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站住!拦住他!”身后一道清亮的女生响起。
夏浅陌回头望去的档口,正正被人撞在胳膊上,险些被带将出去。
胳膊上一紧,夏浅陌抬头便见男人一双凤眸正略显担忧地瞧着自己,心中有些愕然。
“怎么样?没事吧?”待夏浅陌站定,晞朝放开她问道。
夏浅陌摇了摇头,还未待说话,便觉身旁一阵阴风拂去,红色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个姑娘。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纤细的背影,那姑娘便一脚踹在撞她之人背上。
撞人的男子失了重心,竟脱线般飞出去几丈远。
这一下,路边小摊贩遭了殃。
蔬果架轰然倒塌,一架子水果被碾作果泥;
粉袋掀翻,各色粉类洋洋洒洒,雾般散开;
各类豆子,倾洒满地。来往的鬼魂无不如坐滑梯一般。有那反应快的尚来得及腾空而起。
眨眼间,街面上便乱作一团。
夏浅陌瞪了一双眸子,呆了半晌,方道:“晞朝,是不是有些惨了。”
夏浅陌会如此说主要原因不在小摊贩,而是那倒地男子。
还未待他完全起身,右臂便又挨一计狠踢,紧接着被踹在左腿上,又倒了下去。
夏浅陌微微侧过头去,微阖了眼,嘴角抽动。
“这人右臂怕是要不得了。”夏浅陌问道,“你说呢,晞朝?”
晞朝:“怕是不止右臂。”
那姑娘一脚踩在男子腿上,冷声道:“把钱袋交出来!”
“快松开!什么钱袋!宋琼华你犯什么疯!在下何时拿了你的钱袋!”那人鼻眼都要挤在一起,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的钱袋,是张老伯的钱袋!”宋琼华脚下略加了力道,夏浅陌便听地上那人“啊!”的一声爆出来。
“没眼看呀没眼看。”夏浅陌说着捂住了脸,一双明眸却从指缝中溜出来。
晞朝见她那样子,心下无奈道:“回花坊吧。”
夏浅陌也不想多管闲事,索性便与晞朝回了花坊。
这事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在街头巷尾听过后续,说是当日被打伤的男子是姜家公子。
姜家夫妇老年得子,只此一个独苗,自然将其宠上了天。
那姜家公子欺男霸女,无法无天已久,活脱脱一恶霸。宋琼华早已对其看不顺眼,却并未真正对其动手。
直到那日在街面上,姜公子强抢了豆腐摊张老伯的钱袋,正好被宋琼华撞见。
那姑娘当即便追了出去,断了那人一条胳膊一条腿。
那日之后,姜家并未上门寻事。宋琼华难能省了一次教训。
半月过去了,夏浅陌没想到竟会在宋琼华生辰这日摊上这档子事。
“阿潼,去取花束来。”归羽吩咐道。
夏浅陌此时心知对方今日势必要分个高下。
说来也是,她的永生花可保留三至五年的光景,然而归羽的花束却是新鲜花束,最多可坚持七天。
夏浅陌心内无奈,罢了,既然如此,那便如他所愿。
“晞朝,你去取花束来。”夏浅陌对晞朝道。
须臾之间,晞朝与阿潼正巧同时返回,二人手上各捧着一束花。
主体花皆为绣球,只搭配设计不同。
“此花是宋小公子所求,便由小公子来做决定吧,”归羽淡淡道,
“阿泽你自行选择便是,无需考虑你我之间的关系。”
宋泽宇点点头,走至两人身旁,最后在归羽身旁站定,还是选了那人的花束。
“在下还是觉得归羽公子的花束会更胜一筹。”
夏浅陌倒也不丧气。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她自然懂,因此并未多做纠结,反而就那般坦然地站在原地。
晞朝略带担心地向夏浅陌看去,却见对方并未有何气馁,心中不禁有些钦佩之色。
“绣球花,花语团聚。”归羽略做解释。
“宋老爷,贵公子做此花束不仅为令嫒,更是为你。”晞朝接着道。
宋老爷沉默不言,面上无甚表情,似乎在想些什么。
夏浅陌道:“宋老爷,宋府家事,小女子本不应插手,只是心中有一话不吐不快。”
宋老爷此时方才说话:“姑娘但说无妨。”
“宋老爷表面不喜宋姑娘,实则爱惨了她吧。”夏浅陌话音刚落,便见宋老爷神色震惊的瞧着她,面上有些动容。
夏浅陌继续道:“若非如此又何必在她每次闯过之后,替她赔礼道歉,何必要宋大公子随时留意她的近况,何必着人暗中保护她。
“诸如此类之事还有很多,小女子便不一一细说了吧。”
宋琼华闻言,震惊地看着宋老爷,眉目圆瞪,嫣红的唇大开,似乎能整个吞下一颗鸡蛋。
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失了声,闭口说不出话来。
“宋姑娘亦是惦记着自己父亲的吧。”晞朝道,“不知宋老爷是否还记得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物件,各类膳食和补品。”
宋琼华面上微窘,眼神略带闪躲唤道:“晞朝公子!”
