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药膏整体颜色有白有蓝,是医用药品中知名的牌子,夏倾月当然觉得眼熟,“我知道这个牌子的药膏,很有名。”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鹤垂眸,又给了个提示,“两年前,你还记不记得开学那天?”
两年前,2022届新生开学,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倾月记忆力告罄,顾鹤都提示到具体的某一天了,她还是没想起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男生说:“那天刚进京大,我被一个骑山地车的学生撞到了,是你帮我涂了药。”
时间线退回两年前的九月初……
2022届新生开学那天,万里晴朗,京城大学门口人潮不断,基本上全是拖着行李的新生学子。
中午最后一班公交车到达站牌停车地点,夏倾月刷卡下车,沿着街道走了几百米后,抵达京大。进了大学城,阔道两边的迎新帐篷整齐排列着,还没走百余米,她的手里已经收到好多张来自学长学姐的社团报名单。
“计算机系,物理系,经济系……”没找到设计系的报到处,夏倾月一直往前走。
“闪开!闪开!”一道带着恼怒的男声突然响起。
阔道中央,那个着装偏向嘻哈风的男生骑着改装过的山地车,表情顽劣地赶所有人为他让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他熟练地展示滑行技术,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怎么,脚底重重一抡,直线冲向斜左侧的某个同学。
男生受力被撞倒,骑车男生一拐路线,全当没事人似的。
来来往往的学生只是过路看了眼,唯有夏倾月去帮了忙,“同学,你还好吗?”
顾鹤闻声抬头,一时间呼之欲出的回答停在了嘴边。
夏倾月又道:“同学?”
顾鹤得以回神:“……没,没事。”
倒下的瞬间,他的手掌擦了地,两只手的手腕上方均有伤痕,脸侧也碰破了点皮。见此,夏倾月从帆布包里取出碘伏和药膏,而后打开棉签盒,用棉签沾好碘伏。
她稍一抬手,想帮他先擦拭脸侧的伤,却不曾想,这个动作仿佛触发了男生心里隐匿的开关,他条件反射般用手挡住了头,像是再微薄不过的防御,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
夏倾月指尖一顿,放轻声音解释:“你的脸侧,有伤。”
待男生反应过来,神情中包含的歉意大于惊慌,“抱歉。”
晚夏的风总是肆无忌惮,卷起路道枯叶,也微拂着少女身上的清浅花香。
顾鹤瞳孔极轻地颤了颤,他看向身前女生。
她的短发齐肩,乌丝黑而直,偶尔落下来阻碍她的视线,她会空出手将那缕发丝挽至耳后,耳骨很精致,很白。
那颗点在她右眼尾的红泪痣,也很好看。
“好了。”涂药结束,夏倾月提醒。
“谢谢。”顾鹤收拾好用过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夏倾月将那支药膏给了顾鹤,“这个你拿去用吧,每天换一次药,一周后应该就会好了。”
顾鹤明知该要推脱,但又不想,“谢谢。我不能白拿你的药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
一件小事而已,夏倾月婉拒:“没事,不用的。”
请不了吃饭,顾鹤拿着药膏,心情有些五味杂陈,话题顺势转向另一个切入点,“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夏倾月:“设计系。”
顾鹤:“好巧,我也是。”
“我们的专业可能不一样,我是服装设计专业。”
“我能说我也是吗?”
“一班的?”
“对啊。”
这届服装设计专业分了两个班,刚进学校就能遇到同系同专业同班的同学,当属是缘分了。
顾鹤问她:“既是同班同学,方便加个微信吗?”
