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达调查一番,宅子里藏匿着数十百兵卒,他们白日分食牛肉,晚上便出门闹事。
元邈听闻这事,便给留守在东都的吕元膺去了一封信,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于吕元膺。
元邈仍有所不放心,想要亲自往洛阳走一趟,可现在的他身居要位,近日与裴度因态度明确,朝中不少人都盯着他。
他实在不得脱身,只得盼着吕元膺将此事顺利解决。
正巧铃兰有单生意,需要进口岭南桂管布,而期间会经过东都洛阳,所以她便借故向元邈提出要去洛阳。
元邈岂会不知铃兰的心思,劝道:“此去凶险异常,若你在城中繁华之地或许还好一些,那些地方戒备森严些。但你若以身涉险跑到嵩山,那可不是官府能管辖的范围。”
“放心,我不会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走。我能有几个命。”铃兰坚持否认她是为查案而去。
如今的元邈不敢忤逆铃兰,假意相信铃兰的话,但偷偷便往铃兰的包里塞了一枚锦囊。
元邈在前面运作,致信夏千寻邀请她来长安,将李师道幕后动作之事,以参军戏形式传递给圣上。
夏千寻欣然应邀,圣上也明了此事,对李师道的巧言令色开始有所戒备。
与此同时,吕元膺亦有回信,说他已经派人包围了那宅子,但李师道的那些手下逃亡嵩山,与贼僧汇合。
至于铃兰,吕元膺的确不知她的下落,听人说是去了嵩山,等下他定会入嵩山将铃兰找出来。
*
长安到洛阳只须两日,铃兰进入东都后,只在城中停留了两日,检验完货物后,便上了嵩山。
跟从铃兰的人是林姝,她与佛光寺大多僧人熟悉,也会些武艺,两个女子相互之间也能照应着点。
铃兰不知不觉间踏入一片陷阱,掉入了捕猎丛林野兽的坑洞。
山棚人围上坑洞边缘,又把林姝抓了起来。
但随后山棚人之中,有人大喊着要他们放了铃兰。
此人说之前在越州时候见过铃兰一面,说她以前救过自己的亲戚。后来铃兰一问,才知此人亲戚是越州夏家班的人。
铃兰之前的确在越州帮夏家班重整旗鼓,她也想不到一个无心之举居然能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山棚人怎会轻易将她放出来,这时候有个穿着破旧襕衫的山棚人走近,手里拎着一本册子,看了一眼铃兰的脸,又瞅一眼册子。
紧接着山棚人突然好心放下一副软梯,让铃兰攀着梯子走上来。
那伙人放了林姝,又向铃兰赔了不是。
铃兰抬头瞧向刚才解救她的山棚书生,见那人手中的册子竟是个志怪小说。
书上毫不避讳铃兰的打量,热情地递给她手中的册子。
铃兰翻看两眼册子,发觉那书里写的是荔枝商人铃兰的事迹,说她之前在大唐境内斩妖除魔的故事。
山棚人一脸期待地望着铃兰,问道:“你当真能斩妖除魔。”
这事她没干过啊。
铃兰也不知为何这书上会这么写,但她实在无力解释。
低头一看落款,作者通州裴三叔,铃兰将字一组合,不正是裴淑么,校对为威明,不就是元稹的别号。
总编纂为素昴。素为白,昴拆开便是日卯,刚好卿字包含了两字,刚好又出自薛涛所在的书坊。
铃兰一琢磨,这三人或许无心插柳,到最后还真是帮了她。
随即顺水推舟,煞有介事地说:“我的确是前来为你等度脱苦难的。”
*
随后这段日子里,铃兰便在山棚人这边安营寨扎,守在嵩山脚下。
史书上记载山棚人茹毛饮血,性情野蛮,朝.廷难以将他们教化。可铃兰细细接触他们,只觉得本质不坏,性情纯朴。
只是可能鲜少有人出过大山,才给外界带来误解。山棚人认定铃兰以后,对铃兰和林姝两人都非常友善。
铃兰观察山棚人,发现他们性格容易暴躁,是由于他们饮食结构不对,而营养失衡会造成情绪异常。
她又从城中采购一些作物种子,教授他们种植之术,在高山上种植着多种可食用的蔬果。
这日,铃兰去山间采摘药材时,瞧见花树交柯间似有人影异动。
铃兰慌了神,恰好手里握着一把防身的长刀,她脚下踩着一个箭步,挪到那影子的背后,把刀横在此人的脖子上。
那人武力不在铃兰之下,似乎是受过训练的精兵,一个闪身避开刀刃,反手将铃兰压制。
吕元膺开当铃兰是李师道手下的刺客,毕竟她的样子过于洁净,不大像是风餐露宿的山棚人。
随后一枚锦囊从她身上掉出来。
