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让他说得清楚一点。
“回舟哥，你谈恋爱了吗？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至少不应该是，因为他拥有那种身份，所以喜欢他。”
乔回舟看向她，一字一句说道：“我很嫉妒他的轻而易举。”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已经很出格了。
兰寻真在他的目光下，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茫然地拙劣地转移话题：“回舟哥，我先把欠你的钱还给你。”
她往外走了几步，见他还站在原地：“麻烦你跟我来下卧室。”
乔回舟沉沉地注视着她，移动脚步。
“哦，好。”
“这是我简单记的账，麻烦你看下。”卧室内，兰寻真从书包里取出记事本小本子，递给他看，“一共是六万九千八百二十三元四角。”
她打过很多工，甚至有些工资只有两位数，所以她在乎每一分钱，即使是四角也记录下来。
乔回舟翻阅本子，上面记载着――学费24000、生活费21900、交通费1080、衣服4860.4……
“有些是估算的，不是很准确。”兰寻真说。
“不是很准确？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了。”乔回舟苦笑，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就这么想摆脱我吗？我对你来说，是负担吗？”
兰寻真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按照她的预想，等她还清欠他的钱，双方相处就会更轻松一些。
“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兰寻真，是不是今天在阿姨这里吃饭，我也要给钱？”
“……不是。”没按照预期走，兰寻真有点无措。
她早就说过了会还钱给他的，怎么现在他的反应那么激烈？
“感情的付出是借贷关系吗？是可以量化的吗？”乔回舟语气非常平静，他在安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第51章
◎“乔哥在路上对我说了些话。”◎
在这种压抑的、逼她直视的氛围里，兰寻真只想逃。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尽可能地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但是乔回舟说她错了。
他又生气，又难过。
这些情绪很难在他身上见到，因为她的一句话，几乎压抑不住地出现在他脸上。
“兰寻真，你在划清界限？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乔回舟逼近了一步，“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兰寻真小心翼翼地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尝试活跃下气氛。
“没道理白占你的便宜是不是？我把钱还给你，也不意味着划清界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除了妈妈外，你是我第二亲的亲人。”
“那合照里的那个男生呢？”
“……什么？”兰寻真努力跟上他的脑回路，“喔，你说汤怀远啊，他确实是我男朋友，但是也仅仅是男朋友。他一个富二代，家庭关系复杂，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而且我也不想融入他的家庭。”
笼在他身上的阴云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盯着她，不依不饶：“那高中时候你的那个男朋友呢？”
“他啊，”兰寻真顿了顿，“分了就是分了，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乔回舟追随她的面容，确保捕捉到最细微的情感波动，确认她没有说谎。
突然笑了下。
整个人忽然轻松了。
“跟小孩子扮家家似的。”
兰寻真顺着他的话开起玩笑：“你一个谈不上恋爱的还评价上了。”
“我那是谈不上吗，我那是不想，我是事业为重，先立业，再成家。”他看着她笑，“你说的啊，在你心里我是第二位，第一位是阿姨。”
兰寻真扶额：“是是是，你开心就好。”
“钱就不要还了，一点小零头，我作为连锁餐饮店老板，都懒得收。”他又蹬鼻子上脸了，“你再说那些什么还债之类的，我就要生气了，然后我也给你算算在你家吃饭的钱，让你也感受下那股滋味。”
兰寻真：“……”
“你永远都可以依赖我的，没必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他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我比你年长几岁，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
许霁月会从她身上汲取勇气，汤怀远会从她身上获取爱意，只有乔回舟，他让她依赖他。
他整个人灌满了温暖和善意，以至于兰寻真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就舍不得走了。
“跟个中央空调似的。”兰寻真回神，“我们出去吧，我妈还在客厅呢。”
“好。”