同班同学,互相加联系方式也说得过去。夏倾月同意了:“可以。”
……
如果顾鹤不提这件事,夏倾月估计快要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你给我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药膏。”顾鹤笑了下,缓和气氛:“时间也长了,记不得很正常。”
话是这样说,可他心里想的是:倾月,为什么你可以记清楚和江辞有关的事情呢……
他不是怪她,而是知道,他在她的心里占比不那么重要,仅仅是同学、朋友。
两年前,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她了。
因为自己的不勇敢,这份喜欢定义成了暗恋,即使他们在同一个班级,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他依然选择不打扰她,保持同学之间该有的距离,熟稔地披上伪装,尽力扮演自己普通同学的角色。
可是,可是……
她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他时常痛斥自己,勇敢一点吧。
唯一做过一件勇敢的事,是有天下午,他外出校园在某条街道遇到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满头白发,面容沧桑,但不碍看着和蔼可亲,旁边竖立的木牌匾刻着‘算姻缘’。
虽然明知对方大概率是四海为家的“江湖骗子”,他还是走上前,老先生问他要算谁的姻缘,他回答说自己;老先生又问他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回答:“她叫夏倾月。”
得知他的名字,老先生分别默读了一遍,然后掐指一算,犹如古代醉酒诗人慢慢念了一句诗:“玉笛一声霜不小,满天明月鹤飞来。”
顾鹤不知其意,想问其因,老先生已经开始收拾摊子,仍笑呵呵的:“你们的名字都有个‘页’字,不错。”
说完这句话,老先生拎着自己摆的东西离开了。他说的话没有具体答案,顾鹤没能拦住人,那句诗,在暗示着什么?
夏倾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顾鹤没动静。她叫了他一声:“顾鹤?”
顾鹤从回忆中抽离,问道:“怎么了?”
她浅笑:“在想什么?你的手机响了好多声。”
他没说真话:“想到了我的高中生活,还挺有趣的。”
电话是团支书打来的,通知他现在要来东操场一趟,整理一下服装设计一班所有同学的体测成绩。
“倾月。”顾鹤挂了电话,说明情况:“班级有些事情,我现在要去一趟东操场。”
“嗯,你去吧。”夏倾月理解。
倏尔,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少年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衬衫外套经风吹动漾起的弧度还未恢复,他看到了夏倾月,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顾鹤站起身,他和江辞是情敌没错,是敌对关系,但夏倾月在场,不能明面表现出来。
正打算说些客套的话,视线落到江辞颈间的那条项链上。
色系白金,小狗形状的坠子。
原来,她说的送人,是送给了江辞。
第23章 吃醋
江辞看了眼顾鹤, 象征性地问了句话:“顾学长也在?”
顾鹤听出其意,回得从容:“身为班长,班里学生受了伤哪有不管的道理。”
挂了团支书的电话后, 人还没来, 团支书耐不住性子在微信上接连轰炸他几句。不得已,顾鹤只能先行离开, “班里有事, 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又想起来:“倾月, 今天下午第一节 课导员召开班会, 提醒你一下。”
夏倾月点头:“好, 我知道了。”
顾鹤离开了医务室,之前在输液区角落的两三人拔了针,也跟着紧随其后离开。此时,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
江辞坐在夏倾月身边的位置。
她受的伤血痂绯红,不衬白肤,似是在他心口烙印一处灼痕。少年长睫垂落,于眼周投下浅浅暗影,口吻平静,但他的心却不平静,“怎么受伤了?”
“跑八百嘛。”夏倾月纵然想起以往两年长跑体测,也是在终点差点出事,好在前两次是踉跄,可这次是真的摔了,“八百米可能是我的天敌,前两年幸运一些, 没受伤。”
察觉到他的担心,她安慰道:“校医说没事的, 输完液后涂一段时间的药膏就会好了。”
受伤,夏倾月不是第一次,江辞担心不过,“姐姐,等你输完液,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真的没事。”为了证明自己,夏倾月微微抬起腿活动了下,膝盖伤口有些轻微泛疼,夹杂着密匝的撕扯感,她忍住了,“没伤到骨头,放心吧,我只是跑步摔了一下而已。”
这招不行,江辞还想说什么,刚开口,连字音都没出声,夏倾月一秒看穿他的想法,双手交错示意不可以,“不要想着告状,我会生气。”