吕元膺低头,捡起那锦囊,瞧着上面的花纹,便问:“你叫什么。”
铃兰打量着吕元膺,形貌瑰丽,身材高大,看着一脸正气,并非奸邪之人,便是拿命赌了一把,说道:“我姓裴。”
吕元膺随即放下铃兰,拱手道歉:“向嫂夫人赔礼,我是元相公派人接引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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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后期应该挺富裕的,据说元稹死的时候,裴淑请白居易写墓志铭。后来白居易把酬金捐给了香山寺(就是白居易号香山居士的香山寺,龙门石窟风景不错),捐了大概有60-70万钱,一两1000文钱折合现在四千元,也就是她单单墓志铭这一项就花了200多万。
毕竟他不用租房度日,元稹和裴淑返回长安后一直住在靖安坊,房子是他的祖宅。
古代一般都是同门宗亲住在一起,我这里写他堂弟两口子单独过二人世界,这个其实不大严谨,但毕竟是架空嘛XD
题外话:因为快要完结了,男女主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再发展了,后面大多是剧情,所以会非常非常快,特别细致的描写不会特别多。
我看了一下大纲,感觉应该还有两到三章。
原本的结局是要写唐宪宗去世,铃兰有关的三方势力勾心斗角,但去世案我不打算写了,就先这样吧。
下本书应该没那么快开,因为我没纲容易崩,这本一到铃兰背景部分我写得很抓狂,所以打算下本全文存稿。我应该会偶尔更一下坑了的奇幻文《和被灭天道成为模范情侣》女上神杀夫证道后,竟想要破镜重圆(第一章 大修中)
第98章 分头行动
吕元膺还予铃兰锦囊,兀自报上名号,称其是受元邈之托,前来护佑她的安危。
铃兰观察着此人,面目端正,说话时眼神坚毅,不像是说谎;肩膀落着棉絮,
唐代棉花产地主要来自渭河下游与岭南一代,洛阳棉花大抵都是棉布商人从两地运输过来的。
而北上开棉花铺子的,除她以外,还有另外两家。近来洛阳骚乱,那两间铺子的掌柜已经卷铺盖逃难,唯独铃兰还留在城中。
吕元膺大抵是今日早些时分去棉花铺子寻她未果,所以才上嵩山见她。
铃兰转颜为笑,拎回锦囊,与吕元膺戏言道:“当初相公送我一枚锦囊,里面只有一句‘不可冒进,走为上计’。我心道这锦囊半点用处都没有,差点随手扔了。”
吕元膺道:“夫人怕是误会了。元相公令我以此锦囊来辩识夫人身份。不过确如元相公所料,您不在城中,而是先入了嵩山。”
两人寒暄客气之后,铃兰便带吕元膺到后山开垦的棉花田。
铃兰指着山田,向吕元膺介绍:“现在百姓冬日只能穿布衣御寒,厚厚的麻布叠起来,远不如这一小块棉花能御寒。”
吕元膺抬起眼帘,极目远眺。
那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仅只是刚刚开垦,尚未见过有棉花冒出头。
吕元膺对此前景不大看好,“棉花喜温,渭河一代日照较长岭南湿润,在此两地生长最为适宜。夫人在这里种植棉花,恐怕要事倍功半。”
铃兰不以为意:“事倍功半又如何,至少有半个是成功的。每年哪怕只有一朵棉花在洛阳成功扎根,慢慢积攒下来,百年后便有了一大片棉花田。”
“百年之后可还有大唐?”吕元膺压低声音咕哝道,“只怕夫人会血本无归。”
铃兰想到今年是元和十一年,距离黄巢之乱仅剩不到六十年光景。宣宗逝世后,唐代法度俨然变成摆设,社会完全分崩离析,土地兼并现象严重。
到时候正如吕元膺所言,她辛苦种出的棉花田,到唐末时恐怕早被藩王掠夺了去,她这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但推广棉花种植是造福苍生之事,怎可因个人得失而避之?
她反问道:“江山改头换姓,百姓就不过冬了吗?”
吕元膺怔忡不语,看向铃兰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不愧是郭家的后人。”
铃兰习惯别人对于她母族的恭维,倒也不自谦,点了点头。
话锋一转,她又问:“元相公此次可否与你一同前来?”