乔回舟跟在她的后面，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倒映在墙面上的影子。
“真真，你回个头呢。”
兰寻真回头：“怎么了……”她的话语湮灭在他的怀里。
在敞开的门旁，乔回舟故意离她很近，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脸庞拂过他的胸膛。
兰寻真惊诧，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脸不受控制地升起几分燥热。
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脑袋跟个浆糊似的。
她凭借着直觉，拉住了他的衣袖，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身体本能地亲近他，但理智却让她后退。
她脸皮薄，自尊心强，已经在他身上接收到“拒绝”的信号了，所以不能再靠近了。
就算他很好很好，也不能再靠近了。
兰寻真松开手，压抑情绪，稳住心跳：“怎么了？”
乔回舟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虚空指了指她的头顶：“有一撮头发翘起来了。”
兰寻真急急忙忙把头发整理下来。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暑假最后几天。
兰寻真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冰棍，撞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她觉得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
那人也回看了她几眼。
兰寻真去结账，那人也跟着。
她付完款往外走，那人什么东西都没买，紧跟着她。
傍晚的天添了蓝灰色，兰寻真步履匆匆，身后的人也脚步不断。
她又气又怕，走得更快了。
“你是楚秀的同学吗？”那人在背后吼。
兰寻真往回看，男人笑了笑：“我是楚秀的爸爸。”
对于卖自己女儿的父亲，兰寻真没什么好表情。
“……有事？”她的语气很冷。
“你是楚秀的朋友吧，你知道楚秀在哪里吗？”男人端详着她的模样，眼神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不知道。”兰寻真转身就走。
男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刚用袋子装起来的冰棍摔在地上。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你跟我说她去哪了，这兔崽子，到处鬼混，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你也是，你是包庇知不知道！你犯法了知不知道！”
“首先，她成年了，有权利自己做决定了。其次，我学法的，还用得着你给我普法，你要再不放手，你就是犯法了！”
兰寻真扯了一下，没扯回来，她心里冒出了一团火气。
她直接一脚踢到男人脆弱部位，在他松手的一刹那扭头就跑。
男人反应很快，能听到他隔的很近的脚步声。
兰寻真是个运动废，她很少主动锻炼身体，没跑几步就体虚气喘，转了个弯，来不及避让，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梁梵天？”
许久不见的梁梵天比上次见他更壮实一点，皮肤黝黑，全身肌肉绷紧体恤，像是在人类社会中行走的一头野兽。
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身上，无声地漠视着尾随而来的男人。
男人思忖片刻，骂骂咧咧地走了。
梁梵天转身，眼神凌冽：“没事吧？”
兰寻真抬起手腕，看来看去：“好像红了。”
梁梵天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用指腹揉了揉：“应该很快就消散了。”他的掌心滚烫，手背爆裂青筋，有他作为对比，兰寻真发现自己的手极为白皙纤细。
“冰棍也掉了。”兰寻真收回手，垮起脸。
“嗯？”梁梵天没看到她掉冰棍的那一幕。
“就是普通的酸奶冰棍，正好你来了，我请你吃。”
超市里，兰寻真买了两只冰棍。她还剩大半根时，梁梵天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
兰寻真瞠目结舌。
梁梵天平静解释：“习惯吃东西很快了。”
“那对胃不好吧。”兰寻真坐在花坛边，看着自己脚步移动的蚂蚁，“你在开平军校怎么样？你进去学习后，好像很难有时间出来玩或者线上聊天了。”
“嗯。”梁梵天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寡言，“训练很紧密。”
“早七晚十那种紧密吗？那你们会放暑假吗？”
“会有一周，我今天下午回来的。”他说，“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然后就听说你搬家了。”
兰寻真笑了：“你消息不灵通啊，我都搬家半年了。”
梁梵天沉默了。
“你今晚要不去我家吃饭？”兰寻真问，她知道他家里没人。
“会不会麻烦了？”
“不会，添双筷子的事。”兰寻真将冰棒扔在垃圾桶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吧。”
有梁梵天在，也不用担心那个男人突然窜出来。
兰寻真想了想，还是给楚秀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刚才发生的情况，让她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