江辞的确有想把这件事告诉夏父夏母的想法,既然自己劝说不动她,那长辈出面应该可以。眼下,告状这招也行不通了,败给她,“行,我听你的,不告状。”
“手要放下来,快回血了。”他托住她的手腕。
“嗯。”她应声,稍微变乖了些。刚才那句说生气的话,自己差点辨不出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医务室工作的这位校医是工作经验和阅历皆丰富的医生,判断很少出现失误,身为医生,自然不能拿患者的身体健康状况开玩笑。所以,江辞妥协了。
夏倾月扎针的是左手,右手没受伤,可以自由活动。她指了下自己的脖颈,转移话题:“换项链了?这个也好看。”
“姐姐挑的当然好看。”江辞身子后靠,小狗坠子跟着他的动作后移些许,能听得清他声线里的开心,“多亏了这个护身符,我今天跑一千的时候拿了第一。”
“你哪次不是第一?”夏倾月打开手机相册,找到江辞高一校园运动会的那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中的少年倒路而走,故意慢着步子越过终点冲线,笑容意气、恣肆,也极度耀眼。
江辞有些惊喜,清隽的褐眸看着她,“你去看了吗?都说高三抓得紧,我以为姐姐抽不出时间看那次运动会。”
高三复习任务重,甚至下课的十分钟也不容耽误,更别说去看运动会了。夏倾月将指尖放在照片一侧往上轻滑了下,信息显示具体的时间段,她想了想:“那时候老师让我去办公室送些资料,想着运动会,就顺道过去看了眼。”
也是巧,夏倾月刚在操场外围站定,便看到江辞在距离终点前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观众席久坐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呼喊声铺天盖地,仿佛在为打一场胜仗振奋激昂。
青春、少年,鬼使神差般,她拿起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那天之后,高三的生活依然在继续,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和习题。渐渐地,那张照片沿着时间的印记退到了相册不常出现的角落。
“我还看到,你跑完步下了场,周遭好多女生围在你身边。”现在回想那个画面,夏倾月觉得近在眼前,“给你送水、送零食,场面一度不可控。”
两句话的语调很平静,可能归于江辞的错觉,他好像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姐姐这是……”
夏倾月以为他不会接话,自顾自地说着:“让我想到了大一最开始,那些男生追我的时候也是送好多东西,场景如出一辙,还蛮让人不知所措的,有段时间我都绕路走。”
期间,江辞没说话,她说话,他就静静地听,她碎碎念的样子很可爱。
等她结束尾语,他的重心落在了‘那些男生追我’那句,借意表达:“凡是有意接近你的男生,目的不纯。”
“这个我知道,也能看出来。”夏倾月说。
“真的能看出来吗?”他以反问的句式重复了一遍。
夏倾月一笑,当成平常的普通问题回答:“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呀。”
闻言,江辞神情稍敛了些,思绪隐匿在心里。而后他抬眸,与夏倾月目光交汇,“我没收。”
夏倾月不太明白:“?”
“那些女生送我的东西,我没收。”他解释。
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跳过了吗?
夏倾月没多想,想说话的前一秒,一道模糊的女声隔着厚墙面徐徐传来,还在叫她的名字。荀瑶进入医务室直奔她怀里,关心之际不忘避开夏倾月扎针的左手,“月月我来看你了,伤这么重一定很疼吧,只看着就很疼……”
“我没事的。”夏倾月大致说了一些医生嘱咐的话安慰荀瑶,“小伤,别担心。”
两人性格虽然一热一温,不碍姐妹情感是铁打得好。
话音刚落,何沐恩也推开门进来,小姑娘不怎么爱运动,小跑了一小段路程,此刻额头上挂着几滴细细的汗。注意到后,夏倾月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巾递给她,她腼腆接过。
“没事我们就放心了。”除了来看夏倾月,荀瑶顺水推舟问了一嘴:“月月,你看没看学校论坛啊?”
夏倾月摇头,对方又道:“要不你还是看看吧。论坛上的同学们简直太疯狂了,磕cp的情绪溢出了屏幕,我觉得必然要回应一下。”
打开京大论坛,最新一条帖子的关键词格外醒目——
#啊啊啊公主抱我真的磕死#
#他们绝对谈恋爱了#
#设计系系花女神恋情公开#
恋……恋情?!
夏倾月清晰感觉到心跳倏然降重,指尖也明显颤了颤,她自己都没承认过的事情,彼时,却在论坛上翻涌似的传开。点进帖子,配图是顾鹤抱着她的照片,评论区的众人抓住这点,几乎无一不在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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