吕元膺回:“他在长安暂时抽不开身。不过他最近请来一位越州的歌伎,名为夏千寻。或许你有所耳闻。”
铃兰道:“他在信中说过这事,说是为李师道的事。朝中官员不少为李师道买通,或者受其威胁。他不能明面点破李师道,只能便请夏千寻利用参军戏向圣上扇扇风。”
吕元膺道:“他自己躲开了这麻烦,可惜麻烦找上了夏千寻。如今夏千寻在长安失踪了。”
*
事情正如吕元膺所言这般棘手。
夏千寻借着参军戏,戳破李师道杀害武元衡的秘密。李师道听说此事后大发雷霆,便派人四处散布风言,不光重提四年前越州的丑事,更是扬言夏千寻谋害了越州刺史。
皇上自然知道当年越州的事,更晓得越州刺史是咎由自取,他当初有心放过夏千寻。
但时隔四年,此事被重新提起,眼下在城中传得越来越广,不得不严苛对待此事。
国有法度,杀人便是要偿命。
皇上随即下令全城搜捕夏千寻。
是日,暮霭沉沉。元邈在家中仍未此事烦心,听观壶奏报说家中来了位客人,是十三皇子李怡。
李怡在人前总扮作一副愚痴相,且年纪不算大,对皇位谈不上有竞争力,所以他到元邈这里倒是没人起疑。
他刚被容许进门,便直冲冲往元家各处乱窜。不过此时他身材矮小,元邈一把便将他轻松提起。
“十三皇子前来此处所谓何事,怎得规矩都不顾了?”元邈肃着脸,质问起来。
李怡直言:“夏娘子失踪了。是你邀请她到长安演出的,应该私下与她有些交情。现在她失踪了,你却不慌不急的,她肯定在你这里藏着。”
元邈看他年纪尚小,不该会生出这等主见独自跑来这里寻人,又想起李怡私下与李恒以及穆椋关系走得近,便生疑窦。
“你问她的下落?这是穆常侍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李怡摇头,“与他二人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思。”
“我不忍见夏娘子这等容貌端丽、一心为国的女子,却被奸人所害。我求过太子与穆常侍,他们都不肯插手,所以只好亲自前来求您。”
他见元邈不为所动,又催促道:“您快把她交出来,我把她送到庙里避避风头,等风声一过便把她带出来。”
元邈瞅着李怡,印象里李怡与夏千寻没什么交集,但他眼里的关心不大像是假的,随即便道:“她如今性命无虞,在一个比庙还要安全的地方。还望皇子尽早回宫等候。”
*
裴府竹林小院前枝繁叶茂,比过去显得更为隐蔽。自从裴现离开后,这院子便闲置起来,此后并无家仆打理。
近日这院内才算稍微多了有点人气。
几日前,桑雯听裴度提起越州往事,便决定冒险收留夏千寻,令她住在竹林小院内。
桑雯与夏千寻坐在树下乘凉时,两人话题绕到遇害那位刺史身上。。
夏千寻道:“我虽憎恶那位刺史,但这刺史并非为我所杀。事发当日,我与淮甸刘采春于剡溪品茗,哪里会有分身跑到越州杀人?”
桑雯提议:“那不如让她为你作证。”
夏千寻绝望地摇摇头,“她是周家班周继崇的发妻。周家班和我们夏家班素来不和,她不会给我作证。”
*
恰好刘采春到洛阳巡回演出,铃兰正为夏千寻的事烦心,听此消息,便亲去周家班寻找刘采春。
刘采春听过事情原委后,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道:“这....这等事......我做不了主。”
其夫周季崇态度更是决绝:“她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铃兰打量躲在周季崇身后的刘采春。
刘采春偶尔瞥向她,但一旦视线对接,便立刻别开眼睛。而当她提及夏千寻时,刘采春眼神不期然露出关切。
种种迹象都表面,刘采春不像是打算冷眼旁观或者打算落井下石之人。
刘采春不肯合作,恐怕是碍于周季崇。
近年夏家班重整旗鼓,周季崇参军戏的生意被夏千寻抢了大半。
正如现代的相声与小品,参军戏最吃包袱桥段。夏家班的女子多是受过正统教育的,剧目编写功夫自然拿手。
夏家班更新剧目比周家班要快上不少。周家相较之下黯然失色,只靠着刘采春在开幕、谢幕前唱段诗招揽客人。
但周季崇深知周家班已是强弩之末,但他并不打算归结责任在自己身上,只怨恨是夏家班抢生意。
铃兰与周季崇商量:“当初夏娘子在越州时,曾邀请我一同编写戏目。不如我以三幕戏折来换刘娘子的口供?”
周季崇拒绝:“编一出参军剧花多少时间,我比你清楚。何况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门女,编不出能令市井小民共情的下里巴人。”
但周季崇并未把路绝死,说道:“要不,您给刘采春选两首好唱的诗,放到戏目结尾表演。”
铃兰点头,“这倒是可以。但这样并不能使周家班寒谷回春,一个参军戏却靠非参军戏的部分支撑,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创业者多半中道崩殂,守成者一时半刻饿不死。”周季崇不肯听铃兰的奉劝,继续嘱咐道:“裴娘子可不要拿什么小人物的酸诗搪塞我,我不识几个字,童试都没考过,分不清诗歌好坏。反正除了元白的诗,其他的我都不要。”
回去之后,铃兰的确动过心思要给元白两人寄信,但忽想起历史上刘采春和元稹的绯闻,便有点犹豫了。
虽然可能元稹和刘采春之间并无瓜葛,但架不住周季崇动歪心思编排些东西。
裴淑是她的堂妹,她可不想给裴淑徒添烦恼,可是夏千寻所遭遇的事与性命攸关。
铃兰紧握笔杆,悬笔未落。
突然传来敲门声,铃兰推开门。
站在外面之人竟是刘采春。
*
元邈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后来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决意一试。
元邈进宫面见皇上,说当初替皇上拿到《辛公平上仙》,正是得了夏千寻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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