夏浅陌轻笑:“你二人皆是有心之人,做什么偏要如此折磨呢?”
宋老爷父母二人虽未说话,但夏浅陌却知这二人的芥蒂已然解开,她的目的达到了。
花束比试结束,夏浅陌与晞朝终是告别了宋府,回了锦上。
锦上门上,柯子语就放在门外。见他二人回来,小家伙立时便冲他二人跑过来。
夏浅陌蹲下身来,双臂一伸,便将小姑娘纳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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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曲情丝得记忆,晞朝手下买花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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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未曾回花坊,夏浅陌本以为柯子语已然离了锦上,谁知小姑娘竟就守在花坊等她回来,倒叫她一时半会失了语。
“姑娘早已不是孤身一人。”晞朝在一旁轻声说道。
夏浅陌点头不语,心内却像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数九寒冬,地府终日不见阳光,却叫她不知因何生出一丝暖意。
“姐姐可算回来了,小语想你得紧。”柯子语抬头道,一双眸子满满都是她。
“我回来了。”夏浅陌笑道,“屋外凉,先进屋吧。”
说着,几只鬼便进了屋。
屋内同先前一般无二,仍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如此说来,这些时日必是有人收拾过。
“屋内可是你打扫的?”夏浅陌问道。
小姑娘微微颔首,笑道:“是我和阿爹阿娘一道做的,阿娘说了,哥哥姐姐不在,我们一家便帮忙看顾花坊。”
“多谢。”夏浅陌由衷感谢。
有些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宋府之事结束后的一日,夏浅陌与晞朝坐在极莱客栈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听楼下歌女手捻琴弦,一曲不知名的乐曲悠然飘了出来。
“遥遥天光,漈水之傍。惊鸿一面,思之如狂。隆冬暖帐,皓月晴阳。灵籁流转,念汝华裳。烛灯轻晃,一笺情长。篦梳罗帕,以寄忧肠。崇阿玉嶂,沧溟难挡。执手结发,地老天荒。”
晞朝微眯了眸子,细长莫名的睫毛遮住眼底凌厉的神色。
夏浅陌见男人神情,只觉有些许落寞之色,不知为何自己早已不曾跳动的心亦跟着揪了起来。
夏浅陌转过头去,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道:“不知此曲名称为何,真是好听。”
晞朝平静如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致凝雨书。”
“晞朝你说什么?”那声音小若蚊蝇。夏浅陌只觉对方好似说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遂问道。
晞朝摇头:“没什么,曲子很好听。”
晞朝暗暗深吸一口气,心道险些引那姑娘起疑。
“夏姑娘,你先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晞朝说着,当即离桌而去。
夏浅陌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知怎得悄然升起一股酸涩之感。这是男人第一次没有向她说明便自行离开。
也罢,男人既说了在此处等他,她便安心待在此处。他那样一个精通长鞭的人,想来应不会有危险才是。
楼下的乐曲已然换做了歌舞,先前还唱曲的歌女早已不见踪影。
晞朝不在,夏浅陌不知怎得竟有些许寂寥。再不看那舞者一眼,她转头环视二楼天井高谈阔论的众人,不意外的,并未见到晞朝的踪影。
晞朝离了座位,并未出极莱客栈,而是在夏浅陌看不到的地方转而进了一房间。
右臂一挥,便在门外布下一道结界。从外看来,竟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屋内龙涎香的味道清新雅致,梨木桌上,各种精致酥点分类摞于一处。
水蓝色纱账轻柔垂下,随风轻晃。
早有一女子等在屋内。那女子身着长春花色锦衣,脚踩紫罗兰色绣花鞋,发戴蝶形步摇,行走之间顾盼生姿,不是歌女又是谁。
“主公!”那女子见他进来,骤然起身跪拜道。
晞朝敛了以往的温和之色,面色严肃起来。男人略过那女子,将衣袍一甩,坐于椅上。
“起来吧,阿茹。”男人一手架在桌子上,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表兄可还好?”
