己的大秦二世而亡,便知道此子决不能诞生。
至于赵高和李斯,他心中也有着考量,尽量不让事态脱离自己的掌控。
但是相比这两人,胡亥的情况就有些棘手了,他总不能再也不踏入后宫吧。
于是他决定,虽然不能永远不踏入后宫,但是在灭韩的那两年忍忍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在他的十七子子钦诞生后,刚巧秦军开始准备彻底灭掉韩国,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暂停了在后宫行敦伦之事,直到韩国彻底灭亡。
但是他还是大意了,灭韩之前,一日他微服出巡在外,便暂居于陈大人的别院,而那夜正是陈大人的次女前来服侍他。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他饮多了酒临幸了陈小姐。但是当时出征在即,为了稳定军心,这件事只有他身边亲近的几人知道,他也并未将陈小姐接入宫中。
直到灭掉韩国之后,大势已定,他这才将陈小姐封为夫人送入兴乐宫。毕竟男人做了那种事就要认,更何况他还是帝王。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他临幸她之后的两年后了。此前,可没人告诉他,陈小姐在同他春风一度后竟然怀孕了,之后竟然诞下了一名男婴,正是他的第十八个儿子。
但是当时陈小姐云英未嫁,也没有人知道大王临幸了她。为了陈小姐的未来着想,也为了防止大王反悔,陈家便做了两手准备,便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乡下的田庄中。
而且,也实在是这个孩子身份不辨,陈家人知道这是丑闻,皇家未必肯认,所以即便后来陈小姐被接入宫中,他们也没想让他同大王相认。
只是母子连心,在嬴政远征赵国的时候,陈夫人却偷偷去探望了儿子,结果却被有心人撞见。
于是自那以后,咸阳城中便传出了流言,说陈夫人在入宫前便与人有私,生下了私生子,犯了欺君之罪。
陈家人见状,自然不能拿一族人的性命做赌,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嬴氏宗正,宗正听了也做不了主,只能等大王灭赵归来之后,让大王自己定夺。
而等始皇大大回到王宫,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陈大人还痛哭流涕得跪在了大殿门口让他治他隐匿公子身份不报的罪。
如此这般情况,他还能做什么,在确定时间对得上后,他只能先将胡亥接进宫来。
但是他只要看到他,就会想到自己其他子女尸横遍野的样子,便将他们母子迁到了最偏远的正心苑,就当自己没这个儿子。
若不是那日为太后守灵,所有子孙必须到场,只怕他自己都快把这个儿子给忘了。而苏叶竟然亲自去探望陈夫人母子,显然对这个胡亥也是相当重视!
那么,他要如何向自己的小女儿解释这件事呢?
【历史上记载,赵高在秦始皇在位时很受重用,还当上了中车府令,可谓是被秦始皇完全信任,不然他也不会将宣扶苏回咸阳的诏书托付给他和李斯了。】
就在始皇大大纠结的时候,苏叶却已经打好了主意。于是,苏叶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他一愣,立即向苏叶看去。去见自己的小女儿也正看着他。
【只是,接受了秦始皇的托付后,始皇陛下刚刚去世,赵高就找来李斯密谋,传了假诏书给在边关监军的扶苏,让他和蒙恬自裁。】
听到这句话,始皇大大的脸色沉了一分。
【扶苏纯良迂腐,接到诏书后不顾大将军蒙恬的劝说立即领命自裁。蒙恬虽然执掌数十万边军,最终还是束手就擒,被前去传诏的使者拿下了。】
听到这里,始皇大大的眼中闪过一丝郁怒,思绪已经完全从胡亥的身上移开了。
蒙恬、扶苏……他们难道没有脑子吗?
紧接着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赵高,道:“来人,将此人先给孤绑起来,稍后处以枭首之刑!”
赵高哪里知道父女二人已经交流了这许多,只知道苏叶一句话,就能让秦王连审都不审他,判处他枭首之刑,心中不禁咬牙切齿。
“大王,难道仅凭公主一句话,您就要随意杀了奴才吗?大秦号称律法严明,您若杀我,总得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
随后他看向一旁冷冷看着他的苏叶:“大王只听信公主的谗言,这是在草菅人命!”
【扶苏死后,蒙恬蒙毅兄弟很快也被赐死了。蒙氏一族蒙难后,整个大秦却没有一人质疑胡亥的正统性,胡亥立即做了皇帝。可即便如此,胡亥上位后,看到自己的哥哥们还是寝食难安。】
【于是在赵高的挑拨下,他捏造出各种罪名将自己的兄长们全部找借口杀了,而且不仅仅是兄长,甚至连公主也全都被他赐死了。】
【始皇陛下有三个儿子为人正直,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胡亥本来也打算放过他们。但是后来赵高却让人偷听他们谈话,将他们发的牢骚告知胡亥,于是这三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我草菅人命?”始皇大大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此时听到赵高的辩解反而笑了,“你私下里说了什么,难道孤不知道?就凭你说的那些话,你也该死!”