留校没回家的楚秀很快发了个好。
*
这是梁梵天第二次到她家。
但是意外的是妈妈没在家，她边喊边找，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起，张淑敏女士说：“真真，我刚出门，跟陶韵逛街呢，你自己先随便垫垫肚子，我待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兰寻真：“那你注意安全喔。早点回来。”
“好的，乖女儿。”
张淑敏女士不在家，兰寻真和梁梵天同处一室有点奇怪，她走向正在客厅等着的梁梵天：“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梁梵天高大的身躯拘谨地站立：“也行。”
两个人一出门，迎头就碰上乔回舟。
“去哪啊？”
“呃，”兰寻真顿了顿，“出去吃饭。”
乔回舟：“那一起。”
于是两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兰寻真被迫夹在中间，左边是梁梵天，右边是乔回舟，她对双方都介绍：“你们应该认识？”
“认识。”
“见过。”
梁梵天多说了一句：“当年过年夜，是乔哥送我回去的，路上还对我说了些话。”
兰寻真倒是没听乔回舟提到过，当即支愣起耳朵：“说什么话？”
“乔哥说，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回舟平静地打断了，“看到高中生，就好为人师了，多嘴劝学。”
乔回舟高中是个好学生，高考分数排名是北城理科第二名，只可惜没能读大学。
他遇到高中生，肯定也是希望他们好好学习的。这并不稀奇。
梁梵天欲言又止，瞥了眼乔回舟。又垂眸一声不吭。
兰寻真接话：“梁梵天现在读了一所好大学呢，那可不好考啊。”
“确实很厉害。”
三个人张望着吃什么，最后敲定了一家火锅店。落座后，梁梵天旧话重提：“除了那句话，乔哥还说了一句。”
“说什么？”兰寻真习惯接话，把杯子传到他俩面前。
梁梵天盯着杯面上涟漪的水波，忽然道：“他说，等高考完，他不会反对谈恋爱。”
不是，乔回舟反不反对谈恋爱关梁梵天什么事啊？
乔回舟轻轻喝了一口酸梅汤：“对，真真现在就挺好的，高考考好了，恋爱也谈了，在合适的年龄做了合适的事。”
长久封闭训练、消息闭塞的梁梵天，呆住了。
第52章
◎愿你如星，前途璀璨。◎
火锅咕噜噜冒泡，三个人各怀心思。
聊天的话题朝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方面延伸。
*
几天后，兰寻真回到了学校，开启“特种兵”生活。
紧锣密鼓的课程、接连不断的各项比赛和活动、泡在图书馆的一天又一天。
大学生活像是开了倍速一样，每天早起晚睡，充实丰富，日程表上的待办一条条划掉，又一条条增列。
大四上学期，兰寻真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拿到了本校的保研名额。
大四下学期，六月份，一个晴朗的夏日，毕业典礼在学校的大草坪举行。
毕业学子们分散在学校各处，开始留念合照。
当天，兰寻真和大学同学、室友拍完照后，收到一条快递短信。
她没有网购什么东西，纳闷地领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非常名贵的星星胸针。
除了胸针外，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写的是一句祝福语。
――To兰寻真，愿你如星，前途璀璨。
兰寻真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但应该是认识的。于是戴上星星胸针，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文案是：愿你也如星，前途璀璨。
她把星星胸针和贵重物品放在一起。
毕业典礼后两天，很多大四的学生已经离开了学校，四人宿舍最后只剩下她和赵冉玉，食堂已经吃腻了，两个人打算出去吃一顿。
兰寻真想了想，还喊上了楚秀。半道上，谢珂说她也过来开平了。
于是四个女生相约在一家烤肉店。
兰寻真作为中间人，给彼此不认识的人作了介绍。
“这是我同甘共苦四年的大学室友赵冉玉。”
赵冉玉毕业后，凭借家里的关系，进了一家还不错的企业。她是本地人，刚好企业离家的距离不远，上班时间朝九晚五，幸福指数很高。
“这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目前为止认识最久的朋友楚秀。”
楚秀大二的时候，她的父母还是找上门来了，当时在开平财经闹得很大，后来在第三方多次协调和楚秀的坚持下，她的父母最终放弃了用女儿换钱的想法。秋招时楚秀拿了开平省一家国企的offer，准备在开平定居。
“这是我高中的英语小老师，同时也是北城校花谢珂。”
谢珂考了雅思，和国外一所名校取得联系，目前正在筹备出国事宜。
“在吃饭之前，”赵冉玉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先来干个杯，祝大家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在未来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兰寻真举起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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