“回主公,大公子一切安好。”女子站起身来,低了头道。
“我不在,你们一切听表兄号令便是。”
“主公,大公子那般对您,您还……”许是想起了什么,阿茹抬头略带激动道,却在触及男人冰冷的眼眸时猛地住了口。
男人微皱了双眉道:“我不需要违抗命令的下人。”
那女子当即抖作风中落叶,“砰”得一声跪于地上,口中不住求饶道:“主公赎罪,属下知错。”
“罢了,念在你唱曲帮我恢复记忆的份上,这次便功过相抵,饶了你,起来吧,别没事就跪。”晞朝神色微缓。
“多谢主公。”女子说着,终是站直了身体。
晞朝起身道:“我的身份暂且不要透露出去,你若要寻我便在锦上对面的树枝上系上一条红绸。”
“是,主公。”那女子低了头应道。
“让楼里众人都去锦上买一束花。”晞朝突然吩咐道。
“啊?”女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有何难处?”晞朝一眼扫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没,没有。”那女子忙弯了腰,连声答道。
晞朝点着头,走出屋内,将袖子一挥,撤了结界。面上又恢复了那般暖和之色。
“主公好像……变了一些。”晞朝离开之后,女子悄声地嘀咕着。
站在门边,寒冰消融的双眸越过众人,只一个呼吸间便寻到了夏浅陌的背影。
那姑娘正一面摇着茶盏,一面看着楼下宾客。一华服男子坐在对面,不知正说些什么。晞朝凝眸一瞧,不是归羽又是谁。
晞朝一见那人,便又皱了眉,不知怎得心里便生出了一种自家东西被别人惦记的感觉。
转而他又思量,那姑娘如今不知为何不认得自己。想来她与先前相去甚大,魂体不似肉身可冒充,这其中之事他须得调查一二。
他又不愿放她与归羽独处,怕那人又生出什么坏心思来。
不再多想,他当下便迈了出去。
“日前,在下险胜了姑娘,实属无心之举,忘姑娘不要计较才好。”归羽一边说着,一边取了茶壶给夏浅陌倒了杯茶。
夏浅陌却不回应他,只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摆明地不想搭理他。
归羽敬茶的手僵在空中,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夏浅陌正看得入迷,一道阴影遮了灯光,立在她身侧。她一转头,便见晞朝就站在她身旁,眉目含笑地望着她。
男人的笑意仍旧如春风般醉人,在他人看来似乎亮过客栈的灯火。但夏浅陌却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变了,到底是何处不同,她说不上来。
男人并未给她思量的时间,在她身旁一坐便道:“我回来了,归羽公子,你坐了我的位子。”
“抱歉,在下并不知竟坐了公子的位子。”归羽一合扇子道,话虽如此,面上却不带半分歉色。
“坐了便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晞朝微弯了唇,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只是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就好。”
夏浅陌听得有些懵,什么叫“不属于自己的”?归羽只是坐了晞朝的位子而已,这人怎么说得好像对方抢了他什么物件一样。
“晞朝公子言重了,依在下看来,她不是阁下自己的,至少现在看来不是。”归羽敛了以往没规没矩的神情,正色道。
“那又如何?她会是我的。”晞朝笃定道。
“那我们便走着瞧!”归羽猛然起身,向夏浅陌抱拳道,“夏姑娘,在下先行告退!”
归羽说着,当先一步离开。
两人这段话听得夏浅陌云里雾里。归羽是坐了晞朝的位子不假,但他已然道过歉,晞朝因何仍是不悦。
听晞朝的意思,他手中似是有一件尚且无主的至宝,一直被归羽惦记着。
只是自二人第一次见面开始,男人便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今日竟会因那物件而情绪激动,却是少见。
“晞朝你……”
“没事,此事在下可以自行解决。”晞朝未待夏浅陌说完话,便抢先回答道。
夏浅陌看那人的样子,明显不想告诉自己。那便随他去,只要他二人不太出格,影响花坊经营便是。
晞朝不说,夏浅陌也不管,她并非那般八卦之人。
自那日从极莱客栈回了锦上之后,花坊陡然热闹了起来,客人越来越多,夏浅陌便也忙碌了起来。
每天都有客人来锦上购买花束,夏浅陌自然乐在其中,不过却是苦了晞朝的那些手下。每次来买花,都要装作不认识晞朝。
若是有那爱花的女子还好,若是那单身的男子却是苦不堪言。偏偏还是上头的死命令,违抗不得。
那些人没了主意,也不敢看晞朝,只得买完花便脚底抹油开溜了去。
夏浅陌看着对方那般忐忑焦急的模样,恰似身后被一只猛虎追赶。
“晞朝,我这花坊里有这么吓人吗?”夏浅陌不明所以问道。
晞朝如何不知这其中缘由,只摇头应“不知”,将其唐塞过去。
夏浅陌总觉对方瞒着自己些什么,却无从证实。
“夏姑娘,今日好多客人。”晞朝一本正经地装作不知。
“确是如此。”夏浅陌不做细想,无论是何缘由,只要客人多她便很高兴。
晞朝看着她忙碌地穿梭在花束之中,却一直笑容不减的模样,面上挂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多日不在楼中,那些手下办事效率倒是未曾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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