“我,我私下?我私下说了什么?”赵高的眼神闪了闪,觉得秦王这是在诈他,悲愤地道,“大王,如何得知我私下说了什么?是臆断还是欲加之罪,我不服,不服!”
只是,嬴政哪里有功夫理会他在说什么,苏叶的心里话继续一句接一句的冒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公子叫公子高。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幸免于难,只好向胡亥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愿意去给始皇陛下陪葬。这才让胡亥放过了他的家人,只让他一人自裁了。而其他公子全部是阖族被灭!】
【在杀完自己的兄弟姐妹后,胡亥觉得自己的皇位已经稳了,便在皇宫里花天酒地,根本不理会朝政。而是将大权全都交到了赵高手上。】
【就这样,赵高杀了同自己合谋的李斯自己当上丞相后,在朝中一手遮天。他推波助澜,帮胡亥推行了许多暴政,还让始皇陛下背了黑锅,让人们骂了他千年!】
【历史上曾有一个最有名的典故,叫做指鹿为马。就是赵高为了让大臣们都服从自己,让人将一头鹿带到朝堂上,指着鹿说是马。然后把附和他的大臣都留下,说实话的全杀了。自此朝堂就成了赵高的一言堂。】
“欲加之罪?”听到这番话,嬴政已经怒极反笑,盯着赵高道,“就凭你想要颠覆我大秦,我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理所应当。孤改变主意了,枭首太便宜你,还是将你车裂吧!”
车裂!
这可是大秦最残酷的刑法了,想当初卫鞅就是被处以这种极刑,嫪毐谋反,也才被处以这种刑罚,他……他才刚进宫,还什么都没做,秦王怎么看他的眼神像是恨毒了他一般。
难道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知道他是楚国奸细?
但是,他……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调教了赵狄打算让他进宫,赵狄想利用赵姬谋害王嗣那也是他同昌平君的主意,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那是赵狄做的,又不是他?
突然,赵高将视线投到了苏叶身上,他突然想起多日前自己派往燕国的使者向他禀报的事。
若不是那个使者认识宣唐公主和蒙离,并告知了即将带着蒙离进燕王宫面见燕王的赵狄。只怕赵狄还要被一直蒙在鼓里,以为他们只是赵国无依无靠的孤儿。
他虽然没见过宣唐公主,但是久居咸阳,她的所作所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虽然秦王想方设法隐瞒了这位公主的作为,但是据他所知,墨家地下城的覆灭同这位公主有莫大关系。
就更不要说她小小年纪制出霹雳弹,掌管火器局以及如今的千机局了。这些作为,哪里像是一个正常公主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担心赵狄了。
结果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果然没错。赵狄机关算尽,不但人被抓了,连和氏璧也没保住。而这和氏璧的下落,赵狄可是连他都没告诉。
他深知赵狄对秦国的憎恶,肯定不会主动说出。也听说赵狄到死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显然也没经过拷问。所以,这位公主又是怎么知道和氏璧下落的呢?
而如今,他一句话未说,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竟然就被秦王判定为间者,这也太不寻常了。
如果不是有人告密的话……
难道宣唐公主真是个妖孽?可以看透人心,猜到人心,知晓了他同赵狄的关系?所以秦王才会迁怒于他,才会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实在是事情太过诡异,连他也不得不往怪力乱神的方面去想了。
只是此时,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苏叶的心里话却仍旧没停:
【就这样,在赵高的纵容,胡亥的肆意妄为下,秦始皇去世后的第二年,各地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大秦帝国岌岌可危。而这个时候,赵高将胡亥推出去做了替罪羊,并将他给杀了。然后在秦王的子孙全部罹难的情况下,从嬴氏一族中选出公子子婴继承了王位。】
【公子子婴登基后,却没再受赵高控制,反而诛杀了他。只是大秦最终还是亡了,汉王刘邦率先攻破了咸阳城,攻入了咸阳宫,楚霸王项羽更霸道,干脆一把火烧毁了咸阳宫。最后还将秦王子婴处斩了。直到此时,子婴才登基三个月……】
听到这里,苏叶的十三句话已经全部说完,嬴政的脸上却已经看不到了愤怒。此时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金戈铁马和大秦宗室的鲜血。
虽然之前从女儿那里听到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但是毕竟是断断续续,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听完了大秦的覆灭史。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这段血淋淋的历史了。
要知道那些可是他的宗室族人,他的子孙后代呀,就在他去世后两年的时间中,全部死于非命了。
所以,对于这个赵高,他觉得就算是将他车裂,也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只是这个时候,赵高知道自己此次已经是有死无生,干脆将心一横,大喊道:
“大王,坊间传言,宣唐公主是妖孽,您可千万别信她。否则,秦国定然会天下大乱呀!妖孽出,大秦亡!妖孽出,大秦亡呀!”
赵高这番话喊得非常大声,虽然内廷中侍候的人不多,但是能听到的都听到了。
始皇大大的心绪立即被拉回到了现实中,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的小女儿,当即他厉喝道:“竟敢胡言乱语,先给孤割了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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